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久久,在线亚洲高清揄拍自拍一品区,成熟女人色惰片免费观看,久久噜噜噜久久熟女精品,综合激情平台夜夜做,avt天堂网手机,久草色网视频国产

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名利場在線閱讀 - 恩重如山149 無間(下)

恩重如山149 無間(下)

    凌晨三四點,黎明前夜色最濃重的時候。

房間沒有開燈,只有從門縫下透進來的走廊燈光勉強為房間提供了些光線。陳敖坐在沙發(fā)上,朱砂和顧偕并肩坐在他對面的鐵床上,三個人許久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望著彼此,仿佛片刻前拿槍指著對方腦袋的僵持已然雨過天晴了,只有門縫下那一道道狹長的黑影提醒著他們,危險遠(yuǎn)遠(yuǎn)沒結(jié)束。

“我在這兒,陳先生還真不方便開口,”朱砂言語間善解人意,動作上絲毫沒有起身離開的打算,“那看來應(yīng)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陳敖似笑非笑:“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這人要是沒有自知之明呀……”

“那就天下無敵了,”朱砂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又聳了聳肩,“顧先生是這么教我的?!?/br>
顧偕:“……”

陳敖略微瞇起眼睛,眼底的森然不加掩飾,但依然風(fēng)度翩翩,甚至比方才更加有禮貌。

朱砂在他那虎視眈眈的目光中,坦然地?fù)Q了個坐姿,將踩在地面上的那只腳搭在了顧偕的腳背上,還囂張地晃了晃腳尖,霎時,光亮的皮鞋尖被蹭出一道白灰?!焐暗母吒恢划?dāng)成飛鏢扔了出去,另一只砸破水管后沒來得及拔出來,方才滿樓亂跑、從窟窿眼跳下來,以及踩

著廢墟威脅陳敖,腳上都只穿著一雙襪子。

直到這一刻,顧偕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朱砂和陳敖之間有一絲奇怪又微妙的氣場。

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游移不定,不由疑惑地擰起了眉心。

“陳先生您知道的,我不僅是顧先生床上的女人,還是他最得力的屬下,以往談判桌上都是顧先生唱黑臉,我唱白臉,不過您二位既然……”朱砂笑了笑,刻意咬重了幾個音節(jié),“曾、經(jīng)、是兄弟,那就沒有必要‘變臉’了,咱們不如敞開了說吧。”

陳敖客氣地擺了擺手:“哪里哪里,兄弟之間,不是談判,家事而已?!?/br>
前半生不知恐懼為何物的邪財神終于有了弱點。陳敖話音剛落,顧偕身體明顯僵硬住,腦中正高速運轉(zhuǎn)著如何把話打岔,然而他的手卻突然被一只冰冷柔軟的手握住了。

“我不是顧先生的內(nèi)人,但也算不上外人……”朱砂笑盈盈望著他,“是不是顧先生?嗯?”

顧偕這口沒咽下的氣又瞬間噎在胸口。

這是他一手鍛造的女武神,卻被他一步步逼進了……俗媚情人的鎧甲里。如果不這樣麻痹自己,她是不是就活不下去?

顧偕眼底略微閃動,無數(shù)片粉紅色小藥片交錯閃現(xiàn)在腦海里。

小時候拉開床頭柜,粉紅色、圓形的、精致的“糖果”散落了一抽屜,他剛拿起一片,緊接著耳畔風(fēng)聲呼嘯,mama的一耳光打得他半邊臉都麻木了……后來當(dāng)最底層的打手,他眼睜睜看這同伙把不聽話的妓女打得半死,然后揪著她的頭發(fā)把粉紅色藥片塞進她進嘴里。

……朱砂有明明有其他選擇,可她偏偏要吃最廉價、最傷身的春藥來應(yīng)付他。

手背傳來陣陣刺痛,顧偕不敢回握住朱砂的手,只輕聲說道:“是?!?/br>
房間內(nèi)充斥著硝煙的氣息,陳敖和朱砂兩個人互不退讓,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顧偕臉上的異樣。

“在陳先生缺席的這十七年里,顧先生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冷漠無情的顧先生了……”

朱砂瞥了身旁一眼。

顧偕側(cè)臉輪廓冷硬,這么一聲不吭地坐著,就像一尊散發(fā)著沉甸甸壓迫力的黑面神,“冷漠無情”這四個字就是他最好的代言。

陳敖笑了笑,饒有興趣地看朱砂睜眼睛編瞎話。

“現(xiàn)在他冷漠無情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心,”朱砂面不改色道,“他善良……”

陳敖耳尖抖了抖。

“溫柔……”

陳敖握緊了拳。

“脆弱……”

終于連顧偕都要繃不住了,被朱砂握住的那只手止不住抽動了一下。

“以及易騙,”朱砂笑道,“而我的存在,就是保護顧先生不、被、騙?!?/br>
陳敖禮貌性問道:“比如呢?”

“比如,您說您抓我來,說要我當(dāng)個籌碼,這話就我不信。既然您和顧先生曾、經(jīng)、相濡以沫了那么久,您就應(yīng)該清楚他吃軟不吃硬,我對顧先生的重要性您看見了,您讓顧先生故意折騰這么大一場,無非是給外人看的,”朱砂稍稍揚起下頜,“所以,您現(xiàn)在自身難保,還有事相求。”

房間內(nèi)一片死寂,輕聲走動的腳步聲與刀槍摩擦的輕響隔著門板傳進來。

陳敖一聲不吭。

顧偕緊緊盯著他垂落的眼簾。

朱砂的手還虛搭在顧偕手背上,清清楚楚感受到顧偕的顫抖。

十七年久別重逢,顧先生表現(xiàn)得再冷漠,也無法對昔日兄弟無動于衷。朱砂的手頓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松手,維持這個男人的體面,還是該緊握住他的手,提醒他她還在他身邊。

三個人不約而同陷入僵持。

足足過了一分鐘,陳敖才深吸一口氣,慢慢張開了嘴。他就這樣凝視著顧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苦笑著搖搖頭:“阿偕啊……”

突然間,一道明亮的光柱穿過玻璃窗在陳敖臉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烏黑夜幕的盡頭,大風(fēng)驟然乍起,直升飛機的引擎聲由遠(yuǎn)及近。無數(shù)紅藍(lán)警燈和警笛聲越過繁華燈海,涌向跨海大橋背后的下城區(qū)。

門外有人喊道:“大哥!條子來了!”

