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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餐的時間里,趙棠鳶依舊沒有提及剛才的事,周沉只知道她沒有生氣,卻不能確定她心底的真實想法。 不過既然她都知道了,他也不想藏著掖著。 他把她抱在腿上,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在她手背上摩挲,問她:剛剛都聽到了? 也沒有全部聽到。趙棠鳶的話故意拐了個彎。 周沉被她故作機靈的模樣逗得滿眼都是笑意,氣氛頓時松緩了不少。 那我對那些人的安排,你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他沒有把那些人稱呼為她的家人,他們配不上。 不會。趙棠鳶語氣輕松。 即使猜測到她的態(tài)度了,周沉還是有些許愣怔。 她能如此輕松自然甚至冷漠地贊同他的安排,并沒有讓他覺得趙棠鳶涼薄,而是思考她能有這個態(tài)度,肯定還有很多他未調(diào)查到的委屈。 在趙棠鳶的成長路上,昨夜的經(jīng)歷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她究竟經(jīng)歷了多少這樣的事情,他是查不出來的,卻能料想到。 而只是料想,就讓他生怒,憤怒之下還有難受,為他沒有早一點參與她的生活、沒有早一點保護她。 明明他長她十歲,卻空耗三十年人生,任她多受這么多年的苦。 憤懣到連氣管里都像穿了箭矢,一呼一吸都夾雜著血腥味。 他不愿意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要趙棠鳶不反對,一切都交給他來解決。 他把話題轉(zhuǎn)移到另一個地方,對她說:吃完飯帶你去看奶奶,醫(yī)生說,奶奶只是底子差了點,但是養(yǎng)養(yǎng)能好的。 趙棠鳶的眼里終于亮起一點光芒,看著他的眼神也更生動了。 真的?她再一次確認(rèn),能好? 周沉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她終于表現(xiàn)出一點依賴他的樣子了。 真的。他向她保證道,這段時間讓奶奶在醫(yī)院里養(yǎng)養(yǎng),你先準(zhǔn)備考試,這邊有人看著。 他說的有人,就是他安排在奶奶身邊的人。不僅要照顧奶奶,還要保護奶奶不讓她煩心。 趙棠鳶點點頭,他又說到了考試的事情,她沒有往這上面接話,免得說錯或者說漏些什么。 但是她想了想,還是說了聲:謝謝你。 眼看著周沉又要皺眉,她把手搭在他肩上,看著他的眼睛,神情認(rèn)真一字一句道:不論你愛不愛聽,但我依然想告訴你,奶奶對我來說很重要,真的謝謝你。 有些關(guān)系是要分清的,感謝也是要表明的。 不僅是感謝,還有必須認(rèn)清的事實。 因為周沉,她才有機會幫奶奶轉(zhuǎn)院,才有能力讓趙家那群人得到報應(yīng),也是因為周沉,她比想象中更快速地脫離了從前厭惡的生活。 周沉是她的捷徑,但不會永遠都是。 他們依然是存在于兩個不同世界的生命體,或許現(xiàn)在會有短暫的交接,但是未來呢? 那么多不確定的因素,從生活到精神,他們沒有契合的地方。 她不能永遠依靠著周沉。 若非學(xué)生會那一次意外的接觸,引發(fā)的這段包養(yǎng)關(guān)系,他們本不會有交集。 趙棠鳶一直明白,人能永遠依靠的,只有自己。 見她神情那么認(rèn)真,周沉沒有再和她爭論這個話題。 