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程
20.回程
一覺醒來躺在床上,辛寵還以為是在做夢,一時竟分不清到底前幾天的驚魂經歷是夢,還是現在是夢。 辛寵的手背上還打著吊針,她支撐起身體往背后的枕頭上方靠了靠,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 地板是裂了縫的斑點水泥磚,睡得病床是老式的鐵支架木板床,稍微動兩下就吱扭吱扭的響,墻壁刷了青綠色和黃色的油漆,已經有些掉皮,蓋在身上的薄被和身下的床單還印著暗紅色的字,材質比較堅硬,看起來像是鄉(xiāng)村賓館經常會用的那種劣質布料,但好在洗的干凈,還能聞見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這個醫(yī)院的條件著實有些艱苦,辛寵推著點滴艱難的上了個廁所,剛一坐回到床上,就聽見有人推門而入。 井奇大剌剌的拎著個大紅色熱水瓶進來了,他看見辛寵醒了,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 餓了吧?井奇放下熱水瓶,遞給辛寵了兩個大包子,去的太晚,粥都賣完了。 謝謝。辛寵雙手捧著包子大口大口的啃咬,井奇默默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小心燙。 謝謝。 兩個人都閉口不談之前在KTV發(fā)生的矛盾,畢竟跟這次的生死考驗比起來,那點小事根本不值一提,辛寵現在滿肚子的疑惑要找人解答。 井奇,你怎么在這? 辛寵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井奇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塑料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又從桌上抽出來一張紙巾,強抓過辛寵的手擦拭污漬。 那天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覺得不對勁,先去了你的宿舍,但是沒有找到人我跟方書很著急,過了24小時立刻去警察局報案,但是他們對這件事不怎么上心,就是敷衍讓我們等,直到有一位自稱是許姓律師的下屬聯系到我們。 原來那天最后的電話撥給了井奇。 井奇握緊辛寵的手,他的頭靠的很近,就這么一動不動的盯著辛寵的眼睛,聽到你被人綁架了,差點把我們嚇死。 辛寵這才注意到井奇的眼中充斥著紅血絲,黑眼圈極重,嘴唇發(fā)白干燥的起皮,看起來為她的失蹤很是焦灼。 辛寵只當沒有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關切,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盯著腳上破爛的塑料拖鞋,突然想起自己那只遺失在黃沙河流里的布鞋。 許律師怎么樣了? 井奇又遞給她一杯熱水,然后看了看病房的掛鐘。 你在這兒睡了兩天兩夜,醫(yī)生說是低血糖外加有些炎癥,我來到這的時候并沒有見到你口中的許律師,只是他的秘書在這里陪護,聽說他去警局錄口供了,現在已經回到t市了。 辛寵暗暗敬佩許恃衍的恢復能力和執(zhí)行力,這件案子的后續(xù)有他處理,想必會有一個好結果。 2號床,換藥了。 護士推著小車進來,手腳麻利的把藥瓶換了,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就又離開了。 方書在辦出院手續(xù),這一瓶打完觀察一下就能回家了。井奇看到辛寵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辛寵。 先給你爸爸報個平安吧,他應該挺擔心的,就是工作忙一時抽不開空來。 辛寵笑了,用一種帶著嘲諷的語氣說,你不用給他找補,我的家人我知道是什么樣子,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你的家一樣溫馨幸福,也不是所有爸媽都配為人父母。 最后一句話顯得有些尖酸刻薄,井奇一時未接的上話,只是沉默的打開手機鎖屏。 還是給家人報個平安吧,我去看看方書怎么這么久還沒回來。 井奇出了病房。 辛寵按下一串數字,猶豫了片刻撥了出去。 