房間內(nèi)三個人對視一眼,紛紛站起身。

警方再怎么給陳敖面子,這里畢竟是紐港市的下城區(qū)不是雅戈達(dá)的貧民窟。顧偕帶人用沖鋒槍轟開了大鐵門,這么大的動靜恐怕都不能定義為黑幫火拼,來的十有八九是國土安全局。

“你看,要是沒有旁人在,咱們兄弟也不能說不上三句話,”陳敖無奈地一攤手,對顧偕誠懇道,“你明天會收到我的禮物?!?/br>
顧偕面無表情地一點頭,旋即與朱砂一同往門外走。

“阿偕——”陳敖突然道。

顧偕回身望去,只見陳敖眼底微閃,和氣地笑了笑:“別來無恙?!?/br>
顧偕愣住了,那張常年面部神經(jīng)壞死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裂痕。就在這山高水長深情對視間,警笛聲越來越近,朱砂忍不住拽了拽顧偕的袖子。

“走吧,”陳敖瞄了一眼朱砂,“再不走,你的朱小姐的心愛的小狗狗就咽氣了。”

“……”朱砂的手本來都握上了門把,聞言又轉(zhuǎn)過來,帶著明媚的笑意,一步步走向陳敖,然后踮起腳尖,附在他悄聲耳邊說道:

“您說錯了,顧先生可喜歡我了,喜歡到他爹給他一個腎都不換的程度?!?/br>
四輛越野車一字停在門口,直升飛機在夜幕上空盤旋。十個昏迷的安保和邵俊被醫(yī)護人員抬上了救護車,帶槍的馬仔站滿了院子,顧偕和朱砂在滿場注目禮中走向越野車。

“朱小姐——”

朱砂一臉“又他媽怎么了”的表情轉(zhuǎn)過身。

只見陳敖站在門口臺階上,手里拿著個大喇叭,喊道:“嫖娼付錢天經(jīng)地義,你車上的錢,我替你的小狗狗收下了。”

朱砂:“???”

·

破敗骯臟的大樓在后視鏡的視野中逐漸遠(yuǎn)去直至消失在連綿起伏的山路間,猶如一場詭局綺麗的夢境唰然退去。遠(yuǎn)方漆黑的天幕盡頭正漸漸泛起魚肚白,微渺的天光從車窗縫隙間灑入車廂。

朱砂獨自一人坐在后排座椅里,偏頭靠著車窗,注視著窗外破陋骯臟的街景。

這是顧先生曾經(jīng)的世界……是他的故鄉(xiāng)。

跨海大橋連接了新舊兩個城區(qū),也隔開了極端貧窮與極端奢靡。她無數(shù)次來過下城區(qū),但每次都只到剛過彩虹橋的地下拳館為止,更深的地方是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她沒有柏素素的天生好命,也不像顧偕掙扎在萬丈深淵里,就是夾雜在兩個極端世界中的普通人,是蕓蕓眾生中不值一提的一個。

下城區(qū)到處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車廂不斷顛簸。長時間繃緊的神經(jīng)后放松下來后身體陷入無邊的疲憊中。她應(yīng)該隨著搖晃的車廂小睡一會兒,然而此刻她卻無比清醒,好像這半生都沒這么清楚過。

顧偕沒有和她坐一輛車,她也無暇思考顧先生今晚故意疏離的態(tài)度是因為下午剛剛抓到她吃藥,還是因為別的什么事情。

因為腦海里的各種聲音畫面正亂糟糟地混雜成一團,某個長久以來被有意無意忽視的念頭正從千絲萬縷中一點點剝離出來。

遇見顧偕那年,她十五歲,顧偕二十七歲。

瓢潑大雨中年輕英俊的男人半跪在地上,簡單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便將她從車輪下打橫抱起。他的胸膛guntang,臂彎有力,一直到十幾年后的今天,她依然記得暴雨中他冷峻冰白的側(cè)臉。

就像神明一樣從天而降。

可那束車前燈光遠(yuǎn)遠(yuǎn)不夠照亮她這十年的長路。

二十七歲的男人出現(xiàn)在每一張報紙的頭版,不論她播到哪個臺,電視新聞里永遠(yuǎn)是他和高官權(quán)貴握手的畫面。

除了功成名就,風(fēng)光無限,還有一點神秘和邪惡。

他是豪門私生子,母親是紅極一時的明星超模。他殺人不眨眼,身上命案無數(shù),先血洗了敵幫的婚宴,又手刃了自己的老大,就像電影里的孤膽英雄,在他的BGM沒有人能打敗他。

她把他當(dāng)成戰(zhàn)無不勝的大英雄,虔誠親吻過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疤,在結(jié)痂的rou體中追溯他的種種傳說。

他注定站在穹宇之巔,受萬家香火,供萬人敬仰,唯獨不該被誰私藏。

他可以流血也可以流淚,可以大汗淋漓也可以累到射不出一滴jingye,但……他不該拉肚子。

越野車駛出下城區(qū),開上跨海大橋。遠(yuǎn)方海面盡頭,高樓連綿不盡,立交橋盤根錯節(jié)。繁華的城市中心在車窗外一點一點亮起來,猶如一場經(jīng)久籠罩的迷霧豁然散去,露出了那尊名為“顧偕”神像的本來樣貌。

原來他從這種地方來——空氣中彌漫著臭烘烘的大麻味,用過的避孕套隨地亂扔。房間里擺了床就沒有桌子的空余,門板上滿布彈孔和砍痕,他要和一千個人分享一間廁所,為了果腹可能還去垃圾桶里撿過爛蘋果。

他破碎過,也愈合過。

深沉天幕逐漸染上透光的青白,第一縷天光從云隙間灑下,照進了神像的裂縫里。

——不是他天生就有讓人下跪的沖動,而是她眼中的微光為他鍍上了金身。

——以下不收費——白清明把算盤撥得噼里啪啦響:“痕檢組二十萬、搜救組包含直升機燃油費、使用費在內(nèi)共六十萬、槍支彈藥一百萬,十個雇傭兵……不是,是十個專業(yè)安保人員的傭金每人是三十萬,幸好是他們有醫(yī)保,醫(yī)藥費不用您出,剩下您和朱小姐還有邵俊的醫(yī)藥費是……”

顧偕:“他的醫(yī)藥費憑什么我買單?”

