世子與侍從
世子與侍從
那夜如綺麗的夢境,隨著初升的朝陽慢慢地消散。 三個月過去了,都城依舊車水馬龍,如舊的繁榮。不一樣的是城中的高墻大院里口耳相傳最近新出的點心樣式,與以往的千篇一律的面點不同,突然出現(xiàn)了很多讓人嘗了贊不絕口的點心,香軟甜糯的桂花糕,晶瑩剔透的水晶凍,還有奶香味十足的叫做蛋糕的東西,應(yīng)接不暇的茶點讓婦人們充滿了期待。 話分兩頭,這天穆婉清剛和狄青早早地將新做出的糕點送至點心鋪子,看著天色尚早,閑來無事,兩個人便漫無目的地逛起了街道兩旁的店鋪,兩個小姑娘剛走進一家賣珠釵的鋪子,正要挑選一番,路中央,馬蹄聲踢踏靠近,由遠至近,路兩旁的百姓都一一跪拜,店里的老板見狀也趕忙拉著她們和鋪里的活計跪拜迎接,交頭接耳處才知道來得正是穆婉清解除婚約的未婚夫,懷安世子趙子鈺,穆婉清好奇地微抬著頭,看了過去。 打頭的騎著高頭大馬的,正是那晚與她纏綿游戲的男人。比起那時兩個人的激情四射,此時的他衣著端莊得體,舉止投足間顯出了普通人所沒有的天家風范,灰底袍子上繡著青翠的竹葉,腰間紅穗寶劍,掛在玉帶腰巾上,俊美的臉頰有如藝術(shù)家雕刻的石像般,每一筆都是精雕細琢,那是她那個年代所沒有的真正的皇親貴胄所有用的獨特氣質(zhì),只是一個側(cè)目,不由得就想膜拜。 好在穆婉清面色上沒有顯露出過多的情緒,表面看上去風輕云淡,但內(nèi)心不由驚訝與竊喜,那夜自己的機智,畢竟蒙了眼,她也變了聲,想來這三個月的風平浪靜,看來世子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只是讓她失神的是世子身后緊跟著的貼身護衛(wèi),只見他身裹素色黑衣,腰間別著一把泛著黑色金屬光澤的短劍,給人一種不容靠近的狠厲,但除卻他的氣質(zhì),他的臉才是讓她真正在乎的原因,除卻左郟上有一個燙了很久早已結(jié)痂的奴字,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包括臉型都與相伴自己長達十年的丈夫完美的貼合。 她凝視著他的臉,沉悶的胸口讓她眼眶里蓄滿了淚水,許是感應(yīng)到她太過直白的視線,黑衣男人回頭望向她,一個長相普通帶點溫婉的陌生女子,就那樣直勾勾得看著他,沒有過多在意,轉(zhuǎn)回頭又照常騎著馬,跟在世子一側(cè)。 馬隊緩緩地走過,百姓們又恢復(fù)了喧鬧,穆婉清此時已忘卻身邊的一切,她躊躇著,猶豫著,過了幾秒,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詢問首飾店老板剛才經(jīng)過的馬隊去向,問完就拉著狄青的手匆匆離去。 京都城北,御賜的懷安王府就佇立在牌樓下,整整一條街的面積,說不上的宏大。 婉jiejie,這是干嘛?一旁跟著的狄青怕穆婉清有什么念頭,忙是詢問。 青兒,你認識剛才世子身邊臉上有個奴字的男人嗎?狄青搖搖頭,畢竟她們之前的遭遇,讓她們剛到都城就被懷安王妃派來的小廝直接安排到外面的莊子,所以也就對此一無所知。 穆婉清看著眼前的高墻大院,知道里面必定守衛(wèi)嚴密,也不敢多想什么。兩個人駐足觀望了片刻,便打道回府了。 當天夜里,,狄青因為忙了一天便早早地睡下,穆婉清在自己的屋子里,呆坐在椅子上,望著桌上的閃爍的燭火,思緒又回到了今早在都城大街上,那個黑衣男人。雖然早已祭拜過空難中喪生的丈夫,雖然每每回憶后,都會勸說自己放下,但也許是老天爺?shù)膽蚺?,在自己快要全身心的投入到這個世界中去,只想在這個時代平平凡凡的活著,還在想,等以后賺了錢,要是狄青有了喜歡的人,她就作為jiejie,準備好她的婚事,要是沒有,那她兩人就拿著錢一起游歷一番。但這個男人的出現(xiàn),就像是墨點滴落在自己本來波瀾不驚的生活中,將她攪渾。 一夜無眠,在多番糾結(jié)下還是,也許是自己的經(jīng)歷,她也再奢望自己的丈夫和她一樣,借尸還魂。帶著這樣的希冀,她說服了狄青,讓她在下次懷安王府送例銀的時候,留住小廝,借機旁敲側(cè)擊地詢問那個男人的來歷。 時間在兩人的忙碌中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下月月初。 