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輕手輕腳地給兒子掖好被角，拂過他柔嫩的臉頰?？匆谎蹆和坷锟瞻椎男“雺K區(qū)域，一聲嘆息溢出唇間，那里本應該還有一張小床，睡著一個更小的，一歲不到的男孩子的。

    一個黑色的人影倒映在男孩的被子上，不用看趙絨芝也能猜出來人的身份，她看向來人道：媽，天有些晚了，怎么還沒休息。

    電子時鐘顯示時間已經(jīng)十一點多，別墅里五個傭人都睡下了，婆婆是個極為注重養(yǎng)生的人，年前公公去世后她對養(yǎng)生的重視更是近乎癡迷的地步，十一點多還沒睡下是幾乎不可能見到的情況。

    婆婆陳香菱上前一步，坐上床沿，手覆到趙絨芝放在一邊的另一只手上。趙絨芝轉(zhuǎn)過臉，她道：媽睡不著，絨芝你陪媽聊會兒吧。她的目光直直的望進她眼底。

    好。她避開婆婆的目光低下頭。

    莫約是富貴養(yǎng)人，相較十一年前，陳香菱的臉反倒顯得更年輕了。比之兩家背負著近千萬債款時焦慮蒼老的模樣陳香菱如今胖了一圈，仿佛發(fā)脹的白面饅頭，印著大大的兩個字闊氣。頭發(fā)反復染作烏黑的顏色，不見半點銀絲，年齡相近的趙絨芝的母親站在她身邊，兩相對照，趙絨芝的母親硬生生要比她老十幾歲去。

    媽，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的嗎？趙絨芝眼里丈夫敬安的母親是個脾氣很好，很好相處的婆婆，她嫁給敬安十一年和婆婆從未有過紅臉。婆婆一直很能體諒她的難處，可惜她是個軟脾氣，遇上敬安那犟脾氣發(fā)作她每每都不得不妥協(xié)，其中也有幾分作為敬安母親的婆婆對兒子寵溺非常，近乎言聽計從的緣故在。偶爾敬安和她沖突吵架婆婆難以插手，也會艱難的頂著壓力在他們之間兩邊勸和，每每都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她一開口勸和她就難以克制泣不成聲。

    絨芝啊，媽聽說你找到那個孩子了？你胡亂動用人脈關(guān)系，那些人看在我兒子的面子上竟然也任由你胡鬧！下午貴客上門明里暗里透露的話，其間隱晦遞來的看好戲的目光陳香菱一想起來就氣恨得紅了眼眶。

    趙絨芝正要解釋，陳香菱拍拍她的肩：媽不是要說你什么。當年本是暫時將她寄養(yǎng)到敬安表姑兒子家，未曾料想他們居然會將孩子丟進孤兒院，孩子能找回來自然是好的。她背過身，紙巾一角點按著拭淚。

    媽，婆婆支持的話語一出，趙絨芝面上一喜：我

    好事歸好事，可是絨芝你動靜鬧得太大了。當年我們迫不得已做出那樣的決定，已經(jīng)是對不起她了，現(xiàn)在你大張旗鼓的搞出這些動靜，大家都知道她現(xiàn)在有個外國人養(yǎng)母你還要強行把人家搶回來，這算什么理呢。陳香菱話到末尾已是略帶責備。當年為了把那個小丫頭送出去她可是費了無數(shù)口舌力氣，趙絨芝倒好，又大張旗鼓費著我兒子的人脈情面要把那倒霉丫頭認回來，可是要氣死她！

    婆婆背對著自己拭淚趙絨芝原本想上前安慰，可她接緊著吐出的那些話：媽，我承認是我太心急了，可

    而且你做這些問過敬安的意思嗎？你想過臨風嗎？臨風已經(jīng)快五歲能記事了，忽然冒出來那么一個jiejie你讓他如何自處，你想過嗎？那孩子跟她的養(yǎng)母的意思你和她們交流過嗎？陳香菱接連的拋出來一系列尖銳問題，

    趙絨芝被婆婆少見的咄咄逼人的追問打得措手不及，她心一橫道：媽這事不用你cao心，敬安那邊我自己會跟他說，弟弟沒了臨風有多難過你也看在眼里，我把玉翎帶回家臨風只有開心的份。

    陳香菱還待再說，她迅速搶過婆婆的話道：媽你別勸我了。把玉翎領(lǐng)回家認祖歸宗這件事我勢必要辦成，誰都別想阻止我。語落，趙絨芝頭也不回地走了。

    生下臨風，她想起了自己第一胎生下的女兒，想要將女兒重新認回來才發(fā)現(xiàn)本以為應該好好養(yǎng)在親戚家的女兒竟不見蹤影。追問之下親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說出自家不想養(yǎng)個拖油瓶卻又貪圖營養(yǎng)費轉(zhuǎn)手賣掉她女兒又隱瞞不說的實情。

    為了找回女兒她多方打聽，終于得知買走自己女兒的人販子在一場打拐行動中落網(wǎng)判刑，而自己女兒無人認領(lǐng)被送進了孤兒院。她翻遍孤兒院，好不容易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竟然接著又有了玉樹。生玉樹的時候她遇上了難產(chǎn)血崩，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生育能力，養(yǎng)了許久身體才重新恢復健康。

    林林總總算下來她一共生育了三個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即使不失去生育能力也沒有繼續(xù)生育的打算，對于失去生育能力這件事并沒有過于執(zhí)著糾結(jié)，心態(tài)尚可地接受了現(xiàn)實。

    假如事情止步于此那么趙絨芝再執(zhí)著于周玉翎，克麗絲強硬的拒絕大概率能讓她知難而退或者退而求其次尋找平和達到自己目的的辦法。然而，出生早產(chǎn)并且有先天不足一度待在保溫箱維持生命的玉樹出生剛滿周歲不久便夭折了。失去幼子的悲痛令趙絨芝接女兒周玉翎回家的想法愈發(fā)堅定，遭遇克麗絲的多次拒絕之后執(zhí)念更深。

    她發(fā)了瘋似得尋找可以動用的人脈，以前的人情，向克麗絲施壓，她要逼她把女兒還給她。

    回到兒子的嬰兒房，趙絨芝擦去兒子額頭睡出的細汗，囁嚅著用小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臨風，mama要把你的jiejie接回來了，你一定會很開心的對嗎。

    ***

    叩叩曉鹿。叩叩曉鹿，快開門，是我，我來啦。說實話，第一次敲盧曉鹿家門的時候周玉翎聲音小得像做賊，配著她側(cè)著身敲門外加疑神疑鬼的不斷扭頭看身后的行為，樓道黑怕鬼的借口讓盧曉鹿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她一下午。

    連著到盧曉鹿家四五回完全沒有遇上周敬安的周玉翎敲起盧曉鹿家的門是越來越理直氣壯昂首挺胸。

    咦？門沒關(guān)嗎？周玉翎隨意擰了下門把手，沒想到門竟然打開了，曉鹿，你在家嗎？

    喵！回應她的不是盧曉鹿，而是浴室里喵喵叫著沖出來的邊跑邊甩出一地水的黑貓。

    跟著沖出來的是睡衣濕了一大片的盧曉鹿的jiejie：啊啊啊啊咪咪你給我站?。?/br>
    我的衣服和頭發(fā)！盧曉鹿崩潰地擰著滴水的頭發(fā)，小貓咪一腳踹翻的花灑，湊近看戲的她直接沖了個熱水澡。

    曉鹿？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