白清明:“我覺得您不該說‘憑什么我出’,而是應(yīng)該咬牙切齒說‘她開心就好’,然后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砸墻繼續(xù)表演父愛如山?!?/br>
顧偕:“這賬對不上,這三百萬是你貪了嗎?”

白清明:“給邵俊的五百萬嫖資里,有三百多萬是從您保險箱里取出的。”

恩重如山·150贖罪(4483字)

兩側(cè)大門一開,鐵轱轆咣當(dāng)咣當(dāng)滑過醫(yī)院走廊,鐵架床上的邵俊戴著呼吸面罩,半條胳膊懸在床外。

“心率一百三!”

“血壓六十五!四十五!”

周遭醫(yī)生護士亂哄哄推著床,沒有人注意到邵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然后一翻身從鐵架床上滾了下去。

“病人還有意識?”

“摁住他!”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翻上床,但不知他哪里來的力氣,瞪著充血的眼珠子,一把拽掉了氧氣罩,又咕咚摔在地上,腿軟到站不起來就匍匐著前行,滿身的血跡在走廊上拖過一條長長的血跡。

四周一片安靜,所有人愣怔地望著他,無法理解這份連滾帶爬都要逃的執(zhí)念來自何處,直到一雙一次性拖鞋停在他前面,邵俊才抬起頭。

他的眼睛腫成一條線,眼前的一切模糊又晃蕩。

“每次見到你,你都要來一場醫(yī)院大逃亡嗎,”朱砂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別擔(dān)心醫(yī)藥費,這次算工傷?!?/br>
邵俊牙關(guān)顫抖,發(fā)不出聲響,大顆眼淚往下掉,只能哆嗦著手指死死抓住朱砂的腳踝。雖然他又被打成豬頭,與顧偕相似的眉眼看不太清了,但這副可憐無助的樣子也難免讓人心軟。

“你的賬戶已經(jīng)解凍了,現(xiàn)在乖乖去治病,”朱砂嘆了口氣,慢慢蹲下身,“你死了,我給你準(zhǔn)備的心也沒用了?!?/br>
邵俊愣住了,直勾勾盯著朱砂看了幾秒,再虛弱地眨了眨眼,終于眼前一黑癱倒在地上。

朱砂一揮手,醫(yī)生護士又連忙把他抬起來,亂哄哄推著鐵床沖進了手術(shù)室,緊接著“急救中”的紅燈亮了起來。

·

朱砂這種超級至尊級別的投資人被護士用輪椅推著在各個科室檢查了一遍才拿著一堆數(shù)據(jù)正常的化驗單回到病房。

車禍現(xiàn)場看著可怕,但改裝過的法拉利安全系數(shù)非常高,安全氣囊和閃避沒造成內(nèi)傷,除了端槍時雙手和胳膊被流火擦破了以及粗魯取出定位器時的外傷以外,沒有任何異常。

反倒是顧偕的襯衫上全是血跡,不知道多少是他的,多少是旁人的。

朱砂推開了高級病房的門,初升的太陽穿過窗玻璃映照著雪白的床單,一米八寬的病床上空無一人。那一瞬間她下意識呼出了口氣,也說不上失落還是慶幸。

很多年前,久到她都忘記了為什么進醫(yī)院。只記得昨晚做完全身檢查已是深夜,一推病房門,就只見顧偕渾身赤裸地坐在床上,手里擺弄著注射器和聽診器。

她當(dāng)時砰一下就關(guān)上了門。

幾秒鐘后,做完心理建設(shè)再打開門,這次顧偕站在了門口,赤裸的身體披上了白大褂,然后一條腿強行分開她的雙腿,貼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醫(yī)生要給你檢查身體?!?/br>
朱砂走到窗前拉上了窗簾,簾后那盆君子蘭朦朧映出細(xì)長花葉的輪廓,清晨的露水啪嗒掉下來。半晌,她滑開手機屏幕,發(fā)了一條消息:

【顧先生,您還好嗎?】

·

病房門外的走廊上,顧偕靠在長椅上慢慢點了根煙。摔壞的手機只在他的褲袋里亮了一下,沒有振動提示,他便沒有察覺接收到的新信息。

護士長推著藥品車從走廊盡頭而來:“顧……”

“噓!”顧偕連忙止住她。

護士瞄了一眼病房門,壓低聲音道:“您要不要就這在這兒清理一下外傷?”

顧偕仰頭吐了口煙圈,脖頸上那道細(xì)長的傷痕凝結(jié)成了一條觸目驚心的深紅色血線。襯衫扣子解到了胸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胸肌和小臂上滿布擦傷。

他悄悄跟在朱砂身后陪她檢查、現(xiàn)在坐在她的病房外等她睡著,不是什么父愛如山般沉默,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抗拒。——他已經(jīng)不年輕了。

渾身肌rou抽搐著疼,每條骨頭縫里都滲著酸。十年前、二十年前,這些挫傷和擦傷根本算不上什么,即使斷了兩條肋骨,他咬咬牙也能行動自如。

顧偕在護士長凝重的目光中吐出最后一口煙,皮鞋狠狠碾碎了煙蒂,說道:“讓我再坐十分鐘?!?/br>
護士長皺了眉頭,似乎正想提醒他快去檢查內(nèi)傷,但顧偕又點了根一根煙,擺出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她也只能推著藥品車輕聲離開了。

高級病房區(qū)域內(nèi)罕有人跡,偶有微弱的說話聲隨風(fēng)灌入曲折的走廊。清晨的日光照耀著對面墻壁上掛著的“禁止吸煙”標(biāo)語,長椅下方堆著七八個煙蒂。

顧偕雙腿叉開,弓著后背,面部線條硬冷,側(cè)臉在陽光中被照得透明似的白。一條明亮的光帶穿過玻璃窗斜射到地面上,無數(shù)浮沉顆粒在空氣中上下飛舞。

他虛無地望著地面,從外表很難看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他忽然握緊了拳頭、松開、再握緊。

……

“弟兄們來送財神上路,這最后一頓飯有點素啊,”胡二爺剛截了雙臂,似乎還沒找到重心,每說一句話身子就往兩邊晃晃,“拜過關(guān)二爺,你就和我們一樣都是下水道里的蟑螂,活該爛在臭水溝里?!?/br>
阿陳面館這二十多平方米的狹窄空間里坐滿了人,砍刀和改裝槍就堂而皇之地擱在木桌上,面館老板提著茶壺,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低頭垂眼默默給大家添茶。門外月色高懸,樹梢被風(fēng)刮得輕響,那細(xì)微的聲音里還不知藏著多少個打手和多少管槍。

眾人視線盡頭,顧偕就在一觸即發(fā)的緊張空氣中,挑了挑細(xì)面,旁若無人地吃了下去。

“何大剩了半條命,老四死了,老五也撐不過這幾天,我更是廢人一個,”胡二盯著顧偕道,“現(xiàn)在就你們家獨大,你覺得兄弟們憑什么讓你走出這道門?”