一大早,就有人敲著莊子的大門,狄青趕忙過去開門。 是趙大哥呀狄青熱情的招呼著,又麻煩您來送月利銀子了。其實懷安王府每月送的也不多,只是省吃儉用也能湊活著。狄青招呼著趙崇喜到堂屋坐了下來,倒了杯水。 趙大哥既然一大早來,何不用了早膳再走? 大早上,露水濕氣,使得趙崇喜本來有些寒意,端起陶土的茶杯,暖乎乎的握在手中,這才感覺到腹中饑餓,木訥地點頭答應(yīng)。 趙崇喜本就有些不善言談,只是為人老實,因是懷安王府管家的兒子,其他人雖然明面上說不了什么,但暗地里欺負他老實,將一些吃力不討好的活兒都推在他身上,這不,一大早就要跑來,唯恐她們?nèi)卞X挨餓。 狄青和趙崇喜也是接觸過多次,見他身上沒有那些高門大戶,人家奴才那種狗仗人勢的壞毛病,也是看出他為人老實質(zhì)樸,遂放下心,與他相熟。 這不,兩個人,一個坐在旁邊喝著茶,暖著手,一個來來回回穿梭在屋旁的小廚房,端著一盤盤色澤鮮美的飯菜。很多是趙崇喜能看出來的食材,但架不住樣式和做法新奇,一會兒,等狄青姑娘和另一個女子說說笑笑地端著一盆熱粥和三副碗筷上桌,他因不知是何人,只能站起身來在一旁等待。 趙大哥,這是我以前的小姐,現(xiàn)在的婉兒jiejie。狄青看出趙崇喜的細微緊張,解釋道。 趙大哥,是嗎?不必拘泥,叫我婉兒就好。穆婉清擺好碗筷,走到他面前。 趙崇喜看著眼前這個長相普通但落落大方的粗衣女子,止不住地驚訝,這就是被圣上赦免的已故權(quán)臣之女穆婉清,沒有想象中富家千金的貌美如花,但那種爽利的性格,直視著他的,一眼能望到底的眼睛,讓他在經(jīng)歷的人中感覺到她的坦蕩和獨有的溫柔。 沒有任何架子,只是像兩個剛認識的朋友一樣,請他享用早餐。 趙崇喜本以為就只是狄青和他,現(xiàn)在看著穆婉清也要和他們一起吃早餐,當下顧著主仆的規(guī)矩,連忙拒絕,穆姑娘,這不合規(guī)矩,我還是告辭了。 說著,將錢袋放在桌上,準備離去。 穆婉清看出他的心思,笑笑道,如今這兒哪有什么主呀仆的,我現(xiàn)在和你們一樣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趙大哥,就不要推辭了,飯菜都要涼了。 趙崇喜聽著,又看了看狄青,看她確實也沒有什么規(guī)矩,另一方面看著滿桌精心的食碟,是真餓了。 院子里,雞鴨吃飽了早飯,各自在石階上,院墻邊轉(zhuǎn)悠。堂屋里,趙崇喜和狄青,穆婉清也是大碗小碗的夾著菜,邊吃邊聊,趙崇喜本不善與人交談,但一碗熱粥,幾口小菜后,定了定神兒,也慢慢熟識了起來。 聊著聊著,穆婉清拐到了世子身邊的疤臉侍衛(wèi),趙崇喜也沒多想,只是說,那侍衛(wèi)叫沈黎,三年前才出現(xiàn)在世子的身邊,那道疤當時就有,平常和其他人沒有什么交集,在外面,大部分時間貼身保護世子,也就入了府,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日子久了,大家伙看他還那么不近人情也就沒人再理他,也就自己出于同情,沒事兒去他那院坐坐,久了,他們也偶爾能閑聊兩句。 三年前,穆婉清本就渺小的希望,被狠狠打破。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狄青開始收拾碗筷,趙崇喜算著時間準備打道回府,就看到穆婉清從后廚拿過來兩個食盒,這是我和狄青做的糕點,一點心意,希望趙大哥笑納。 這兩盒,太多了,我就拿一盒就好了。因是飯桌上的愉快,趙崇喜也不扭捏,只是他爹最近忙著給懷安王妃在外面圈地搭壽臺慶生,許久都沒回家,自己也因管家兒子這層身份與其他人說不上話,所以只想拿一盒自己吃就好。 穆婉清笑了笑,趙大哥不是還有個說的上話的沈黎嘛!給他就好了,這也算趙大哥的人情了。說著將兩個食盒遞到趙崇喜手中,既如此,他也不好推辭,便提著兩籃子糕點離開了莊子,又騎著馬向王府趕去。 等到趙崇喜離去,穆婉清才察覺自己的心意,哪怕不是同一個人,哪怕只是相似,她也忍不住想靠近那個叫沈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