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斜闌(一)【二更】
訴斜闌(一)【二更】
張矩此次夜回未央宮沒有讓太多人知道,翌日又頂著長安的冰霧策馬西去。 或許是一戰(zhàn)剛平一戰(zhàn)又起,君王回朝的迎駕顯得有些不合時宜,朝中文武百官更是大部分都不清楚張矩已然在長安了。 王懷姝又回到了宣室殿,只是張矩不許她帶著孩子,反而把他留在福寧殿讓我照看。 當時都在偏殿,張矩此言一出,王懷姝紅了眼眶,眼淚滑落,跪在地上乞求張矩收回成命,柔弱無骨的指腹甫一碰上張矩的衣裾別被輕輕躲開。 我沉默著,不明白張矩是何用意,出神間,王懷姝轉而來求我,梨花帶雨。 我心生不忍,骨rou分離是何等痛苦,即便只是在夢中經(jīng)歷過,仿佛親身體驗了一番剔骨的滋味。 斟酌幾番欲開口,只見張矩朝邊上的宮人遞了眼神,幾個宮奴拖起王懷姝就向外走,后者哭的撕心裂肺,混雜著抽噎的控訴: 陛下這般如何對得起高嵐清? 張矩眼里閃過一絲嫌惡,我看到膝間黛綠裙裾被抓得皺起,心中恍恍。 高嵐清,好生耳熟的名字,突然提到他又是何用意? 眼前光線驟然被阻,抬頭看去,張矩背著光站在我面前。 那個孩子就勞煩你照顧了。 我只當他存了去母留子的意思,一時不知該做出什么姿態(tài)來。 他攬了我上前擁住,埋在我的發(fā)間,聲音有些悶:終是我對不住......不能讓這個孩子成為威脅你我的籌碼。 歷朝歷代確實會有庶出的孩子交由嫡母撫育,那也只針對品階低下的嬪妃。 這就是張矩遲遲不給她位份的原因吧。 至于他所說的威脅,是覺得她日后母憑子貴從而威脅到我和琰兒么? 如此周全我的面子,我竟不知是哭是笑了:妾,遵旨。 張矩松開我,昏昏暗暗的廊下,積雪泛著幽森的白光,無言,折身離去。 琰兒的風寒逐漸好轉,陳生在小廚房看藥在我懷琰兒時,他也都親歷親為,那會兒子心情郁結,身邊太醫(yī)驟然被換,也沒想去探究什么。 太后傳召來,只說太久沒見琰兒,于是我?guī)Я绥鼉呵巴L樂宮請安,回來的路上恰路過御府,青蘭詢問我順道抓藥的事。 我抱著琰兒在輿車中等待,青蘭很快出來,湊到車帳前,我撩開一角:娘娘,奴方才去了太醫(yī)署后院,看到有一方農田,今日當差的太醫(yī)令告訴奴,羋美人曾經(jīng)在那種過些藥材,前些日子盡挪了合歡宮去。 奴趁其不備走近了去瞧,雖被雪覆蓋了些,但看著邊上沒掃盡的葉子,倒像是地黃。 我未曾出聲,青蘭垂下首默默退開,放下車帳,望著前方走了神。 今日宮奴并未走慣常回福寧殿的路,許是積雪太深的緣故,隊伍往永巷方向繞。 路過合歡殿,嗚嗚咽咽的哭泣聲敲打著緊閉的宮門青蘭說,那是衛(wèi)素娥在哭喊,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那雙手是徹底廢了,幾個宮人把她挪回了合歡殿,之后便整日整日地發(fā)瘋。 張矩似乎從不在乎其他嬪妃的去處,因為隨時她們身處的殿宇都有可能變成囚禁的冷宮。 可是羋瑤并未犯錯,依舊與衛(wèi)素娥同住,張矩也什么表示都沒有。 我拍了拍身前的木轅:停。 琰兒似乎被驚醒了,揉著眼看我,我本想將他轉交給乳娘,琰兒不愿,攥著我的交領口不放,無奈之下我只能抱著他走人合歡殿。 西配殿的幽幽哭聲愈發(fā)清晰,好像在叫誰的名字,琰兒倒是個膽大的,趴在我肩頭伸長了脖子往那個方向看,青蘭落后我兩步,抬手覆在琰兒耳畔,做著鬼臉與他逗樂。 按著記憶來到西配殿的后院,宮人不多,許是天冷都在里邊伺候,我來時也未曾讓人通報,茫茫雪色下,顯得分外蕭條。 我打量起這個后院,小農田早被冰雪覆蓋,看不出來什么,這時傳來一道女聲:娘娘駕臨合歡殿,妾有失遠迎。 回頭看去,羋瑤一身白衣,欺霜賽雪,可未免單薄。 娘娘站在院中作甚?羋瑤面容略顯憔悴,嘴角勾著笑,語氣中充滿關心,若是再凍壞了小殿下,可就不是氣血虧虛這般簡單了。 此言一出,我也懶得與她兜圈子,開門見山;那張藥方是你給懷姝女郎的吧,你急于除去太醫(yī)署種的地黃,又想掩飾些什么? 呵,她以為師兄為何善待于她?還不是為著她肚子里不明來路的雜種!羋瑤眼神突然狠戾,言語間全然沒了往日的恭敬,她曾經(jīng)將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自恨不得她落得個一尸兩命的結局! 我沉了眉:陛下不會為別人養(yǎng)孩子,羋美人,你這是在謀害皇嗣。 話音剛落,羋瑤愣住了,隨后吃吃笑起來:看來娘娘在師兄心中也不過如此么..... 我不愿再與她多費口舌,不用羋瑤多言有些事情我也知道了七八,只是心中苦澀,我未曾與她交惡,她卻要置我和琰兒于死地。 也不是沒問過陳生,他只說:臣來照看娘娘與小殿下時,可娘娘氣血還是不足,但胎兒豈可與母體同理?雖說是一點點,日積月累只怕滋補過剩。 所幸停藥了,不過也許是哪個粗心的抓藥時沒有控制用量也未可知...... 那一刻我感覺腳步虛浮,生生牽扯一抹笑意:若是無人指使,又有哪個敢對中宮的差事不上心? 如今形式明了,是羋瑤在我藥中動了手腳,終歸有所忌憚,只敢多加了一點點的用量,卻不想張矩先回了宮,她卻晚回了許多時日。 可即便如此,對待王懷姝就可以如此放肆了么?突然想到她不在宮中的日子,便是去照顧的王懷姝了吧。 但那時候王懷姝并沒有懷孕,又想起她提到的那個名字。 會不會與高嵐清有關? 我已然糊涂,總覺得事情將要呼之欲出可我又什么都沒把握住。 想起張矩臨行前的欲言又止,滿眼期冀地像是我應該要給予答復一般。 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周末了到了加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