顧偕置若罔聞,捧起碗,喝盡了最后一口湯,慢慢擦了擦嘴角,將一張紙幣壓在面碗下,然后他站起身,一瞬間面館內(nèi)所有人都握著武器站了起來,慘白燈光映照著刀片,連發(fā)黃的墻壁都被反射得雪亮。

面館內(nèi)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狹小的空間里血腥氣息在沉默中漸漸醞釀。

“怕什么,”胡二呵斥道,“都給我坐下?!?/br>
這一波大清洗,各幫派能打的差不多都死絕了,剩下的這些雜魚爛蝦沒見過多少世面,卻都聽過顧偕的傳說,有幾個被胡二嚇到的,乖乖坐了下去,但更多人都不把沒了胳膊的胡二爺放在眼里,一個個刀尖和槍口哆嗦著對準(zhǔn)了顧偕。

顧偕連看都沒看胡二一眼,這風(fēng)聲鶴唳的氣氛已經(jīng)回答了胡二的問題?!宕髱蜌鈹?shù)已盡。來干掉他這罪魁禍?zhǔn)椎?,都只是一群臨時拼湊出來的烏合之眾。

顧偕回過頭:“阿陳——”

面館老板猝不及防被點名,拎著茶壺懵懂望過去,只見顧偕沖他笑了笑,笑得眉梢眼尾的細(xì)紋都蕩開,仿佛前半生第一次真心誠意地笑出來:

“面很好吃,多謝你。”

“不……不客氣?!?/br>
顧偕舉步往前走,一柄柄抵著他的刀尖步步往后退,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面館空間不大,七八步就走到了門外。

廊燈照亮了門前空地,四下安靜得詭異,馬路上許久不見一輛車經(jīng)過,沿街商鋪門鎖緊閉。月色下樹影婆娑,路燈將躲在樹叢后影子拉成瘦長的鬼魅形狀。

顧偕一腳跨過門檻。

“你遲早得回來,”胡二瞇起雙眼,蠟黃的臉色滲出蛇毒一般的陰沉,“混過一天黑,一輩子都是黑?!?/br>
“你最好是盼我好運,”顧偕停住腳步,半側(cè)轉(zhuǎn)過臉,冷冰冰道,“我要是回來了,你一定會后悔?!?/br>
胡二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阿陳面館正對著白龍街警署,馬路上冷冷清清,兩側(cè)路燈昏黃一如懸在天地間的星河。

顧偕一步一步走向馬路對面,身后刀槍摩擦聲不絕于耳。他知道他正被圈在無數(shù)個瞄準(zhǔn)鏡的中心,數(shù)不清的手指虛搭在扳機上,隨時能要了他的命。——想要活命,就不要過馬路。

他小時候也幻想過幸福生活,但他從不知道“幸?!钡亩x是什么?,F(xiàn)在他終于為自己掙回了一點自由,他想要被尊重、被善待,想要這顆無處安放的心臟安定下來。

幾米之外,二層警署樓燈火通明,踏入這扇大門,他的前半生就能一筆勾銷,而抹去那些,他的前半生又一無所有。他是個漂泊無定的幽靈,終其一生要尋找歸屬的土地,窗格里晃動的人影就像對他敞開懷抱的新生活,不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不會失望。

砰——

一顆子彈擦過他的腳踝,射穿了垃圾桶。子彈巨響回蕩在午夜無人的大街上,幾乎一瞬間,警署樓內(nèi)響起了刺耳尖銳的警報笛聲。

第一槍打腳邊,第二槍打后腦。

這是警告。

也是給他最后的體面。

但顧偕沒有絲毫停頓,挺直了脊梁,大步向前,烏黑的發(fā)絲在夜風(fēng)中揚起,淺色瞳底倒映出越來越清晰的警署燈光。

“站住!”

“舉起手來!”

“不準(zhǔn)動!”

穿著防彈衣的警察如流水般從各個門口傾瀉而出,剎那間無數(shù)道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他。探照燈直勾勾打在他身上,潛伏在警署各個窗口的狙擊手要比面館外的還多,一級警報的鈴聲讓整條街彌漫著如臨大敵的氣氛。

顧偕停下腳步,就站在大門外,慢慢將雙手舉過頭頂。他的目光掃過前方一張張驚恐緊張的臉,每一個警察視線與他相交時,扣著扳機的手指都會發(fā)抖?!墙鋫涞纳袂榕c方才面館里的馬仔別無二致。

他們都怕他,他們也怕他;他們都恨他,他們也恨他。

顧偕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胡二的聲音隔著馬路遙遙傳來,“看見了嗎?那邊不歡迎你,你一輩子都他媽是臭蟑螂!”

偌大的空虛與疲倦洶涌而來,顧偕靠著醫(yī)院的長椅慢慢垂下頭。

他還有力量,他還沒老。

火拼、殺人、強攻,他做這些事依然得心應(yīng)手。

他鄙視臭水溝里的蟑螂惡心骯臟,也厭惡縮在高級西裝里的豬玀裝腔作勢。不論潮濕黑暗的街區(qū)還是繁華炫目的大廳他都格格不入。但他不再是游蕩的孤魂,如今他有安心之所,有棲身之地,他此生最渴望的珍寶就睡在這扇門后。

等她醒來,他愿意單膝跪在她床邊,答應(yīng)她的一切條件。

一切還來得及挽回。還來得及。他迷迷糊糊地想。

身體忽然變得非常輕盈,骨縫里滲出的酸麻都不見了,他從殘破沉重的軀體中走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向一片茫茫白霧,也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前方驀然出現(xiàn)了一扇藍(lán)色大門,銀白色警徽高懸門上。

他推開了大門,就站在門口,熟練地舉起雙手。準(zhǔn)備給嚇到魂飛魄散的垃圾警察們一點時間,好讓副局長親自把他“請”到審訊室。然而這一次所有人忙忙碌碌,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顧偕有點無所適從,主動走到前臺,敲了敲正在打瞌睡的值班警察。

老警察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瞥了他一眼,似乎沒認(rèn)出來他是誰:“有事?”

