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未婚妻
11.未婚妻
雖然南嘉對于喻禮的情況稍微有了些猜測,但是她沒想到他過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差。 南嘉找到他的時候,喻禮正站在鎖著的醫(yī)務室大門前。因為校醫(yī)室所在地采光不好,常年被旁邊的樓擋著,有些昏暗,所以哪怕是下午也開著燈。冷色的燈光照在他頭頂,暈出一圈光亮的同時也把他照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看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似乎是濕的,發(fā)梢上也有水滴落下來,從到他高挺的鼻梁蜿蜒而下滑落到下巴,最后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明明外面正艷陽高照,他卻像是剛從陰冷潮濕的雨中走出來似的。 他聽見聲音,神情冷淡地回過頭,和南嘉對視上之后目光在她臉上停住,沒有什么表情,也沒有說話,毫無血色的唇緊抿著,漆黑的眼眸就那么直直地盯著她,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片陰影。就好像一副漂亮的油畫,唯一不足的是他嘴角的淤青。 南嘉腳步?jīng)]有停頓地走到他身邊,朝醫(yī)務室被遮住的窗戶里看了看:沒人值班嗎? 雖然校醫(yī)正常來說是雙休,但就像是正常來說學生也應該雙休,但仍然要在周六到學校補課一樣,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有輪班的校醫(yī)在的。 喻禮在靜默中凝視了她一會,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問:你為什么在這?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那個晚上在花園里一樣清冷悅耳,帶著微微的沙啞,仍然很好聽。 我來找你啊。南嘉從他旁邊走到校醫(yī)室的窗戶邊,伸出手往欄桿里摸索著,還側著頭看喻禮,結果上課時間你還不在教室,我找了你很久啊,果然還在這里。 從被窗簾遮住的窗戶角落摸出了一把鑰匙,她自己也有些詫異的樣子:沒想到這么久了藏鑰匙的地方都沒變。 她拿著鑰匙走過來,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渾身濕透了一樣,伸手牽住了他的手腕。 喻禮的手指微微收緊,但沒有像第一次在花園時一樣下意識想躲開,而是被她拉著進了校醫(yī)室。 果然,醫(yī)務室靜悄悄的,本來應該在值班的校醫(yī)不知道去哪了。南嘉把鑰匙暫時放到了醫(yī)務室門口的一張桌子上,然后帶起了門。 你來醫(yī)務室干什么?哪受傷了? 喻禮沒有告訴她,只說:我沒事。 光看他那張臉就知道和沒事不沾邊,南嘉也沒打算追根究底,一身的傷還被人故意潑了水還能是怎么樣??偛豢赡苁撬约核ち艘货影涯樈o摔青了還掉到水池里了。 醫(yī)務室是有幾張床位的,南嘉把他拉到一張床邊,然后輕車熟路地在醫(yī)務室找到了生理鹽水和碘伏,放到了那張床邊上的柜子上:你自己涂還是我?guī)湍阃浚?/br> 喻禮當然是選擇了自己涂,拿過來的時候垂著眼睛跟她說了聲謝謝。 而南嘉只是跟他一起坐在那張不大的病床上,看著他給自己的臉上擦藥,然后笑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熟嗎?以前我經(jīng)常來這里哦。 喻禮的動作頓了頓,漆黑的眸子又盯著南嘉看了一會。 的確,南嘉看起來不像是會經(jīng)常到醫(yī)務室的人畢竟學校醫(yī)務室的權限不夠,只能進行簡單的護理,一般最多是來拿點藥吃,其余的就像是他這樣。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以前也是一高的嗎?南嘉無所謂地直接告訴了他答案,在高中的時候,我經(jīng)常來醫(yī)務室,就坐在這里給你jiejie上藥。 jiejie? 嗯。你大姐以前總是弄得一身傷,自己抹不到的地方就喊我來幫她。 喻禮想到了他第一次見到程曉星的時候,那個穩(wěn)重的女人一頭利落的短發(fā),和他有些相似的五官漂亮卻格外冷酷,在知道他說自己是她流落在外多年的弟弟時仍然沒有什么表情變化。 我會派人來給你做DNA鑒定,如果你是在說謊,我會讓你知道欺騙程家的代價。 她的聲音像是不愿意多費一點力氣的輕飄飄,語氣卻不容置疑。 同樣的,在喻禮夜不歸宿之后,她也沒空在意他,只是說:不要丟了程家的臉面。 和南嘉口中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你剛回來,可能不知道,小星在你們這么大的時候也很叛逆的,她也年輕過嘛。南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些不相信,你jiejie以前可是一高的扛把子。 南嘉沒有騙喻禮,以前的程曉星和現(xiàn)在沉穩(wěn)又有手段的程家老大不一樣,當初才十六七歲,年輕氣盛還處于中二期,和現(xiàn)在的程似錦唯一不同的是她染的一頭金黃色的卷發(fā)。 當時她和程曉星不是一個班的,剛入學的時候在別人眼里也是風評兩極,一個是溫柔有禮貌的年級第一,一個是一言不合就把人拉出去打的倒數(shù)第一。程曉星還總是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放學了帶著一群小妹小弟到她班上堵她,讓南嘉幫她寫作業(yè)。