嘟嘟嘟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未接通,請稍后再撥。 辛寵掛斷電話,按下鎖屏,將手機放回到窗邊的桌子上,然后躺了回去,盯著天花板上的燈管發(fā)呆,那上面蒙了一層灰,管中不知道是進了灰塵還是小蟲子,點點斑駁。 等吊瓶打完,辛寵又在病房里待了半天,然后跟方書和井奇坐上了回t市的綠皮火車。 辛寵被拐的這個小地方是沒有高鐵的,方書和井奇嬌生慣養(yǎng),辛寵提議他們先坐車到市里,再坐高鐵回t市。但是兩人沒有坐過長途的綠皮火車,都很好奇,又閑得慌,就決定坐直達的車次回去。 因為要坐一夜的車,他們買了臥鋪,從晚上六點坐到第二天早上八點。 剛過了五一長假,正是出行淡季,他們這節(jié)車廂里人沒幾個。方書和井奇一路上顯得很是激動,嘰嘰喳喳的聊個沒完。 方書對辛寵這段驚險的經歷尤為好奇,纏著她講這些天的遭遇,辛寵只好耐著性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們講了,當然沒有告訴他們在山洞里發(fā)生的那些臉紅心跳的事。 方書聽完佩服的沖辛寵豎起了大拇指。 大辛辛,你真是厲害啊,這要是我的話早嚇尿了,天天哭唧唧,哪還能想這么多招逃出去。 井奇靜靜的聽完了這一切,只問了一句,那條河很深嗎? 辛寵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思緒又被拉回到那個時候,她潛入水中,吃力的游到對岸又游回去救許恃衍。 想想還是后怕,那個時候被逼急了,只覺得如果被留在深山里失去自由失去人格做一個生育機器,比死都慘,就只能拼一把了。 這幫殺千刀的,讓許律師給他們都抓進去,真是喪盡天良,21世紀了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太可怕了。 方書感慨完坐起來拉開被子蓋在身上,也不知道是因為車上冷氣開的足,還是覺得這件事太過于聳人聽聞而戰(zhàn)栗。 反而辛寵對于這件事,淡漠的仿佛是個局外人。 她從小在t市長大不假,但是中間卻有兩年是在鄉(xiāng)下長大的。在那里,這樣的事聽過也見過。 雖然不像是在這深山老林里拐賣人口害人性命這么猖狂,但是買妻換親這樣的事也是十分常見的。 那個地方位于祖國邊界,經常有從鄰國偷渡來的難民,他們要想在這邊安頓下來,與當地人結婚是最好的手段。甚至由此發(fā)展出一條產業(yè)鏈,窮人家付一筆錢,專門找當地的中介,把自家的女孩子通過合法或者非法的手段送過來,跟當地人結婚。 窮人家通過賣女兒得了一筆錢,當地的單身漢討到了老婆,而被賣的女孩子也愿意留在這邊過好日子,倒是一筆三贏的買賣。 辛寵大伯母的弟媳就是這么過來的。 她在鄉(xiāng)下的時候見過幾面,那女人中文說的不太流利,但基本的意思還是能懂的。聽說她從小就跟著當地的華人老師學中文,就是為了能過來過好日子的。 聽她跟大伯母聊天的時候,還提了一句,想讓娘家meimei也過來。 辛寵那時候還小,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人生和理想于她而言都是很遙遠的東西。等到漸漸大了,才慶幸自己當初義無反顧離開那個小地方的決定,不然現在的她可能也被賣了,早早輟學在家生養(yǎng)孩子cao持家務,就這么度過可憐又可悲的一輩子。 她那時候一心只想著要回去找林嘉遇,執(zhí)念上了頭,入了心,著了魔,卻不曾想無心插柳柳成蔭。 從那時起,她對林嘉遇的感情也多了一份感激,多了一份信仰。 夜深了,車廂又恢復了安靜,沒一會兒傳來了鼾聲。 你睡了沒?井奇輕聲問。 辛寵側過頭,借助微弱的燈光看到井奇正在下鋪探出頭往上看,她沒回話,只是懶懶的揮了揮手。 之前的事對不起,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突兀的磨牙聲打斷了,還夾雜著幾句咒罵。 白偉業(yè),你這個大傻逼! 井奇笑出了聲,問辛寵,方書磨牙打鼾又說夢話罵人,是怎么在你們宿舍待在現在的。 辛寵隱約猜到井奇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什么,但她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就裝作沒聽見。 辛寵沒回話,井奇以為她睡著了,輕聲的道了一句。 晚安,小蠟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