顧偕道:“自首?!?/br>
“你犯什么事了?”

“組織犯罪?!?/br>
老警察嘩啦翻開案卷:“哦顧偕啊,你已經(jīng)服完刑了,又因為什么事進來了?”

顧偕猶豫:“我……要贖罪?!?/br>
“贖什么罪?”

“我犯了個……錯,”顧偕腦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個模糊的念頭,“服完刑可以重新開始?!?/br>
“沒查到你犯了什么罪呀,”老警察換了一本卷宗,“不過失物招領(lǐng)倒是有預(yù)約,你是丟了什么東西吧?”

“朱砂!”顧偕一激靈,“我找不到我的朱砂了……”

老警察轉(zhuǎn)過身在紙箱里翻來翻去:“那你丟的是這個‘金朱砂’還是這個‘銀朱砂’?”

顧偕沉下臉:“我丟的是個活朱砂。”

“??!你要哪個朱砂……十五歲的……還是二十五歲的?”

顧偕一怔。

十五歲……他可以從源頭挽回,這一次不教她做怪物,要把她養(yǎng)成任性的小公主,在她每一次噩夢醒來時緊緊抱著她,貼著她的耳朵說一萬次我愛你。

二十五歲……其實也來得及,去年這個時候海鵝案還未結(jié)束,他們之間還沒有旁人插入。不去見陳伯益,就不會遇見邵俊……哦不,要更早一點,官司結(jié)束那天,他要去法院接朱砂,找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慶祝。

沒有垃圾債券,就不會有衛(wèi)生間里那一場強暴;沒有邵俊的內(nèi)幕消息,朱砂也不會和尹鐸逛游樂園;不去收購蔚藍(lán)航空,他就不會在朱砂讓被人圍攻時不在身邊……沒有黑珍珠之夜的雨中擁吻、沒有一次次招妓嫖鴨也就不會山窮水盡這一天。

顧偕嘴唇嚅動:“我要……”

“誒,不好意思,”老警察抬起頭,歉意地笑了笑,“你已經(jīng)沒有朱砂了?!?、

——以下不收費——

……

陳敖:“看見沒阿偕?回一趟老家,她就不愛你了,怎么著是嫌我們的窮親戚丟人啊還是嫌房子爛住不了人啊,這不就是個圖你錢的鳳凰女嘛!朱砂不值得!”

顧偕:“圖錢好,我把財產(chǎn)都轉(zhuǎn)給她。”

陳敖:“不不不!你把錢都給她了,她就跑得更快了嗎?”

顧偕:“哦,那轉(zhuǎn)百分之八十吧?!?/br>
陳敖:“喂?警察局嗎?我弟被PUA了。

恩重如山·151馴服(6506字)

朱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沒有睡著,正打算叫護士進來打一針安眠藥物,忽然門被敲響了兩聲。

護士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朱小姐,您睡著了嗎?”

朱砂立即下床開門:“怎么了?”

“邵先生醒了,”護士面色難堪,猶豫了一下說道,“非要見你。”

這個“非”字有多麻煩,朱砂方才見識過了。按亮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邵俊進手術(shù)室搶救才過了兩個多小時,恐怕麻藥勁兒還沒過去,他先憑著驚人的意志力醒過來了。

朱砂無聲嘆了口氣。

反正也睡不著,倒不如先把這家伙解決了。她穿著一次性拖鞋,回身去拿外套,余光一瞥,只見長椅下方堆著小山似的煙灰,十來個暗黃煙頭夾雜著煙灰,十分顯眼。

一瞬間,她仿佛看見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默默坐長椅上,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的側(cè)臉,滿身鮮血如門神一樣守在門口。

……這是何苦呢?

朱砂心情復(fù)雜,穿上外套隨護士往外走,問道:“顧先生在哪兒?”

“剛剛有位女士來了,顧先生和她在外科清理傷口。”

“女士?”

“年紀(jì)和您差不多?!?/br>
“什么樣?”

“漂亮、優(yōu)雅、知性美?!?/br>
“知道了。”

朱砂垂下了眼,自嘲般勾了勾嘴角。

·

“多莉生物的前身是個為了走私稀有實驗動物而注冊的皮包公司。幾年前搭上了麻斯大學(xué)的實驗室,開始研究不靠譜的神經(jīng)科學(xué),業(yè)內(nèi)一致認(rèn)為多莉是瘋狂的理想主義公司。兩年前,柯藍(lán)博士加入,主導(dǎo)的外骨骼與生物神經(jīng)聯(lián)合實驗。本來也沒什么水花,直到朱小姐重倉,多莉被強行提咖了?!?/br>
外科處理室,顧偕裸著上半身坐在椅子里,正被護士長拿著鑷子清理后背的玻璃碴。

鹿微微搬了小凳子坐在一旁,擰開礦泉水瓶咕咚喝了兩口,忍不住用余光瞄著老板線條流暢質(zhì)感緊實的胸肌。

“多莉公布利好消息之前,朱小姐小購了一筆,沒想到下午尹鐸就帶人來找茬兒了,八卦雜志暗示我們和多莉有內(nèi)幕交易,然后多莉就這么登上了舞臺。不久后因為樹懶基金暴雷,股市大跌,朱小姐掐著這個時間點又重倉了多莉,然后金融街發(fā)生了一場車禍,就是機械臂拯救傷者的那事兒,朱小姐當(dāng)時還在場來著。那時候市場的目光集中在機械工業(yè)上,沒有注意到生物醫(yī)療股,所以多莉倒是什么動靜。

“車禍后沒幾天,多莉宣布利好,股價小漲一波,然后多莉的總裁高調(diào)融資、上各種節(jié)目宣傳,但走勢一直半死不活的。我們幾次調(diào)整的時機都非常準(zhǔn),斷斷續(xù)續(xù)也在多莉生物上小賺了幾百萬。

