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生日快樂

    昨晚睡得晚，翻來覆去的想一些以前發(fā)生的事，后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噩夢做了一個又一個，醒來的時候出了一身冷汗，再睡不著了。

    索性起來給家里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邊，該裝箱的東西裝箱，該丟掉的東西丟掉。

    辛寵有一個習(xí)慣，當(dāng)思緒特別特別混亂的時候，她會通過整理房間來放松心情理清思緒，看著許久未住的老房子煥然一新的樣子，內(nèi)心會有一股成就感。

    整理完畢她又換上運動服開始出去跑步，運動也是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多虧了井奇一直拉著她堅持跑步，要不然也不能帶著人高馬大的許恃衍游到對岸。

    她小時候生過一場重病，吃了很多激素藥，命撿回來了，但是體重卻隨著身體發(fā)育一路水漲船高。曾經(jīng)的她也像所有青春期少女一樣為體重發(fā)愁不已，尤其那一年她回到t市，在弄清楚自己心意之后更是拼了命的減肥，結(jié)果陰差陽錯得了嚴(yán)重的胃病，因此錯過了一中的選拔考試。

    彼時，林嘉遇和常婧然同在一中備戰(zhàn)高考，而她考去了遠(yuǎn)郊的高中，過著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的封閉寄宿生活。

    高中的教育資源分配極為不均衡，辛寵這個學(xué)校已經(jīng)是她能選擇的幾個選項里最好的了，即使辛寵在那個邊陲小鎮(zhèn)如此努力的學(xué)習(xí)了，但是回到t市也不得不面對成為差生由雞頭變成鳳尾的殘酷事實。

    為了能考上一個好大學(xué)擺脫這個家，也為了能與他比肩，她那三年里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學(xué)習(xí)上，放棄了社交和娛樂，每天勉強(qiáng)睡上五個小時，默默努力，最終如愿考上了t大。

    也是那時候起她患上了嚴(yán)重的神經(jīng)性貪食癥，壓力大到快要崩潰的時候只能依靠不停的吞咽去緩解，就像是一臺快要報廢的機(jī)器強(qiáng)撐著運轉(zhuǎn)，最終她如愿考進(jìn)了t大。

    但是腸胃壞掉了，如今只要餓上兩頓，她就會胃痛到昏厥。

    辛寵跑完步的時候正好趕上日出，對著緩緩從對面山頭上升起的橙色太陽，她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又拉了拉胳膊腿兒，只感覺渾身輕快。

    回家路上拐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點鮮蝦活魚，今天是個大日子。

    上午十點鐘，辛寵敲開了林嘉遇家的大門。她手里拎了好幾袋東西，額前的劉海還濕漉漉的貼在腦門，空氣中漂浮著洗發(fā)水的香氣，她笑吟吟的說。

    好沉，幫我接一下唄。

    林嘉遇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伸出手，而她卻從好幾個大袋子后面拿出一個小袋子遞給他。

    是兩條小金魚。

    今天在農(nóng)貿(mào)市場看見的，送給你。

    林嘉遇接過小金魚，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辛寵就繞過他走進(jìn)廚房，開始乒乒乓乓忙活起來。林嘉遇想進(jìn)去幫忙，結(jié)果被辛寵給轟了出來。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總不能干坐著等你把飯喂我嘴里吧。

    林嘉遇抱著肩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開玩笑，他今天的狀態(tài)還不錯，胡子刮過了，頭發(fā)清清爽爽的，說話的時候嘴角一直噙著笑，全然不見之前那一副頹廢樣，還跟她講起前段時間在英國的見聞。

    有些刻意的沒話找話。

    辛寵一個分神切到了手指，林嘉遇比本人還反應(yīng)迅速，趕緊讓她握住流血的部分，然后轉(zhuǎn)身去客廳找創(chuàng)口貼。他很久沒回過這個家了，所以也不清楚藥放在哪里，所以問過辛寵之后直接去對門的辛寵家拿了醫(yī)藥箱過來。

    林嘉遇像哄小孩兒一樣，邊給她的手指吹氣邊噴藥，做好清創(chuàng)之后纏上了繃帶，叮囑她說，最近別碰水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醫(yī)生。辛寵調(diào)皮的向他敬了個禮。

    于是辛寵被林嘉遇指揮去給小金魚找容器，而他穿上辛寵的圍裙進(jìn)了廚房做飯。

    林家這幾年本就一直閑置，上一次見到林伯伯林阿姨已經(jīng)是將最后一批家具搬走，現(xiàn)在整個家里除了一些不要的舊家電和桌椅，已經(jīng)空空如也，就連鍋碗瓢盆也沒剩下幾個。

    辛寵幫忙跑進(jìn)跑出自家拿了好多廚房用具過來，然后才到衛(wèi)生間里挑挑揀揀，找出一只閑置的大紅色塑料盆，刷簡單沖洗之后將小魚倒了進(jìn)去。

    客廳里的電視還開著，電影頻道在放一部譯制片，辛寵也沒其他事，手機(jī)又放在了家里沒帶過來，只能百無聊賴的看電影，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林嘉遇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辛寵在沙發(fā)上睡的四仰八叉，不省人事。

    林嘉遇沒有叫她，只是輕輕從她手里抽出遙控器，又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上，自己盤腿坐在地上靠著沙發(fā)繼續(xù)看電影。

