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明月多情，星河燦爛。

    朱欄回曲的廊下，有兩道身影正一前一后，不遠(yuǎn)不近地走著。

    那不遠(yuǎn)處的大殿中絲竹之音已停，此刻皇宮禁地，在這無邊夜色里，更是靜悄悄地?zé)o一點(diǎn)聲息。

    如果不是手里的藕色披風(fēng)還沾著點(diǎn)泥跡，桓蜜一定會覺得這一切并不真實(shí)。

    她跟在奚容的身后胡思亂想著，不解為何守玉幫她去喚人來，最終等在門口的卻是他。思來想去，想到了太子妃與英國公夫人是親姐妹，太子妃便是奚容的姨母。莫不是守玉將此事告知了太子妃，所以派了奚容來。她也曾不經(jīng)意聽父親說起過，臧大人是一向與太子親近的，所以太子妃必然會聽進(jìn)守玉的話。如此一來，她再不解的問題也解釋得通了。

    桓蜜這般想著，便默默看著奚容的背影笑了起來。

    以她此時的年紀(jì)尚且只能想到這么多，全然未思及過為何太子妃會派奚容這樣的一個少年郎，而不是身邊的宮人們。

    明明處處是缺漏，可隨著這些年日月推移，又摻雜著少女的那些不切實(shí)際的遐想，竟是不由自主地將這段記憶給縫合修繕得愈發(fā)完整起來，似一根藤蔓的種子般種在了她的心底。

    要說桓蜜有什么遺憾的，那便是她還沒來得及對奚容說一聲謝謝。

    那時正處酒闌席散，群臣攜妻兒告退，紛紛涌出殿外，雖有不少宮人帶領(lǐng)，但不免人多雜亂。

    桓夫人也已知曉被大郡主戲弄了一把，心頭惱怒的同時亦是萬分焦急，行到殿前四處張望有沒有女兒的身影，卻是看到桓蜜從廊下的轉(zhuǎn)角處走出來。

    你這是去哪兒了，怎么換了身衣裳？

    突然看到桓夫人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桓蜜猛地?fù)淞松先?，一頭扎進(jìn)了母親的懷里?；剡^神時她又想到了奚容，剛想對桓夫人解釋，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哪里還有奚容的身影，人竟是不見了。

    桓夫人見女兒一臉怔住的神情，以為她是被今天的事兒給嚇到了，遂又拉了她的手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家去，必然要讓你父親給你討個公道，向太子要個說法。

    事情的結(jié)局，以大郡主被禁足半年而終，桓夫人仍不覺解恨，只是太子妃那邊有意維護(hù)，亦是沒有辦法之事。

    以至于當(dāng)桓蜜提出要給奚容和守玉答謝時，桓夫人一下子就否了。

    她女兒犯的錯，外甥來填坑，也算是功過相抵了，至于答謝那便不必了，況且英國公那人素來愛避嫌，想來也是不愿和咱家扯上關(guān)系的。

    那臧姑娘呢，她把披風(fēng)給了我，也全然不知道大郡主的事啊?；该奂奔钡?。

    桓夫人知女兒心意，那天聽完桓蜜道清來龍去脈，亦覺得臧氏女品行不錯，便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就讓人送上謝禮去臧府吧，到時如果人家有相邀之意，你再親去一趟也無妨。

    只可惜，臧伯陽臧大人亦不愿與桓府來往，知道人家是謝披風(fēng)之情，就招來女兒問明情況。

    守玉到廳上看見那件已被重新洗凈后的披風(fēng)，想到了那天樹下的小姑娘，看見她時，明明眼眶都已經(jīng)紅了，卻還是強(qiáng)忍著不落淚，跟只兔子似的。

    她便未想那么多，能幫便幫了，只是等她找人再回去的時候，人已經(jīng)不在那兒了。

    臧大人聽到這里，就叫人再將那些謝禮送回去，說幫人未能幫到底，只是一件披風(fēng)而已，不足以稱謝。

    此番謝禮又重回府上時，桓夫人沒覺得有什么，桓蜜卻是傷心了小半天兒，不過也很快就忘懷了。

    再后來，等到東宮欲被廢的消息傳開后，便聽聞臧大人攜家前往并州去了。

    那時的桓蜜，還當(dāng)是最后一次聽見關(guān)于臧姑娘的事兒了。

    還當(dāng)是，她與守玉再未有見面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