“最近一次多莉股價抽風(fēng),因為跨年那個玩空中飛人的神經(jīng)病免費打了個廣告,股價一下飆過了60。從元旦到春節(jié)一路狂漲,本來以為節(jié)后能回落,沒想到昨天晚上整個金融街都在傳說水母公司要收購多莉,現(xiàn)在距離開盤競價還有四十分鐘,我估計至少得奔90去了,唉,去年這時候,多莉股價還不到9圓?!?/br>
鹿微微講得輕松,來自于假期里做了不少的功課。重大事項披露書、營銷新聞和各家分析師的點評報告全都看過一輪。她本來打算多看幾個數(shù)據(jù)再提交報告,昨晚收購消息一出,逼著她不得熬了一個通宵把分析報告寫完。

等九點鐘上班再匯報,那距離開盤就沒幾分鐘了,所以早上七點一寫完,她立刻給朱砂打了個電話,沒想到通話自動轉(zhuǎn)接到了白清明手機上。

白清明知道朱小姐對多莉生物的執(zhí)念,不敢用糊弄鬼那套應(yīng)付她,掛了電話兩分鐘后就把醫(yī)院地址發(fā)了過來。涉及到內(nèi)幕交易,不能在電話里談,于是她穿戴整齊,抱著慰問病人的龍膽花來到醫(yī)院,準(zhǔn)備接受來自二老板的贊揚,沒想到先被坐在病房外從噩夢中猝然詐尸的大老板嚇了一跳。

“友好收購?”顧偕問。

“啊?”鹿微微猛地回神,“啊不是!”

顧偕頸后有一道五六厘米的傷口,正被護士長按著脖子縫針。從護士長那一副憋屈不滿又欲言又止的表情來看,估計是腹誹他應(yīng)該一進醫(yī)院就處理外傷,卻硬生生拖了好幾個小時,不僅他遭罪,她也麻煩。

顧偕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道:“你連上班都等不及,是要在開盤競價前動手吧。”

鹿微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朝他后背的護士長瞥了一眼。

空氣安靜了,中年的護士長清楚接下來都是她不能聽的商業(yè)機密,手上加快了速度,最后一針縫完,端著藥盤離開了房間。

門板嘎吱合上,鹿微微收回目光,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只聽顧偕問道:“多莉和水母相互勾結(jié)?”

鹿微微一怔,揭露謎底前被人搶先說出了答案,一盆冷水澆滅了她那點雀躍的小心思。

“……對?!?/br>
“多莉的目標(biāo)是薪醫(yī)療和辛黃制藥?”

“是……”

“多莉把朱砂當(dāng)槍使了是吧?!?/br>
答案又被提前公布,鹿微微只能憋屈地點了點頭。

·

ICU病房門口。

“到了這一步大家也不能好聚不散了,我手里有你犯罪的證據(jù),你開價吧?!?/br>
邵俊斜靠在門框上,面容蒼白虛弱,說話帶著虛弱的氣音,卻還強撐著一股勁兒,惡狠狠地盯著朱砂。

“壞人不是這么當(dāng)?shù)?,寶貝兒,”朱砂沒有換無菌服,笑著搖了搖了頭,指向墻角里的沙發(fā),“你介意我進去坐下嗎?折騰了一夜還沒睡覺呢?!?/br>
不等邵俊回答,她撞開邵俊的肩膀徑自往墻角走:“離行業(yè)大會不到半個月,臨門一腳,你這就想跑了?”

邵俊沒有吭聲。

“沒想到謎底這樣解開的,“朱砂深深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非常遺憾地?fù)u了搖頭,旋即迎上他的雙眼,“從你第一次進醫(yī)院,給我看手機視頻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雙面間諜?!?/br>
轟一聲,空氣無聲地爆炸!

邵俊渾身一僵,額頭的冷汗登時流了下來。

而朱砂仿佛對他的異樣毫無察覺,蹺起了二郎腿,后背往沙發(fā)里一靠,問道:“難道你覺得一個長得那么像顧先生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一點懷疑嗎?”

邵俊一動不動地靠著病房門,劉海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朱砂嘆息道:“你那個千字五十的故事里,生在下城區(qū)是真,潔身自好是真,惹了黑幫的麻煩也是真?!?/br>
十個月前。

“……妓女的孩子不賣給人販子也活不了多久。早死早托生,那小子就是倒霉在比他媽活得久。親媽死的時候他才三四歲,自己扒過垃圾桶,大家偶爾也施舍他,不過那種地方,親兒子都能賣了嗑藥,哪有閑心管別人兒子?!?/br>
早上五點,房間里亮了一夜的燈終于關(guān)閉,朱砂舉著手機,跨過行業(yè)分析書鋪了滿地,走到浴室門口,悄悄推開門。只見浴缸里的老板被溫水煮了大半夜還沒醒,胸前起伏平穩(wěn),似乎睡得很香,不過他脖子正斜靠在浴缸邊沿,肯定要落枕了。

朱砂體貼地沒有叫醒他,只是搖搖頭,關(guān)門走向了陽臺。

“那小子和顧先生很像,不混黑也不碰毒,小時候在按摩店給人跑腿、踩背,十二三歲就賣苦力。然后他媽的小姐妹心衰竭了,他開始下海賣身還給幫派運毒,偷了陳三兩公斤海洛因,這才惹了一身sao?!?/br>
東方天際亮起青黛色,高樓大廈在晨色中逐漸染上透光的魚肚白。朱砂手扶著陽臺欄桿,望著遠(yuǎn)處正在蘇醒的城市,忽然背后貼上了一個熱源,緊接著她的浴袍被一把掀開,在浴缸里泡出褶皺的大手大肆抓揉她的臀部。

“你說她是邵俊的什么人?”朱砂閉著眼,咬牙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常,“我剛才沒聽清……”

“沒罵人,就是他媽的同行小姐妹,”莫測的jian笑從電話里傳來,“俗套的洗白人生總有個狗血轉(zhuǎn)折點,車禍、失憶、白血病三選一,這小子中了個‘心臟病’。據(jù)說這小狼崽子七八歲的時候,有個男的吸毒吸嗨了想要雞jian他,他一個小孩也不知怎么地把對方給捅了,下城區(qū)哪有啊,這小孩兒本來就是死路一條了,但他媽的小姐妹就住他隔壁,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替他求了個情,妓女怎么求情,朱小姐你也能想到,那男的還是個重口的,把妓女玩得很慘。還算這小子有良心,那女人才白撿了個便宜兒子。”

……

高級病房的窗外正對著后花園,早春二月,花園里的樹枝依然光禿禿的,幾只小麻雀在枝頭跳來跳去。

朱砂收回視線,望著邵俊,問道:“毒品磨滅她的美貌和rou體,你喜歡的,是她的風(fēng)卷殘荷嗎?”

