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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水而設(shè)的茶樓里,燕云歌聽著潺潺水流聲愜意地喝著春茶,一眼望去是鋪著青石板的水鄉(xiāng)小鎮(zhèn)徜徉于景中,河畔兩旁的商鋪里是八方而來的商旅,他們流連在這清泉流韻千姿百態(tài)的水墨江南。忽然幾滴雨從窗外打進來,淅淅瀝瀝的雨水如期而至,清一色的油紙傘隔開了水幕,石板路上剛剛還閑庭信步的行人紛紛避走,呼著喊著下雨啦,她瞧著有趣,嘴角不由勾了勾。隔著幾重水簾,她的視線忽然落在某處屋檐下,那里有道高大的身影抱著幾卷畫軸拂袖抖落了一身的雨,他身旁的隨從盡職的想拿帕子替他擦拭卻被擺手拒絕,書生站在屋檐下望天,琥珀色的眸子里盡是說不清的愁緒。燕云歌略一挑眉,這人該是士族出身,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非常不耐等雨也只用一個蹙眉來表達,他的周身因噼里啪啦的暴雨都被籠上了一層水霧,再配上他那一身惹眼的白,若是佇立不動慢慢的就好似能溶進蒙蒙的雨天中來。小二這時來添茶,瞧見窗外的雨,主動問道:“公子,雨太大了,小人為公子卷上竹簾可好?”小二的聲音將燕云歌的思緒拉回。“不必,”她笑著,“天水一色,不染纖塵,雨中品茶也別有翻滋味?!?/br>她說完這話自然想起了書生的那句雨中品龍井,再去看那屋檐,書生和隨從的身影不知何時不見了蹤跡。她雖然惱怒書生對她下毒,甚至好奇他的身份,卻無意在即將返程前節(jié)外生枝。趙靈和季幽現(xiàn)下拿著字據(jù)去了太倉行,若是一切順利今日就能付定,明后日她們便可以啟程回去。這一來一往剛好費時一個月,回京后稍做休整,她要面對的便是至關(guān)重要的會試。只是她回的去么?突然想到那名連季幽都忌憚的殺手,燕云歌心中隱隱不安起來。小二道了聲好咧,又聽到樓下許多人在叫他,趕緊忙去了。樓下突然嘈雜許多,燕云歌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漫不經(jīng)心地向樓下看去,卻忽然一愣:是柴九。他正往樓上走來,身旁的一個侍從低聲說著:“柴爺,現(xiàn)在該怎么辦?太倉行的管事說只能勻我們五萬石米,這該如何交差呀?”“之前可不是這么應(yīng)承我們的?!?/br>“說是來了一個大主顧,把江州的中下等糧全收走了!小的派人問過了,除了太倉行能勻出來的五萬石,其他商行鋪子零散還能收齊萬石?!?/br>柴九心里一咯噔,“全收走了?是哪里的主顧,問出來了沒有?”“管事沒有多說,只是往西邊指了指?!?/br>“西邊?”柴九想不通,又問:“你盡快去查這幾日的商船有哪些要出行,他們收那么多糧一時賣不掉,尤其眼下這天氣,一受潮可就都是下等米劣等米了。你讓對方出個價,便是一石貴上幾十文也無妨,我們都吃下來?!?/br>只是西邊的商船為何要來江州收糧?會是誰的人?柴九直覺這件事有蹊蹺,想了一會后又道:“你再去問問上等米是什么價,咱們先買上兩成,你與管事說我們是京商,年年要來購糧,讓他聰明些不要貪小失大?!?/br>“這點小人問過管事了,說就是上等米也只能勻出十萬石?!?/br>柴九聞言,不陰不陽地冷笑一聲道:“十萬石?打發(fā)叫花子不成……”說著挑簾而入,只見窗外雨聲大作,打濕了窗前的一方長桌。隨從上前去關(guān)窗,無異中碰到了茶杯,心里詫異,竟還是熱的。可見上個客人才走。可是他們一路上來沒見誰下樓呀?隨從雖覺古怪,卻未放在心上,高聲喊著讓小二快過來收拾。那頭,從窗而出的燕云歌冒著大作的雨勢,消失在淡水煙雨里。……一道寒光破空而來,劃破了水簾,也將燕云歌逼停在石板橋上。來者身形修長削瘦,一身的夜行衣已經(jīng)宣告了身份,更別提那要置她于死地的殺氣。難怪連季幽都說不是對手,這個人太冷,一雙眼睛冰冷的如死人一般,她甚至感受不到對方的呼吸,卻能感受到他筋脈里發(fā)出的氣勁,那是一個高手。可能還是不輸無塵的高手。她毫無勝算,只能拖延時間,拖到季幽趙靈發(fā)現(xiàn)她不在客棧,一路追尋過來。她渾身濕透,卻不見絲毫狼狽,一邊暗自調(diào)息,還能冷靜地問:“你要殺我無妨,只是能否告知名諱,起碼讓我死個明白。”“血影?!?/br>燕云歌意外,意外的不是對方居然會回答,而是這個聲音沙啞難聽,卻無法掩飾一個事實。這個殺手是名女子。她欲再問,卻見對方已經(jīng)在眨眼間欺身逼近,踉蹌后退幾步,險險地避過血影一個擒拿襲肩,卻沒能趁此機會扣住對方的肩,反被握住右腕。她的右手經(jīng)脈本就斷裂,此刻還被血影以巧勁卸力震得半身發(fā)麻,隨即被一個反扭到身后,兩只胳膊頓時痛得失去了全部的知覺。死亡的氣息已經(jīng)籠罩在她鼻息,被擒住的雙手更是泛白呈現(xiàn)青色,燕云歌眼里驚恐一閃而過,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她忍著痛,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當(dāng)知道我身邊還有高手,你便是殺了我,也回不去京復(fù)命,你我無仇無怨,你為人賣命,我理解……這樣,對方出多少銀子買你殺我,我出十倍?!?/br>她努力拖延時間,可她的條件沒有打動這個冷血的殺手,血影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輕松地卸下了她兩只胳膊。當(dāng)有力的掌心握住她的脖頸,燕云歌的臉色在瞬間轉(zhuǎn)為驚駭。此刻,雷雨交加。好痛!痛的不只是剛被卸下的手臂,還有因為自身無能產(chǎn)生的錐心之痛。她不甘心,不甘心一切才要開始就在這里結(jié)束更不甘心兩輩子都死的如此兒戲!燕云歌雙目發(fā)狠,瀕臨死亡的恐懼讓她的呼吸緊促,卻沒有教她放棄求生。她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殺手的臉,那張臉被面巾蒙照,只剩下一雙毫無感情的眼。她仔細梭巡,終于發(fā)現(xiàn)細微的痕跡。“你聲音……沙啞……是受煙熏所至……你的身上……臉上也必然被燒傷……”她咬緊了后槽牙,每吐一個字都萬分艱難,“我有辦法……救你的臉……”“讓你……恢復(fù)……”見對方雙眼瞇起,脖頸處的桎梏也松了一些,她大口的呼吸,努力抓住了這個機會,“你放過我……我既往不咎,你要什么我也都能答應(yīng)……”脖頸的桎梏又猛地收緊,她吃痛閉眼,欲啟唇說話,一道極溫雅的聲音從旁傳來。“真的什么都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