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郁陶嫌棄那股若有似無的味道,霍維光帶她到浴室洗澡,洗到一半,門被敲響,她關了花灑,聽到一門之隔的他說話,衣服在袋子里,掛門上了。 聽見他轉身離開的聲響,郁陶圍著浴巾走到門邊,拉開一小條門縫,摸索著把袋子從把手上取了下來,白色的內衣褲以及一條及小腿的睡裙。洗完澡,郁陶把身體擦干,站在大理石臺面前,一眼瞥到鏡中的身體,胸口處還殘留著咬痕。她忙低頭取了干凈的內衣褲換上,套上睡裙又吹干了頭發(fā)。 客廳里的大燈又亮起來,霍維光換了一件淺色衛(wèi)衣,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幾擺滿了拆開的餐盒,見她從浴室出來,朝她招了招手,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我讓人隨便買的。 郁陶走到他身邊坐下,接過筷子夾了一枚生煎?;艟S光今天也累了,懶得再挑剔,就這樣席地而坐應付一餐。 看他疲倦,郁陶問了一句,你明天就要過去嗎? 霍維光點了點頭,明天還得上班,搭最早的那班飛機。 他年紀尚輕,總要做出點成績來才能服眾。 郁陶低下頭小聲嘟囔,早知道不要你過來了。 話音剛落,額頭被人彈了一下,他比她高那么多,抬起頭就看見男人似笑非笑的臉,別想那么多,來見你是因為我想,所以我來了。 那你會煩嗎?郁陶一頓,繼續(xù)說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想了呢。 霍維光放下了筷子,那聲音很輕,郁陶的心卻沉到了水底。她就坐在他的身邊,寬松的睡裙有些空蕩,更襯出她的纖細,像一折就斷的青枝。男人總知道什么時候該坦誠,什么時候該隱藏,此刻,霍維光卻不想騙她,有一天我不想了,那就結束了。 這話說給她也是說給自己,江風夜冷,無孔不入,像是躲過了一室溫暖直直吹向她,如果她夠成熟,現(xiàn)在就應該另找一個話題把這尷尬的余白跳過,但很可惜,她不是。 十幾歲的女孩,有一副水晶玻璃心肝,霍維光取下她的筷子往桌面一丟,扳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向自己,卻又在看見她的眼淚時無奈,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我也沒有那么壞。 他沒那么容易愛上誰,也沒那么容易倦怠,話到嘴邊沒來得及說出口,女孩已經(jīng)擦了眼淚,笑著說:我明白。 男人的體溫驅散一點寒意,郁陶也有些懊惱,一定是場合不對才讓她失去了清醒,他領她進入五光十色叢林世界,但他也沒有義務陪她走到最后,他一直有著及時抽身的準備,明明這才值得慶幸,她和他的感情都不會被浪費。 不久前還好似一個人的男女,現(xiàn)在卻又像兩塊邊緣不合又強拼在一起的拼圖。但幸好有煙花替他們解圍,窗外一縷火星帶著白煙升空,然后瞬間鋪滿了天際,郁陶見證了這一場面,表情變得驚喜,連忙搖晃他的手臂,煙花開始啦! 期待了一晚上的煙花,在江邊盡數(shù)綻放,這套房子不負當年開發(fā)商打出的無敵江景名號,郁陶拉著他走到陽臺,竟然還能聞到一點硝煙味?;艟S光環(huán)抱著她,看著煙花的極速新生與消逝,此生此夜不長好,在江對岸的電視塔電子屏幕開始倒數(shù)十秒時,他終究妥協(xié),彎下腰在她耳邊嘆息:我們好好的,好嗎? 淚盈于睫,郁陶看見數(shù)字變幻,各退一步般點了點頭,霍維光扣住她下巴和她接吻,嘗到一點苦澀的滋味。時間過了零時,江邊的歡呼聲上升回旋,提醒他們,即使身在高樓萬丈上,也仍在歡樂人間。 新年快樂。 隔日清晨,時間才到五點,兩個人起床,郁陶才發(fā)現(xiàn)昨晚備好的全套新衣,白色的毛衣,襪子和羊絨外套,幸好褲子和鞋子不是,否則穿一身白出門,實在要嚇死人。 霍維光把自己房間的衛(wèi)生間讓給了她,站在穿衣鏡前打領帶時,郁陶來衣帽間找他,表情有些奇怪,你是不是特別喜歡白色。 他把她全身打量,有些好笑:我助理買的,估計是覺得,白色不會出錯。 兩人一起出了公寓大樓,等在車上的正是章舟,他的工作確實對得起工資,不僅要大晚上去商場替人買衣服,還得一早上來接老板上班。郁陶身上正是昨天晚上柜臺小姐搭配好的那一套,章舟從后視鏡瞥了一眼,然后便目不斜視。 先去一中。 霍維光領帶系得有些緊,松開后準備重新打,看見身邊的白雪小人望著窗外出神,拿手碰了碰她,替我打領帶。 藏藍領帶被塞到手上,郁陶一愣,我不會呀。 他倒是起了玩心,領帶如水一般從她手中流走,他立起襯衫的領子向她坐近,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他打的是常見的溫莎結,修長手指勾繞領帶,不到一分鐘便打好了,看清楚了嗎?他拉了拉領結將其扯開,又交到了她的手里,來吧。 郁陶看得眼花繚亂,先給他打了個預防針,我沒學會啊,不保證打得好看。 章舟在前面聽著沒憋住笑,霍維光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他默默升起擋板,郁陶全然沒發(fā)覺,先將領帶掛到他脖子上,憑著記憶開始自由發(fā)揮,最后打了個紅領巾結,她自己看著都好笑,忙給他拆了要重打。 霍維光捉住她的手,笑著說:再教你一次。 他低下頭,將領帶拉到相對平衡位置,拉著她的手一步步動作,領帶被打成一個三角結,他握著她的手抵住結的底端,調整著向上靠近喉嚨,郁陶看見他喉結上下一滾,聽見他問:學會了嗎? 他是真心實意的在教她,郁陶卻出了神。也許,也許他們會分別,所有的言語都會被風化模糊,但她恐怕很難忘記,在某年新年的第一天,曾經(jīng)有一個男人教過她如何去打一枚好看的結。 === 此生此夜不長好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