那一瞬間,邵俊眼皮重重一跳,猛然起抬頭,用滲著血紋的眼珠惡狠狠地瞪著朱砂。

時間在對峙中凝結(jié),從窗縫傳入的雀叫聲將房間內(nèi)的寂靜襯得嚇人。

邵俊臉色扭曲,猛地閉上眼,喘著粗氣。

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隱秘情愫被猝然捅破,無處宣泄的情欲與難以言喻的尷尬交織盤旋在病房內(nèi),于虛空中發(fā)出一聲重響,徹底撕開了迷霧后的偽裝。

……多少個夜晚他背靠著墻板,堵住來自隔壁的聲音,又就著那不堪入耳的聲響發(fā)泄出來。

邵俊握緊了拳頭。

朱砂眼底笑意加深,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為難他,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你有沒有檢查過你的手機?就是我在醫(yī)院給你那個……”

邵俊睜開了眼,注視著朱砂,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朱砂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下了免提鍵——

“你知道我養(yǎng)了一個黑客團隊,這幾個月,你給誰打過電話……”

“……黑客團隊這幾個月,你給打過什么電話、發(fā)了短信……抱歉……”

朱砂的手機中傳出重疊的電子音,如同兩個手機貼在一起對話。

邵俊咬緊了牙關(guān),神情陰郁銳利。

“抱歉,它的監(jiān)聽范圍是十米,雖然……我沒有聽過你和柯藍(lán)那個,”朱砂按滅了屏幕,重復(fù)的聲音當(dāng)即停止,她真心夸獎道,“但是我的監(jiān)聽團隊都說你很厲害。”

邵俊靠著門板,重重喘息著。如果說方才他只是生氣和驚訝,現(xiàn)在則是憤怒了。

“我們第一次在醫(yī)院見面時,你根本就是病急亂投醫(yī),敲我一筆錢是下策,變成我的小狼狗才是上策。這樣你就可以聯(lián)系你前雇主,接兩家的單,賺兩個人的錢。”朱砂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陽光照著她的側(cè)臉,將皮膚映得冰白,“你對我們兩個人都不忠心,所以四月二十三號,你被柯藍(lán)帶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就向你的前雇主發(fā)了信息,可惜他沒回你。”

“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和柯藍(lán)給你的錢足夠你支付你‘女朋友’的醫(yī)藥費,你還算乖巧,偶爾從你在‘事后’的聊天……嘖!男人還真喜歡在‘事后’談心,你只是對柯藍(lán)很抱歉,也沒對我動什么手腳?!?/br>
“因為你知道,我和柯藍(lán)是綁在一起的,我要是因為內(nèi)幕交易被查了,牽扯到你就會讓柯藍(lán)受到傷害。你討厭我,卻不想因為我傷害到柯藍(lán)。直到你‘女朋友’的情況惡化,你要去黑市買心臟才坐地起價,一步步試探我的底線?!?/br>
“我知道你拍了龍蝦店接頭的過程,然后一遍遍聯(lián)系你的前雇主,畢竟性愛視頻只能羞辱我,商業(yè)犯罪可是能傷害到我的東西,”朱砂嘆了口氣,非常遺憾地看著他,“我真的希望你能聯(lián)系上他?!?/br>
“我本來很疑惑,你缺錢為什么不直接問我要,畢竟我對你不錯,后來才意識到,我在你心里是個心腸歹毒的壞女人,”朱砂垂下臉,苦笑著感慨道,“是啊,從沒被愛過的孩子,哪敢撒嬌哪敢有所求呢。”

邵俊無動于衷。

“所以,你只會一件事,”朱砂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憤怒?!?/br>
“你錯了,”邵俊終于開口了,滲著寒光的眼神似乎要穿透朱砂的面孔,“明明抱緊你的大腿我就能拿到錢,我為什么還要去招惹別人?逼我聯(lián)系前雇主的人,是你。”

·

多莉生物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不用費腦看圖看線分析大盤,偶爾跟著行業(yè)動向作T,跟著朱小姐每隔一段時間發(fā)過來的實驗數(shù)據(jù)走,從來沒有迷過路。

躺著就能賺的錢,盡頭一定是刑法。

但鹿微微不在乎。

年前多莉即將被收購的消息在市場越傳越烈,她打開多莉資料,重新以分析師的身份審度這家公司,發(fā)現(xiàn)官方公布實驗數(shù)據(jù)和內(nèi)部數(shù)據(jù)對不上,之后雇傭私家偵探調(diào)查,得知金融街車禍和跨年夜走鋼絲都是多莉的自我炒作。

短短一年,多莉的股價從不到9圓漲到過百,票面價值遠(yuǎn)遠(yuǎn)超出資產(chǎn)價值。相當(dāng)于地基挖了一米卻蓋了一百層的高樓。

多家機構(gòu)認(rèn)定多莉生物的股票溢價,然而有巨頭基金深藍(lán)資本重倉多莉,投資者就不相信股價會下跌。

金融街最著名的做空型對沖基金乘月資本在65圓時建立了空倉,賭股價會下跌,可多莉走勢越來越好,終于在股價到107圓、追加了第三次保證金時,乘月扛不住損失,投資經(jīng)理平倉辭職。

這一下金融街更瘋了,連乘月都看走眼了,多莉的股價怎么可能下跌。所有人都知道盛極必衰,但沒有人愿意相信會衰在自己手中。

有人徹夜狂歡,自有人寢食難安。

一年之前,多莉的股東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可以躋身千萬富豪的行列。

石頭瞬間內(nèi)膨脹成金子,也會瞬間被打回原形。眼看著多莉股價爆成傳說,股東握著手里這堆假金子急得團團轉(zhuǎn)。

此時貿(mào)然套現(xiàn),股價絕對暴跌,必須有人接盤。

前有深藍(lán)重倉,后有乘月平倉。多莉就像打不死的白骨精,沒人知道它到底有幾條命,連資質(zhì)一般的投機者都嗅到了危險,怎么會有冤大頭出手收購。

但這時水母公司隆重登場了。

在櫥窗里滯銷了一年的商品打五折也無人問津,貼上“限量”再制定一堆限購規(guī)則立刻遭顧客瘋搶。

股票也同理。

水母生物作為業(yè)界德高望重的醫(yī)藥公司,在市場看空時強行收購多莉,是否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順著安全綠燈走總能到達(dá)出口,跟著錢走總能找到真相。

