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難上加難了。”

唐伊樂不說話了，戴德明定定地看著她，又問：“況且……難道你就喜歡去做生意嗎？文學(xué)、戲劇，就不是你的真愛了嗎？你打算把追求理想的大門徹底關(guān)上了？”

唐伊樂無言以對。

她當(dāng)然是有喜好，有理想的。

可理想算什么呢？

從戴德明那兒出來，唐伊樂把車開到了Lorenzo的餐廳門口，又一次遠遠地看著冷毓川那幅壁畫。

冷毓川臨走前已經(jīng)把被水泡壞的那個角落修復(fù)好了，現(xiàn)在餐廳里是一幅完美又古怪的圣母圣子像。

一個人要做多少不情愿的事情，才有機會追求自己的理想？

她還算是幸運的，至少她現(xiàn)在做的事，不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厭惡的。

她是在替她爸繼續(xù)他的事業(yè)，也是在替她爸養(yǎng)活底下幾十家店、幾千口人。

越是感同身受，她越是不能把好不容易飛上天的冷毓川再拉回地面來。

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唐伊樂本科畢業(yè)了，研究生開學(xué)了，裝修完工的第一家洗腳城也要在十一開業(yè)了。

她又一次爽了約，沒有去成意大利。

開業(yè)典禮那天辦了酒會，瘦了至少五十斤的唐三寶一出場就引起所有人關(guān)注，他也不多說，拍著肚子開玩笑，說自己餓了幾個月，終于減肥成功了。

唐三寶把唐伊樂一一介紹給自己的生意伙伴，儼然一副要退休讓位的意思。

唐伊樂也不怯場，對著一堆叔叔伯伯嘴甜陪笑，禮貌又不失可愛地情大家多多關(guān)照。

杜鵬程也來了，但唐伊樂忙到?jīng)]空招呼他，直到人群散了個七七八八，才有空去跟他聊兩句。

唐伊樂穿著三寸高跟鞋，雙腳早已經(jīng)麻木了，躲在墻角里讓杜鵬程擋著她，把鞋脫了，光腳踩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怎么不把你的小白臉叫回來？”杜鵬程捏著香檳杯問她。

唐伊樂搖搖頭。

她這次跟冷毓川說了實話，說她爸的洗腳城煥發(fā)新生，她說什么也得留下來捧場。

冷毓川自然沒有說什么，只是恭喜。

算起來，她跟冷毓川已經(jīng)半年沒見了，就連視頻也很久沒打了，有時候忙起來，可能一兩天都不會聯(lián)系。

這半年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天翻地覆的半年，時間過得太快了，以至于回想起來，都不知道是在哪一步上走岔了，進入了現(xiàn)在這個不尷不尬的境地。

60.稀薄。

杜鵬程捏了一個車厘子送進嘴里，“你也太圣母了吧？家里出這么大事，都不跟小白臉說？你先前養(yǎng)他那么久，他倒好，說去意大利就去意大利，自己有了事兒做就把你忘了，這不是過河拆橋嘛?！?/br>
唐伊樂笑了一個晚上，臉有點僵，呆了很久才說：“我不是圣母。我不跟他說這些事……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害怕?！?/br>
“怕什么？”杜鵬程奇道。

唐伊樂慢悠悠地說：“如果他知道了這些事，卻還是選擇留在意大利完成他的項目，那我會傷心吧？”

杜鵬程揣摩一下，點了點頭。

“就算他立刻回來，又有什么用呢？幫我爸做生意？放棄他的理想？讓我專心去讀書？那他一輩子就完了，我以后還怎么面對他？”

杜鵬程瞎出主意道：“讓他回來做唐家的上門女婿嘛，不比畫畫好多了。”

唐伊樂推他一把，“少胡說，我跟他根本就沒到這一步，哪能說得出這種話?！?/br>
“那你們到哪一步了嘛。”杜鵬程八卦道。

這個問題問倒了唐伊樂。

她認真回想，發(fā)現(xiàn)自己和冷毓川從來沒有跟對方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

冷毓川甚至都沒有說過喜歡她。

她醍醐灌頂一般地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沒有把所有情緒都暴露在冷毓川的面前。

因為他沒有給過她足夠的安全感，她始終覺得需要在他面前努力展露歡顏。

她一直表現(xiàn)得懂事得體，是因為她怕自己的任性變成“金主”的頤指氣使，仗勢欺人，讓他受不了。

她和冷毓川的感情開始得不正常，分開過一次后重又在一起，也是在他受了傷的特殊時間里，即便當(dāng)時你儂我儂，但現(xiàn)在被距離一拉扯，感情依舊變得稀薄不堪。

所以她下意識地從來沒有把這段感情當(dāng)作最后的避風(fēng)港。

唐伊樂光腳站在地上，眼里怔怔地蓄起兩團淚來。

杜鵬程緊張了，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慌忙說：“算了算了，那種忘恩負義的小子，不提也罷，小白臉不靠譜，指望他能干啥。你有什么事兒就找我，保證兩肋插刀，在所不惜！哎對了，上次咱倆投的那個電影你還記得嗎？據(jù)說終于拍好了……你要不要給指導(dǎo)指導(dǎo)……”

唐伊樂醒過神來，飛快地抹去眼角的淚，匆忙把手里捏著的鞋子穿好，振作精神說：“我哪有精力指導(dǎo)那個，讓他們隨便弄吧，錢反正花都花了，就當(dāng)賠了唄。不跟你廢話了，我還要去送客人呢?！?/br>
她定了定神，臉上掛出一個神采飛揚的笑，從角落里走出去。

她好歹也演了幾年的莎翁劇，這一點點強顏歡笑的本事，還是有的。

晚上回去已經(jīng)是深夜凌晨，唐伊樂洗完澡卻睡不著，躺在床上翻滾許久，忍不住撥通了冷毓川的視頻。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主動邀請他視頻了，他很快接了起來。

意大利也已經(jīng)是晚上了，他那頭有點吵，人聲鼎沸的。

“我們在開派對?！彼忉屨f，“你等一下，我找個安靜的地方?！?/br>
冷毓川小跑進廁所里，坐在浴缸邊沿上緊張地問她：“怎么了？”

好像她找他就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樣。

唐伊樂搖搖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說：“沒怎么，就……問問你最近好不好?！?/br>
冷毓川點頭，“挺好的。”

“有畫畫嗎？”

“每周要交一幅習(xí)作。”

“有去別的地方嗎？”

他再度點頭。

不止是去了其他地方，是幾乎整個意大利都跑遍了。

這個游學(xué)項目安排得非常密集，意大利境內(nèi)大大小小的美術(shù)館博物館和私人藏家那里都要去，幾乎一天也不得閑，連今天的派對，都已經(jīng)演變成了激烈的學(xué)術(shù)討論。

冷毓川大學(xué)沒有讀完，英文底子本來就差，為了能聽懂上課的內(nèi)容，每天都開著錄音機全程錄音，回來再一句句地聽，聽不懂的地方再一句句地用翻譯軟件查，一不留神就要查到半夜。

還有所有的專業(yè)課程，都跟他在國內(nèi)學(xué)的不太一樣，很多時候他都是憑著本能在畫畫，技法什么的生澀極了，簡直沒臉見人。

可不管壓力多大，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

不僅是因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更因為他要給唐伊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