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過青燈手里已經(jīng)跟腌菜一樣的七星花對侍衛(wèi)道：“封起來送去骨崖小筑?！?/br>
“是。”

侍衛(wèi)迅速離開，堪伏淵拎著青燈走到池塘邊。

池水澄澈平靜，倒映出一輪碎月，幾朵小小睡蓮悠悠躺在池面上，風(fēng)兒吹過，淡淡花香，寧靜優(yōu)美。

青燈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fā)抖，開始掙扎蹬著腿兒，“你……”無奈男人太高，她腳根本挨不到地面。

堪伏淵手臂一抬，輕輕巧巧，直接把她扔進(jìn)水里。

噗通。

青燈整顆心都涼了，冰冷潮水恐懼一瞬間將她吞噬。

她怕水。

******

她離開紫劍山莊前曾經(jīng)過許多嘗試。

她本是個死人，借助傀儡術(shù)在凡間行走，孤魂在陽世所受的苦楚她都需要一一領(lǐng)受，是故對活物的氣息尤為敏銳，如枯枝面對火燭，如雪面對烈日。

而對活物而言尋常之事，待她也許是致命的。

比如水，令她生不如死。

死后蘇醒的第一夜她泡在浴桶里發(fā)呆，思慮著種種，水涼了也不自知，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身體已經(jīng)完全冰冷僵硬，與尸體無異。

她的身體本是尸體，需要熱度來驅(qū)動，水帶走溫度太快她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她在下沉，沉進(jìn)浴桶，眼睜睜地看見水面一點點沒過脖子，下頜，嘴唇，鼻子，眼睛，然后是頭頂。

動彈不得，冰涼的水魚貫涌進(jìn)了她的喉口和鼻腔，難受極了。

可她還是活著，她的意識是清醒的，那種滋味生不如死，直到半個時辰后隔壁的阿阮發(fā)覺不對勁才趕來，急急忙忙把她拉出來，青燈的臉已經(jīng)完全腫脹，倒像真正的浮尸了，從今往后對她而言水即是噩夢。

正因為死不了，才是噩夢。

池塘的水更加寒冷，一點點魚腥味，青燈努力掙扎了幾下便發(fā)覺身體的力氣在迅速消失，她緩緩沉進(jìn)了池底，睜開眼睛可以望見晃動的月亮，漣漪陣陣。

她努力地屏住呼吸，可水還是如一條條蠕動蟲爬進(jìn)她的鼻腔，意識似清醒又是麻木，那種溺死的感覺一遍一遍重復(fù)，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了。

嘩——

衣領(lǐng)又是被拽住，堪伏淵一只手將她從水里拎了起來，她全身嘩啦啦地滴水，臉色慘白。

堪伏淵蹲在池塘邊上，拎近了點兒，瞇起黑眸漫不經(jīng)心笑著說：“舒服嗎？”

她冷得全身麻木，嘴唇青紫，烏黑的發(fā)絲一縷一縷貼在她冰涼的臉頰上，眼前男人的笑容過于刺眼，她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她怕水。

他繼續(xù)微笑著說：“以后莫仗著自己不死就亂來，嗯？”

青燈沒力氣回答，面前這個男人的聲音如此輕柔，卻又如此冰冷。

堪伏淵另一只手在她腰腹間輕輕一抹，仿佛無形中一股力量撞入身體，青燈全身篩糠般哆嗦起來，身子一縮開始大口大口地吐水，他拍拍手站起來，垂眸俯視少女濕淋淋地趴在草地上，狼狽地吐水咳嗽。

青燈咳完了倒在地上一起一伏喘氣兒，視線恍惚。

“起來?！?/br>
他轉(zhuǎn)身朝燈火光亮的寢宮走去，張揚(yáng)紅衣如夜色里一抹燃燒火焰，青燈喘了會兒咬咬牙爬起來，一瘸一拐跟在他后面。

寢宮掛著夜明珠燈籠，兩側(cè)侍衛(wèi)齊齊行禮，他推門進(jìn)去邁出一步，回首看了眼停在臺階下的青燈，她抱緊自己正在努力地壓抑恐懼之后的顫抖，一張小臉洗過之后雪白秀麗。

“進(jìn)來?！?/br>
青燈一進(jìn)屋就有四名侍女迎上來將她推進(jìn)里間，一方溫泉水池?zé)釟怆硽?，侍女手捧花籃與浴池邊悠悠撒落花瓣，角落里鎏金雕花包燈香爐冉冉熏香，沁人心脾。

適才浸過溫泉，青燈才恢復(fù)些知覺，兩邊的侍女沉默而輕柔地拭凈她身上的污漬，浴畢披散著頭發(fā)身穿一襲干凈白裙除了浴池。

堪伏淵本在寢宮檀木塌上手持一杯清茶慢慢地飲，侍女撩開珠簾將她帶出來，對堪伏淵恭敬行禮便悄然退去了，寢宮內(nèi)一時間只有兩人。

青燈頗為尷尬，這個男人喜怒無常，她壓根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過來，”他開口，用下巴揚(yáng)了揚(yáng)床榻，“坐上去。”

青燈臉色一白，攥緊衣領(lǐng)，難怪要把她洗得香噴噴的，“你……你說過你對死人不感興趣……”

少女沐浴過后白皙肌膚浸出桃花般誘人的粉紅，單薄白裙貼在微濕的身體上露出了原本玲瓏有致的線條來，堪伏淵瞇了瞇眼，慢慢重復(fù)：“過來。”

青燈頭皮一麻，咬牙走過去坐在床上，罷了，反正是已死的人，就算徐孟天醒了她也化為塵土，清白什么的還想這作甚。

于是她直挺挺地坐在床沿，僵硬地閉上眼睛。

堪伏淵拉了椅子坐在床邊，握住她一只腳提起來放在膝蓋上。

青燈嚇了一跳，睜開眼睛忍不住小聲說：“你做什么……”

他穿得是蓮華暗紋錦緞紅衣，她的腳蹭上去滑滑的，男人的手指和掌心都是燙的，青燈原本身子就冰冷，他這么一握她仿佛被丟進(jìn)火爐里烤了一番，下意識縮了縮。

少女腳很小，腳踝細(xì)細(xì)的，擱在他掌心他一手可以包住，他細(xì)細(xì)瞧了瞧她的腳底，伸手到一邊拉開一方紅楠木長桌的抽屜，取出一瓶藥來，青花瓷小瓶子，價值不菲。

青燈眼睜睜看著他將藥粉倒了一點于指尖，白色藥粉迅速融化，他將其抹在她腳底。

涼涼的。

青燈嘶地抽了口冷氣，她竟然感覺到了疼痛。

“日輪峰崖下溟幽谷多毒蟲?！?/br>
“我……可以自己愈合?！?/br>
“它們只吃腐rou，毒性恰巧也是對尸體起作用。”男人垂眸一點一點將藥膏抹在她的腳心，“你的腳底已經(jīng)潰爛，明日記得找骨瓷給你看看?！?/br>
青燈一愣，中原她從未遇見過這種蟲子，抬起另外一只腳想看看腳底，他一手按住，“莫看，已穿骨?！?/br>
可她感覺不到痛啊。

青燈慢慢放下腳，已經(jīng)那么嚇人了……他還擱在膝蓋上，他不嫌棄么？

他抹完一只腳用紗布包扎妥帖了擱在一邊，又去捉另一只，青燈低頭直直看著他，這般一個容姿端華的張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