鹿微微在成千上萬筆匯款中始終找不到水母和多莉的往來跡象,就在她以為自己陷入了先入為主的思維定式時,忽然發(fā)現(xiàn)水母生物的董事長和多莉生物的創(chuàng)始人曾經(jīng)是大學(xué)同學(xué),只不過多莉生物的創(chuàng)始人在校期間因走私稀有動物而判刑坐牢,這段關(guān)系才掩埋在了重重票據(jù)中。

她歷盡千辛萬苦卻被大老板輕飄飄戳破的結(jié)論是:

——多莉乘深藍(lán)這股東風(fēng)直上青云,暗中勾結(jié)水母設(shè)局。作為收到多莉求救的白衣騎士——薪醫(yī)療和辛黃制藥蠢蠢欲動了。

“做空是常識?!?/br>
顧偕頓了頓,沒說出口的后半句話是“如果連這個都要來問朱砂,那你也不用在精英組混了”。他抬起纏滿紗布的雙手,瞇起眼盯著雙手許久,目光毫無溫度,聲音更是冰冷:“到底是什么事?”

沒有得到二老板表揚的鹿微微猶如一條咸魚,連顧偕的指責(zé)都懶得難過了。通宵后的疲憊感一涌而上,她抱著椅子背郁悶道:“我覺得朱小姐更關(guān)心柯藍(lán)的實驗?!?/br>
“嗯?”

“我跟著朱小姐這么久了,再難搞的項目也沒見她這么上心過,每次實驗有進展,她心情都不錯,感覺她比真正參與研究的科學(xué)家都盼著實驗成功,”鹿微微捂嘴打了個哈欠,漫不經(jīng)心道,“可能是當(dāng)初基因醫(yī)療股太遺憾了吧?!?/br>
·

邵俊舉步走向朱砂,將手機里的照片擺在她面前。

——重癥監(jiān)護室外的走廊上始終有幾個男人,他們從短袖到棉襖,幾十張照片里記錄了將近一年。

“確實,這樣就解釋通了,”朱砂嘆息似的笑了笑,眼底分明帶著難以置信的情緒,“你發(fā)現(xiàn)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你,第一反應(yīng)是前雇主在威脅你?!?/br>
“當(dāng)然不是,如果他威脅我,為什么不回我消息?”邵俊深深看著她,“難道監(jiān)視我的,難道不是你?”

朱砂頓了頓,沒有說話。

這個鍋,她得背。

半年前,她在三弦杏葉喝醉后誤闖入空屋的那晚,和顧先生交換了雙方信息,當(dāng)時她太困還沒聊完就睡著了。翌日再談起這個話題時,顧先生明顯不愿多提,擺出一副“你的麻煩由我來解決”的爹樣,告訴她小崽子在他的控制下。

那時候她正被三大收購案的欲望燒得熱血沸騰,無暇分心給邵俊,也就沒多問顧偕怎么控制,現(xiàn)在想來這,就是他那該死的“控制”。

邵俊處于風(fēng)暴中心,沒有可靠信息只能自己求證到底是哪一方在監(jiān)視他。前任雇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朱砂一直和他單線聯(lián)系,每次見面她對他都是一副真真假假的打壓,也不得邵俊不信任她。

“什么都沒用了,既然已經(jīng)撕破臉皮,”邵俊突然止住聲音,從手腕上摘下價值不菲的腕表放在門邊柜子上,轉(zhuǎn)過身慢悠悠說道,“現(xiàn)在就給我轉(zhuǎn)錢。”

說罷他就像奮起的獵豹縱身一撲,壓上朱砂的身體,扼住了她的喉嚨!

·

外科。

顧偕望著窗外久久沒有回過神。

平倉還是持倉?

持倉,可以保證柯藍(lán)的實驗繼續(xù)進行,不會因公司變動影響到進程。

平倉,賺最快的錢。

朱砂喜歡錢,那他就幫她賺錢,既然基因醫(yī)療是她的遺憾,他愿意為她買下外骨骼項目。

但是現(xiàn)在他不知道朱砂喜歡什么了。

……父愛如山嗎?

顧偕道:“你去問她吧?!?/br>
鹿微微困得淚眼朦朧:“???”

“離開盤競價還有十五分鐘,”顧偕起身,拉開了門,“你去把她叫起來,讓她自己選擇吧。”

·

高級病房的外科處理室緊挨著顧偕剛剛走過轉(zhuǎn)角,透過偌大的玻璃窗,只見邵俊上半身壓在朱砂身上,兩個人倚靠在沙發(fā)里,朱砂握著邵俊的手讓他撫摸她脖頸上跳動的脈搏。

一瞬間,顧偕五臟六腑如刀割般鈍痛,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里都沸騰著血氣,叫囂著沖進去殺了朱砂身上的那個男人。

房間內(nèi)的兩個人鼻尖緊緊相貼,朱砂溫柔地凝視著邵俊笑著說話。

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樣看過他了。顧偕想。

走廊上冷冷清清,冬日陽光照在身上遍體生寒。

顧偕攥緊了拳頭,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向了墻角,直到后背貼上冰冷的墻壁,才深深吐出一口氣。

———以下不收費———

1.朱砂:你娶別人吧

顧偕:你想離開我?

尹鐸:你吃醋了?

2.朱砂:我把你的衣服寄走了

顧偕:我懂,鑰匙給你

尹鐸:我懂,你想看我完美的rou體

3.朱砂:樹懶基金的垃圾債券有詐

顧偕&尹鐸:你聽我解釋

朱砂:我不聽我不聽

顧偕:那我不解釋了

尹鐸:06&@(一萬八千字……),寶貝兒律師的嘴可不受控制

4.朱砂:我要去絲絨會館爽一爽

顧偕: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尹鐸:我去遞兼職簡歷,寶貝兒點我呀!

今天晚了抱歉,也沒來得及校對。

這是第二卷最后的故事,必須得把線頭都收回來,本章應(yīng)該放在第一卷結(jié)尾,至少用“一集”的量來講如何找線索、破案以及應(yīng)對,但是現(xiàn)在分手在即,沒辦法再給商戰(zhàn)空間了,所以這章寫得不好,如果邏輯bug,可以在微博提問。

最近每天都凌晨三四點睡,早上七八點起床碼字,相信我,真的沒有人比我更著急讓官配分手趕緊完結(jié)第二卷,真的是在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