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宮

    蘇窈在房中練了會(huì)兒字。她臨的是楷書字帖。蘇清平專門去城東大儒那里求來的，算是托了關(guān)系。

    蘇清平是其年紀(jì)最小的關(guān)門弟子，也算得是破例收的弟子。其入門也有了五載。大儒已是古稀之年，精力不濟(jì)，之后便宣告了不再收弟子。

    蘇窈一向手腕無力，寫的字也沒甚風(fēng)骨。

    家中兄長見了，沉吟片刻，夸蘇窈寫的極好。連著嫂嫂都跟著夸她，說是蘇窈聰慧。

    她心中自知其原由，旁人唯恐她心生郁氣，累于心懷，不利壽數(shù)。

    天恩組德，蘇家家風(fēng)清正。眾兄弟姊妹間手足情深，情意深厚，從未有過鬩墻之行徑，對(duì)著蘇窈也是頗有寵愛。

    蘇窈目光澄澈，懸著腕寫的認(rèn)真。落下最后一筆后，細(xì)白的腕上傳來一陣酸疼無力，像是一氣呵成后突然xiele力。

    她年前剛滿十四，說來也算是到了待嫁之年。

    若是回到十歲那年便是再好不過，偏偏醒來已是十四了。左右不過一年，及笄后她便要嫁入晉南王府。

    蘇窈身子骨還是弱了些，顯得過于苗條。個(gè)子倒也不矮，比同齡人還高了半頭。

    她坐在金漆木雕的花椅上，收筆時(shí)，淺粉的暗花袖口掃上了點(diǎn)墨汁，在綢制的布料上暈成了一大片的黑色。

    蘇窈也不在意，見著自己臨摹的一整張字帖，有些喪氣。

    上輩子的李修祁字是極好的，筆走龍蛇，力透紙背。蘇窈便是想學(xué)都學(xué)不會(huì)。

    怎的又想起那冷著臉便能止小兒夜啼的男人了？

    蘇窈心底暗道一聲冤家。

    入夜，蘇窈穿著白色褻衣坐于床頭，天氣剛剛轉(zhuǎn)涼。她攏了攏胸前的布料，躺進(jìn)被窩中。

    這輩子，她可不想再嫁那滿是煞氣的男人來了，蘇窈打心底里怵李修祁。

    婚后的兩人更談不上親近，她寧可找個(gè)斯文些的布衣都好過和一個(gè)弒兄奪嫂的男人過日子。

    宮中舉辦了一場(chǎng)宮宴。邀著大臣眷屬進(jìn)宮同樂一番。

    蘇窈坐在妝奩前，柳玉正在給她挽發(fā)。

    滿頭云鬢，只簪了一朵梨花樣式的珠花。耳上墜著粉色的珠子，雖打扮的素了些，可蘇窈這張臉足夠清艷，濃淡皆宜。

    蘇窈上輩子是沒參加過這次宮宴的。可她近段日子身子好了不少，氣色也有了些。蘇國公便想著帶蘇窈見見人。

    旁人只道蘇府有個(gè)六小姐，其余卻是一概不知。

    這宮宴本是尋常宮宴，仕官大家都會(huì)攜著妻女一同前往。后府女眷中也能留個(gè)印象，多多相看。

    蘇窈穿著顏色頗深的襦裙，光看顏色，并不出眾。

    可她又不用相看夫婿，蘇國公也只是想讓蘇窈認(rèn)認(rèn)人。也不想蘇窈過于出眾，泯然眾人方才是最好的。

    梳妝打扮好后，出了府門。蘇華章立馬湊上了前，打量著蘇窈。

    他伸手碰了碰蘇窈的寬袖，頗有嫌棄。

    窈窈怎生選了這件衣裳？怕不是娘親以前留下來的吧！

    他話音剛落，后腦勺被徑直拍了一巴掌，就你慣會(huì)胡說八道，有你這么當(dāng)哥哥的？

    蘇華章嘶了一聲，拍得可是真疼。

    蘇華章和蘇清平差了一歲。蘇華章剛滿十七，性子還不太穩(wěn)當(dāng)。相較起蘇清平顯得幼稚貪玩了些。蘇清平雖也是少年心性，卻是靠譜的多。

    蘇華章撇了撇嘴，他喜歡自個(gè)兒meimei打扮的漂亮些還有錯(cuò)了？

    蘇窈被扶著上了馬車。蘇國公看著年紀(jì)最小的一子一女，嘆了口氣。

    如今蘇府江河日下，皇帝四處提拔著新人。他這個(gè)國公爺當(dāng)?shù)囊彩怯忻麩o實(shí)。所幸自己的兒女比他這個(gè)當(dāng)?shù)膹?qiáng)，也能護(hù)住蘇府。

    長子蘇海宴是科甲出生，當(dāng)年中的探花郎，如今在大理寺任職。次女嫁給了金陵的詩書世家史家，三女前年嫁的禮部侍郎，都道有個(gè)好去處。四子蘇清平更是拜入大儒門下，前途錦繡。五子蘇華章喜歡舞刀弄槍，與蘇毅一開始給他取得華章兩字，是差的南轅北轍了。

    他和宛清原先想著五子將來能出口成章，錦心繡口才取得華章。如今想來，每個(gè)人自有命格，也強(qiáng)求不來。

    蘇窈進(jìn)了皇宮，只跟在蘇華章身后，看著人的腳后跟跟著。

    蘇華章放慢了些步調(diào)，為的就是讓蘇窈能跟上來。蘇窈便像是根小尾巴似的跟在兄長身后，也不抬頭亂瞟。

    雕梁畫棟，重重殿宇，鱗次櫛比的排列著。巍巍宮墻，莊嚴(yán)肅穆。連著天光都似乎暗淡了不少。

    蘇窈在后排的女眷中尋了個(gè)位置坐下。

    蘇華章席間抬眼尋了一圈，沒見到蘇窈。皺起了兩道濃眉，面色不虞。

    好不容易見了蘇窈，對(duì)方坐在那冷冷清清的角落朝著他討好地笑了笑。蘇華章總算安下了心，席間時(shí)不時(shí)便將目光落在蘇窈那位置?？粗撕煤么虐研姆胚M(jìn)了肚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