    辛寵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她醒來第一件事擦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說了一句，外賣，外賣到了。

    此時電影已經(jīng)接近尾聲，正在播放煽情的片尾曲。

    辛寵趕緊起身沖到門口，跟外賣員道了聲謝拎進(jìn)來一個蛋糕。

    嘉遇哥哥，生日快樂！

    她的腦門上還有睡覺壓的紅印，頭發(fā)也亂糟糟的，劉海飛到了頭頂高高豎起來。

    林嘉遇笑她像年畫上的吉祥娃娃。

    你你你，我好心來給你過生氣，你還笑話我，走了！辛寵作勢要拿著蛋糕出門，林嘉遇站在門口張開雙臂阻攔。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快洗洗手吃飯吧，菜都涼了。

    林嘉遇堅持要給飯菜回個鍋，辛寵先給蛋糕盒拿開，插上了三根蠟燭。

    辛寵沒想到林嘉遇炒得一手好菜，小小的一張桌子上擺了好幾道菜，都是她愛吃的。林嘉遇先給她盛了一碗藕湯，辛寵微微動容，他還記得這是她最喜歡吃的家鄉(xiāng)菜。

    那三年里，她在信里提到的最多的就是，她想回去喝阿姨煲的蓮藕排骨湯。

    林嘉遇解下腰上的圍裙，從桌子上抽了一張紙擦干手上的水珠，剩下的食材你一會打包帶走，我馬上要出遠(yuǎn)門了。

    你要回英國了嗎？

    林嘉遇拿湯匙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給辛寵盛了一碗藕湯。

    你嘗嘗咸淡，雖然比不上我媽做的，但也絕對不難喝。

    王婆賣瓜，自賣自夸。辛寵嘗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但是沒有順著他的話夸他。

    你沒什么要問的嗎？林嘉遇突然拋出這么一句話。

    辛寵沒有抬頭，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了好大一口米飯，然后又夾起一只蝦子送到林嘉遇碗里，裝作不在意的回答，常學(xué)姐私聊過我，看起來還是蠻關(guān)心你的，有空給她回個電話吧。

    嗯，婧然她沒說什么別的吧？林嘉遇有些緊張的問。

    沒。

    兩個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這頓飯。

    飯后林嘉遇去洗碗，辛寵手受傷了不能碰水，心安理得的當(dāng)起閑人，蹲在地上逗弄小魚。

    怎么想起買金魚了？林嘉遇一邊刷碗一邊跟她講話。

    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農(nóng)貿(mào)市場的出口有一家花店，旁邊擺了兩個魚缸，辛寵買完菜出門的時候，有幾個小朋友正圍在門前看，嘴里大喊著，吃掉它吃掉它！

    她好奇湊近看，有兩只小魚跟一只烏龜放在一個大紅色塑料盆里，烏龜嘴里還吞著半截小魚的尸體。

    辛寵一時心軟，就把幸存的兩只小魚買了下來。

    兩只小魚在大盆里游的歡快，游一會兒停下來發(fā)會兒呆，她壞心眼的對著水面猛吹一口氣，兩只小魚感受到水面波動四處逃竄。

    倒是不怎么討厭，只是沒養(yǎng)過活物。

    辛寵從口袋里掏出來剛剛買魚送的一小包魚糧，剛一撒下去，小金魚就聚集過來張圓嘴一吸一吸。

    剛才看你面不改色的殺魚，才想起你小時候不是怕見血嗎，我奶奶殺個雞你站在旁邊閉著眼一直擠眼淚。辛寵笑呵呵的打趣林嘉遇，沒想到已經(jīng)是要做醫(yī)生的人了。

    你不覺得它們很可憐嗎？

    林嘉遇刷完碗從廚房里出來，蹲在地上跟辛寵一起觀察小魚，一輩子困在小魚缸里，明明應(yīng)該是在河里海里自由翱翔的生命。

    林嘉遇有著泛濫的同情心和極強(qiáng)的共情能力，這一點恰恰是辛寵缺少的，她總是用最理智的視角去看待事物。

    這種小金魚生來就被人類圈養(yǎng)，早就失去了覓食的本能，即使去了溪流湖泊，也要靠人投喂才勉強(qiáng)活下去，或許還不如大方的在魚缸里乞尾可憐，放肆享受有限但絕對安全的自由。

    林嘉遇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到許愿吹蠟燭的環(huán)節(jié)了。

    林嘉遇閉上眼雙手合十，嘴唇貼在食指上，就在他閉眼許愿的一分鐘時間里，辛寵木木的盯著他看。

    林嘉遇有一雙極為對稱的雙眼皮，不知道是皮膚好還是今天光線比較強(qiáng)的原因，他的眼皮上好像泛著光澤。淺色的眉毛濃而不密，嘴唇薄而嘴角微微向上翹，天生自帶一股柔和氣質(zhì)。

    第一個愿望，希望我mama健康快樂。

    第二個愿望，希望我爸事業(yè)順?biāo)臁?/br>
    第三個愿望。林嘉遇突然睜開眼，猝不及防的跟辛寵的眼神對上，兩個人誰也沒有回避視線。

    希望辛寵小朋友年年皆勝意，歲歲常歡愉，早日擁有炙熱不滅的愛和理想。

    最后一根蠟燭還沒有吹，橫亙在兩人的視線中間，燭光搖曳。

    辛寵吹滅了蠟燭，連說了三遍，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