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淵抬起頭，望著傾天雨幕，將一些繪織得水色模糊，“皇帝想長生不死，門派想名霸天下，貴族想謀權(quán)篡位，不過如此爾爾?！?/br>
“究竟是什么東西，你留它有如何用處。”

堪伏淵沉默。

青燈咬咬牙，“你不告訴我，我會自己找答案?！彼Φ貙⒁艄?jié)咬準(zhǔn)，“請宮主大人直白地告訴青燈，我的用處是什么，活死人也好，藥人也好，是我的血，我的心臟，還是我的身世？”

說到最后，青燈聲音都快顫了。

她寧愿他是興致所致，將她鎖在身邊，如他最初說的，他覺她這身子睡得舒坦。

堪伏淵終于將目光擱在她小臉上，他眼睛黑黑的，她什么也看不見，他輕聲說：“燈兒，你若一直沒長大，該多好。”

她覺得她什么也聽不進(jìn)了，“……抹去我記憶的人是誰？”

“骨瓷?！?/br>
青燈抽了口氣，骨瓷遠(yuǎn)在夜凝宮，她無從去問，艱難地說：“我問你最后一件事，當(dāng)初滅我顧家村的，是不是夜凝宮？”

這一句堪伏淵沒答，青燈等了等，想來骨瓷也瞞住她，心中難受，起身進(jìn)了屋。

青燈在塌間睡了一陣又醒來，冷靜了些，她琢磨了半會兒，想起從前。

師父說，有人覬覦她顧家村的輕功秘籍，夜滅顧家村，后來沖擊太大，她失憶了。

骨瓷見到徐孟天時(shí)說，我救不了他。

娘親見到骨瓷卻像瘋了一樣尖叫掙扎。

她想來，其實(shí)如今也沒有多少證據(jù)證明堪伏淵是利用她，實(shí)話而言，他待她好，那么她說那些話，是不是誤會他了，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傍晚的時(shí)候有人敲響了房門，“顧姑娘，你在嗎？”

是老太太的聲音，青燈起身披了衣服去開門，老太太笑容滿面地進(jìn)屋，手捧一碗白色粉末，笑呵呵道：“終于磨好了，來，快給手臂傷口敷上?！?/br>
青燈聽得一愣一愣的，“婆婆您？”

“這可是上好的珍珠粉，少爺帶來的，我磨了一整天終于磨好了，來來來，這珍珠粉可是真真厲害的，敷上兩天姑娘你這兒小手臂絕對跟原來一模一樣，里頭不光好了，外頭一點(diǎn)疤痕都看不到呢！”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說，青燈聽得一陣發(fā)懵，“婆婆您在說什么呢，什么珍珠粉？”

婆婆將一碗珍珠粉擱在桌子上，又拿來了紗布，道：“不就昨日早上嘛，少爺讓我準(zhǔn)備好磨粉的器具嘛，說是今兒帶個珍珠磨成粉回來給顧姑娘上藥。這不，回來時(shí)就提了一袋子，讓我磨好了送過來，我打開袋子一看啊，都是些打碎的珍珠片片，不過拼湊起來個兒倒是挺大的，要是完整的，我還舍不得呢，珍珠多貴啊，這可是少爺母親那邊的偏方呢?！?/br>
昨日早上，是她和堪伏淵出門去南蘇城的時(shí)候。

青燈有些呆，怔怔看著碗，碗中粉末細(xì)膩呈現(xiàn)隱隱月光瑩白色，并非是一般珍珠所能呈現(xiàn)的瑰麗色澤。

等等，難道是拍賣會上的清月夜明珠？

不是……送給圣女的么。

不送就罷了，他竟然把夜明珠拿來……真不知老太太曉得被她磨成粉的是一千籌的清月夜明珠會作何感想。

青燈微微張著嘴巴，一時(shí)間不知道說什么。

老太太還在絮絮叨叨，“還有一些呢，等顧姑娘手臂那塊好了，就抹在身上，保證肌膚水嫩嫩，這些日子少爺和姑娘房事頗多，顧姑娘要是受不住，疼，也往那兒抹抹，啊。”

