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花之舞

    賀云楷沒能和茉莉成為同桌。

    當(dāng)天上完課之后，他就在楊老師的要求下，回到了原位置。

    偶爾課間的時候，他會過來坐坐，和許茉說話。

    那天他突然拿了本字帖過來，坐在許茉旁邊，一筆一劃認(rèn)認(rèn)真真地練。

    他還記著上次她說他字不好看。

    許茉無意看見那字帖封面，幾個藍(lán)白相間的大字印著：小學(xué)生書法入門基礎(chǔ)訓(xùn)練。

    她噗哧笑出聲，這和他傳聞中高冷霸道的闊少形象相去甚遠(yuǎn)。

    賀云楷聽見她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側(cè)過頭來是愿聞其詳?shù)难凵瘛?/br>
    茉莉好奇問他：你小時候都在做什么呢？

    現(xiàn)在才開始練字。

    賀云楷不假思索地說：我小時候？被我姐逼著學(xué)樂器，鋼琴和小提琴。

    茉莉這下是吃驚的笑容，他看著沒那么文質(zhì)彬彬，更像是愛好棒球滑雪擊劍的那種運動系男生。

    怎么，你不信？賀云楷挑眉問她。

    茉莉誠實搖頭，接著又點頭，半信半疑。

    賀云楷嗤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個什么形象，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二世祖？

    沒有沒有，不敢不敢。但茉莉難得狡黠的笑容已經(jīng)出賣了她。

    賀云楷將筆一扔，拽著她說要去個地方，茉莉問他去哪里。

    他說：音樂教室，我有必要向你證明一下。

    證明什么，你會彈鋼琴？

    好吧好吧，算你會，你真厲害。茉莉豎大拇指點贊，腹誹心謗他真幼稚。

    可就是一邊嫌棄幼稚一邊還跟著他去玩了。

    音樂教室在行政大樓頂層最左邊，傍晚時分空無一人，只有金黃帶粉的夕陽余暉溫柔地覆蓋在玻璃窗上。

    琴房的門，是賀云楷打電話給一個叫陳部長的人來開的。

    那人叮囑他們用完之后記得鎖好門，隨后先行離開了。走前多掃了茉莉兩眼，那笑容讓她覺得輕浮。

    其實茉莉不知道，這間琴房，在他們?nèi)ψ永镆步信诜俊?/br>
    安靜隱蔽浪漫，學(xué)生時代做壞事的首選。

    如果茉莉仔細(xì)觀察，會發(fā)現(xiàn)某些座椅下面，還塞著用過的避孕套。

    但賀云楷帶她來這里，單單純純，就想彈首曲子給她聽，更正一下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落座之前，他認(rèn)認(rèn)真真地向她行了一個紳士鞠躬禮，動作優(yōu)雅輕靈。

    盡管他只穿著最平常的校服，卻像有一盞聚光燈照在了他的身上，他本楚楚不凡。

    連窗臺上的夕陽都在幫他，將氛圍渲染成了最迷人的朦朧淡粉色。

    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第十屆瓦爾提多恩亞太賽區(qū)青少年組的冠軍獲得者，賀云楷。

    他只為你一個人演奏這首曲子，為珍貴的許茉獻(xiàn)上Flower   dance。

    茉莉被他清醇動人的聲音感染，小小地鼓了鼓掌。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少年脊背微弓，側(cè)臉眉棱鼻峰如山，影子落在地面上，斜斜地被拉長。

    修長的十指敲動著黑白琴鍵，隨意試了幾個音，茉莉覺得他像在和鋼琴交流。

    側(cè)頭向她翩翩一笑，清脆連貫的音符從他的指尖之下傾瀉而出。

    Flower   dance花之舞。

    從第一粒琴音響起，茉莉玩笑的心態(tài)盡失，他演奏的樣子是如此專注凝神。

    只覺得每一個音符都落在了她的心上，節(jié)奏越來越急，越來越急

    不知從哪里飛來了漫天粉色花瓣，整個琴房的桌椅都跟著旋轉(zhuǎn)飛舞起來。

    只有他是不變的。

    只有他依舊清晰地坐在鋼琴前，眉清目朗。

    在他的琴音下，她似躺在了在綠綠的茫茫草野之中，漫天落降的粉色花瓣將她淹沒。

    她從花堆里探出頭，看見了垂眸的他，他鼻峰下的唇瓣是其中最鮮艷的一朵。

    她想靠近，靠近那瓣花。

    她想與之一起，一起舞蹈。

    唔茉莉吞了一下口水，心跳快得讓她難受。

    鋼琴曲停了很久，安靜得落針可聞，賀云楷輕聲問她：你喜歡嗎？

    怎么才能不喜歡？

    茉莉像被施了定身術(shù)，愣愣地，愣愣地將雙手交疊放在胸口。

    賀云楷重重地點了下高音區(qū)琴鍵，驚得她身軀一顫，她不知道自己在回神那一剎那笑得有多清甜。

    她說：我剛剛在想，你到底把cd機藏在哪里了。

    賀云楷勾唇淺笑：我就當(dāng)你是在夸我。cd機說他心情很好，可以再讓你點播一曲。

    小星星！茉莉舉手。

    這么簡單的曲子，賀云楷讓出琴凳一半位置，你自己來。

    茉莉走過去坐下，食指點中了一個sol鍵，好奇地摁了幾下。

    我不會。她沒有學(xué)過鋼琴，但她并不因此感到怯弱。

    如果她有機會，她一定也能學(xué)得很好。一點點遺憾，讓她更加好奇興奮。

    兩人并排坐著，賀云楷在中音區(qū)為她示范，她在高音區(qū)有樣學(xué)樣。

    只學(xué)第一句，不糾指法，兩三遍就連貫起來了，她自己單手彈著反復(fù)在玩。

    她的發(fā)質(zhì)天然烏黑順直，黑皮筋扎了個馬尾，因為靜電，一些發(fā)絲貼到了他肩部的校服上。

    他有點想感受一下她發(fā)絲的觸感，那看上去十分柔軟順滑。

    發(fā)絲下纖瘦的肩背，肩背往下，他看到了她撐在琴凳上的左手。

    黑色皮質(zhì)的琴凳，與她白皙小巧的手指交映，他突然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旁邊，看似隨意。

    小拇指第二關(guān)節(jié)觸碰到了她的手背。

    邊緣。

    一點點。

    她手背的溫度，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清冷如雪，而是比他的體溫略高。

    他五指像彈鋼琴那樣敲擊著琴凳，拍打著節(jié)奏猶豫、試探、徘徊，像捕食的蜘蛛找準(zhǔn)時機，想一舉將她的手心納入掌中。

    茉莉?qū)λ男乃己翢o察覺，眼睛晶亮地仰頭問他：我的節(jié)奏對嗎？

    賀云楷心猿意馬，嗯聲敷衍。

    他膽小。

    不，他不是膽小，他是怕嚇到她。

    怕不就是膽小嗎？

    賀云楷腦子里出現(xiàn)了兩個人在打架，最后罵他膽小的那個人贏了，他決定親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