剛開始班上的同學還以為她得罪程曉星了實際上只是程曉星從小到大都這樣而已。 后來其他人就知道了,原來南嘉和程曉星不是仇人,而是朋友。因為程曉星會帶著人把那些追求南嘉被拒絕了還死纏爛打的男生拖到小樹林里,規(guī)勸一下他的行為。 一邊跟他說著,南嘉看喻禮臉上的傷口藥擦的差不多了,唔了一聲,然后說:你脫衣服吧。 喻禮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蒼白冰冷的臉上帶上了一些錯愕,還有不明顯的暈紅。 我 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南嘉的語氣里帶著笑意,你想哪去了。 喻禮蒼白細長的手指攥著自己的衣角,身上原本濕透的校服已經(jīng)干了一些,但仍然很狼狽。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么,但是他并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身上的傷。 就這么僵持了一會,他原本以為南嘉會放棄,然而視線里卻突然多出了一只手。 南嘉的掌心中有一顆用彩色的玻璃紙包裹著的糖,她輕柔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我特地給你買的,你聽話一點,就獎勵給你。 給我買的? 南嘉笑著告訴他:對啊,小孩子只要聽話就有糖吃,所以你聽話的話也會也糖吃的。 脫衣服吧。 * 在隔離簾阻斷了最后一絲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時,安靜的醫(yī)務室像是迎來了最緩慢的時刻,從隔簾的縫隙中能看見打在墻上的一點燈影,像是隱藏在某個角落的隱秘幻想。 喻禮沒有把衣服全脫下來,而是解開了幾??圩樱冻隽思绨蚝捅成系挠偾?。 他的皮膚格外白皙,在陰影中仍然能看出除了淤青以外的皮膚細膩如玉,雖然喻禮的身形和程似錦比起來有些瘦削,肩膀卻任然寬闊,薄薄地覆蓋著一層恰到好處的肌rou,隨著呼吸似有若無地微動,透出尚未成熟的些許冷峻感。 南嘉側坐著,拿著藥瓶和棉球輕柔地給他上著藥,即使在昏暗里她也能看見他的肌膚下透出一道道跳動的青筋和隨著她動作而顫抖的微小躁動。 不過當時她們都不知道,其實小星一直很聰明,她只是懶得學習而已。南嘉一邊給他涂著藥,一邊語氣柔和地跟他聊著關于家人的話題,她只是有些面冷心熱,其實還是很關心家人的。所以你有事情要告訴你jiejie才行。 然而背對著她的喻禮卻低垂著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關心家人? 那為什么在那天程似錦把他關在學校那天,連送他們來上學的車子都已經(jīng)離開不知道多久了。 等他自己回到程家,卻好像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他沒有回去。他身上的傷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想說些什么的時候,但只要程似錦把話題拐走,她們就會把他晾在一邊。 就好像她們的家人是程似錦,而不是他一樣。 在程家他是外人,在學校里他會被人堵在小巷子里,會被他們關在廁所潑一身水,所有同學都知道他是私生子,背地里對他指指點點。似乎只有南嘉毫不在意地靠近他,就好像她們本來就該如此熟悉。 他忽然想起來問她: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啊,我都差點忘了我mama知道你的事情之后一直想見見你。南嘉跟他解釋道,你應該不知道吧,我在法院工作,我mama是大學教授,我們倆平時都比較忙,上次參加你的宴會我也是特地抽時間去的。她那時候有事,所以現(xiàn)在有空了就想見見你。 喻禮不理解,為什么南嘉的mama要見他? 我mama和你mama是很好的朋友,她們南嘉說著也有些笑了,因為她們曾經(jīng)有一個婚約。 經(jīng)常有人不理解,為什么南嘉會和程似錦有一個婚約,南嘉的家里雖然是書香門第,但和政界里地位斐然的程家差距實在是很大,但其實最開始婚約并不是屬于她們的,而是屬于她們的母親。 大概就像是程曉星和南嘉出生之前從長輩那里有了婚約,結果兩個人都是獨生女,就把婚約傳到了下一輩的故事。南嘉的mama和程曉星的mama是一起長大的青梅,所以哪怕后來其中一個因為當時多變的局勢身份地位降到谷底,最后又一路直上到可怖的程度,另一個也從來沒有變過態(tài)度。 所以她們不能履行的婚約,就被許諾給了她們的孩子。 南嘉像是沒發(fā)現(xiàn)喻禮的身體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樣有些僵硬,她繼續(xù)說了下去。靜謐到有些空曠的醫(yī)務室里只有她的聲音在回蕩著。 但是我和程曉星都是女孩子,所以這個婚約又到了你二姐程新月的身上,結果她還是女孩。 所以,一直到你mama生下了第三個孩子。 你不知道嗎?我是程似錦的未婚妻。 南嘉輕描淡寫地告訴了喻禮程家人一直沒有告訴他的事情,看藥都上好了,她拿著手上的東西站起身來:好了,你在這休息 然而想把東西放回去的她還沒有走出去幾步,就忽然被喻禮攥住了手腕。 南嘉有些詫異地回過頭,視線從他用力到泛白的指尖一路移到他的臉上。 臉色蒼白的少年眼底無聲地涌動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波濤,他死死地盯著南嘉,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你難道不應該是我的未婚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