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莫動
天黑莫動
和煦的東風讓落葉在地上以螺旋形打轉(zhuǎn),層層灰色的細塵被揚起,連遠處的喪幡都在拼命舞動,南國醫(yī)館的銅鈴卻沒有響。 澤沐趁著天晴風好,打算把草藥架搬出來見見太陽,正卷袖子動手,背后就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 蘇題春面紅耳赤,腳步踉踉蹌蹌地扶著墻。 前幾日的女子,可曾再來過? 澤沐搖頭,望著汗津津的女子,眼眸深色凝重。 雖然不知道她跑了多久,但她面色無華,雖然氣喘頰紅,眼底卻生虛發(fā)白,唇瓣哆嗦烏澀,瞳孔無神,走起路來病病殃殃。 蘇題春從他眼中察覺異樣,不由心里沒底地摸了摸臉,我..臉色很難看嗎? 沒有他淡淡收回目光,聲音沉穩(wěn)不亂。 那能耽誤您片刻,給我把把脈嗎? 我..我治不了你。 話到最后,澤沐無意識斂起了聲音,蘇題春完全沒聽到。 女子脧了眼屋里,里面空無一人。 段西官呢? 澤沐暗暗松了口氣,似乎熬過了什么難關,口氣悠然從容,被縣太爺抓走了。 為什么? 說他窩藏罪犯,抓去過堂了。 日頭西沉,暮色蒼茫,橘色紅霞懸浮在天邊,黑色云影壓住大片光輝。 蘇題春急忙趕回縣衙,堂內(nèi)邪風橫掃,明鏡高懸的大字匾額好似被黑霧糾纏。 大人回府了嗎? 回去了。 那過堂的醫(yī)館大夫呢? 在天牢里,他什么都不說,氣得縣太爺差點屈打成招。 聞言,蘇題春掌心不由捏汗,想到那樣一個溫柔如玉的公子蒙受不白冤屈,心里萌生起同情。 夜幕之后,城中升起化不開的霧靄,濃色漸重。 呼啦啦的鎖鏈聲后,蒼朽的木門發(fā)出刺耳的吱聲,就像是一把刀在耳膜上剮蹭。 段西官坐在陰冷的牢房中,終日見不到陽光的角落里腥氣惡臭,充斥著動物的腐爛之氣,狹窄之所里惟有一卷破席。 陰風颯颯,從腳下地縫里傳來,段西官靠坐在墻角,姿勢端正沉靜,眉目如書,絲毫沒因為環(huán)境而染上憂苦。 蘇題春剛靠近,他就聽到聲音抬頭,氣質(zhì)如仙,自信滿滿地笑說:我就知道,姑娘會來看我。 他毫不遮掩的話,讓蘇題春詫然,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要來,眼前的人總讓她覺得親近。 或許是因為曾受他援助,或許在城中唯有他以善相待,也或許段西官過于俊逸,讓她忍不住動惻隱之心吧, 吱一聲,她拉開門,蹲下身凝視他,明知這雙美麗的眼睛看不見東西,仍忍不住逗留顧看。 公子知道我要來? 嗯 他淺笑輒止,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憑空有種乖巧氣。 蘇題春將帶來的披風抖開,披在他身上,細心為他系好,公子畏冷,這披風就給你御寒。 段西官挺起腰身,姿態(tài)乖順,逗樂的像個初入學堂的儒生。 蘇姑娘,我能叫你題春嗎? 他眼里沁著水光,好似釀著數(shù)年的美酒,一眼就讓人醉了心神。 蘇題春發(fā)笑,可以,那日后,我叫你西官。 段西官露齒笑然,眼里恰如云展卷動。 蘇題春站起身,環(huán)顧簡陋不堪的牢房,走過去把破席拿在手里,腳下踢開一片空地,把瘡痍破洞的廬席呼哧呼哧的揚抖幾番。 揚起的細塵鉆入鼻孔,蘇題春掩鼻輕咳,然后把廬席鋪好。 地上太涼,我扶你過去坐。 段西官點頭,就感覺手臂被人輕輕挽住,他順著力度起身,慢慢坐在平展的廬席上。 題春不問我窩藏罪犯的事情嗎? 你不會 你信我?他聲調(diào)不經(jīng)意漸高。 蘇題春嗯了一聲,就算是那女子是兇手,也犯不著這個瞎子來為自己打掩護。 況且,女子敢明目張膽的出現(xiàn)在醫(yī)館,就證明她絕不會藏在那。 不過她依舊好奇,為什么女子會不翼而飛了,就像是在城中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你先委屈一晚,明日我與縣太爺說說,看看能不能先放你出去。 說完,蘇題春就要離開牢房,段西官聽著腳步聲遠去,欲言又止的喊了一聲,題春。 蘇題春回眸還有事? 段西官清幽如泉的眼中升起笑意,面色潤朗潛著幾許柔情,頰上酒窩淺淺,純凈如嬰。 沒事,天氣潮濕,夜里露水重,如果沒事的話,題春就不要出門走動了。 這份關心自帶著暖意,聽得蘇題春耳尖微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