青燈臉紅了，“婆婆您說什么呢。”

******

老太太沒有說假。

青燈原本肩膀與手臂連接處有一圈紅色的縫線痕跡，珍珠粉和了水抹在手臂上，第二日見早晨了，那紅痕幾乎消失，珍珠粉約莫是滲進(jìn)了肌膚里，連著那一塊兒肌膚都格外光滑，動動手臂，的確是像沒受過傷一般，想必多敷些時(shí)會更好。

青燈心下嘆然，說是堪伏淵母親那兒的偏方，用夜明珠磨粉用藥，奢侈至極，就不曉得她是如何的人了。

青燈動動手臂，然后拉攏衣服洗漱，打理一切后推開窗戶，空氣濕漉漉的清新，雨下了一夜，今兒早停了，遠(yuǎn)遠(yuǎn)地聽了見細(xì)碎的鳥聲，樹葉泛著青綠的水光。

她走出門，隔壁就是堪伏淵的屋子，她猶豫了一會兒才走過去，門開著，他正在用早膳，抬眼見了她，眼眸彎起跟沒事兒似的笑了一笑，說：“坐。”

青燈瞧著他的笑，他笑得好看，和初遇時(shí)不一樣了，走到桌前說：“昨天我說錯話了，對不起?！?/br>
“嗯，”他注視她，長眉挑著，玩味道，“你且說說。”

“沒有證據(jù)，我瞎猜測一番就埋怨你，是我的錯?！?/br>
青燈站得筆直，說得擲地有聲，堪伏淵失笑，將她拉著坐下來，摸摸她的頭發(fā)，“你是女孩子，不必這般。”

他的手很溫暖，青燈的身子冰涼，她說：“還有，夜明珠……謝謝你。我還覺得，你把我留著，是想有用處來著。”

她想把話說清楚，她沒有忘記她沒有多少時(shí)間來糾結(jié)。

男人的手撫摸得依舊溫柔，“你覺得，我留你何用？”

“……”

“因?yàn)槟?，骨瓷更是聽話，這倒也是個用處?！蹦腥耸樟耸?，抿口茶淺淺道，“過幾日便回夜凝宮了，今兒無事，你有哪里想去轉(zhuǎn)轉(zhuǎn)的？”

他說的輕柔，她聽了卻是一個字一個字敲在心口，她抬起眼看著男人的側(cè)顏，說：“南蘇城?！?/br>
于是上午兩人又去了南蘇城。

路上青燈約莫想著，與他的日子，大抵是個盡頭了。

他已經(jīng)坦言抹去她記憶的人是骨瓷，那么顧家村被滅之事定然與夜凝宮逃不了關(guān)系。

她若回了夜凝宮，能作為什么存在呢，只能下賤地當(dāng)他的情臠，或者給骨瓷搗藥當(dāng)下手。和骨瓷在一起她愿意，可這意味著徹底遠(yuǎn)離江湖，她什么真相都沒弄清楚便走了，徐孟天也好，紫劍山莊也好，她還沒有報(bào)恩。

最后。

她轉(zhuǎn)頭看看堪伏淵，從她的角度能瞧見他好看的硬朗下頜，最后，她還得在夜凝宮里眼睜睜地看著他成親，一個鮮活嬌艷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大家中秋節(jié)快樂~~

接下來幾天會連更的么么噠~~

☆、第五十二章

一場雨后,南蘇城仿佛散發(fā)著青石與草木的芳香。

街道上行人寥寥,偶爾馬車碾過，留下潮濕的車轍。

青燈坐在餛飩攤上，滿足地吃下第三碗餛飩，沒用過早膳就跑出來，她餓得慌。

堪伏淵坐在對面，支著下巴笑道：“止水說得對，你真是一只豬?！?/br>
青燈瞪了他一眼，擱下碗筷,轉(zhuǎn)頭見餛飩攤旁有許多人朝一個方向走去,問老板道：“他們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