他想要的是她在所有需要依靠的時候都能第一時間想到他,想要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幫助。現(xiàn)在雖然不是時候,但是日子還長,他有時間也有耐心慢慢來。 兩個人把早餐和午餐并作一餐吃了,酒店里的餐食真如趙棠鳶所說的那樣,雖然精致講究,但是還是少了點味道。 那是高級餐廳做不出來的市井里的煙火味。 飯后周沉又讓后廚做了一份適合病人喝的養(yǎng)生湯,裝在保溫壺里一起帶去醫(yī)院。 兩個人到醫(yī)院的時候奶奶正好開始吃午飯,趙棠鳶接了護工手里的勺子,耐心又細致地將飯喂到奶奶嘴里,等到奶奶吃完嘴里的米飯,又喂了一勺溫度剛好的湯。 老人家吃飯慢,但她更耐心。 周沉又看到了她對待長輩時表現(xiàn)出來的另一面,撒嬌的她、懂事的她、耐心的她、聰明的她不論是哪種,都讓他為之心動。 ** 下午,趙棠鳶在醫(yī)院里陪奶奶,周沉被她勸著去處理公司的事情了,連護工也被允許小小地放了一個假。當(dāng)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奶奶的時候,有些話才能說出口。 奶奶并不糊涂,她肯定能看出端倪的。 果然,趙棠鳶在替奶奶削蘋果的時候,聽到她問:圓圓啊,奶奶能住進這里,是小周幫的忙吧? 蘋果皮被完整的削下來,并沒有削斷,趙棠鳶的臉上也沒有露出詫異,非常自然地回答道:是他幫的忙。 你和小周是怎么認(rèn)識的???奶奶又問。 趙棠鳶按著之前周沉教她的說辭,用最淺顯易懂的話告訴奶奶:他其實是我的老板,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換了個工作嗎?就是在他的公司里上班,做他的助理。這次能回來過中秋,也是因為他要來這里出差,知道我是鷺島人,就把我?guī)Щ貋砹恕?/br> 這樣啊,奶奶露出笑容,小周是個好人。 奶奶也用最淺顯直白的話來評價周沉。 而深思熟慮顧及到日后發(fā)展的周沉,突然就被頒了一張好人卡。 他幫了咱們這多忙,圓圓你可要好好為人家工作報答人家。 我知道的奶奶。 奶奶像突然打開了話匣子,又說:小周看起來蠻年輕的,這么年輕就能當(dāng)老板,人還有禮貌,也沒架子,不錯。 趙棠鳶順著她的話說:你覺得他很好嗎? 好是好,奶奶的話鋒突然一轉(zhuǎn),就是看著和咱們就不是一路人啊咱們以后報答起來可難了。 周沉的言行舉止都不是普通家庭條件能教出來的孩子,奶奶看人明白,雖然喜歡他,但也有些擔(dān)心沒法報答人家的好意,這樣尊貴的人又怎么會看得上她們所能回報的東西呢? 趙棠鳶沉默了。 奶奶看出了她情緒不好,以為是自己剛才那一番話造成的,又安慰她:不過沒關(guān)系,咱們圓圓也是塊金子,也會成為很優(yōu)秀的人的。 一如從前每一次鼓勵,奶奶一直在幫她建立信心。 但是趙棠鳶所想的卻不是這個問題。 連奶奶都看出了兩人的差異 她還在沉默著,外頭突然傳來響動,原本安靜的醫(yī)院走廊瞬間變得喧囂。 付蘭不知道是從哪打聽到奶奶轉(zhuǎn)到了這家醫(yī)院,又收到兒子要坐牢的消息,以為是沒給錢才這樣,最后不死心還是來找了奶奶。 趙老頭子留下的錢,加上他們家手上現(xiàn)有的,也抵不過要賠給人家的總額,她只能來奶奶這里碰碰運氣。 當(dāng)她看見奶奶住在這樣高級的病房里的時候,先是一驚,又更加確定了之前的猜測。 如果奶奶沒錢,那肯定就是趙棠鳶手上有錢。 她尖銳的哭喊引來了外頭的醫(yī)生和病人,趙棠鳶還沒想好如何應(yīng)對,剛離去的周沉又收到消息折返回來了。 還不把人帶出去?周沉冷聲吩咐身后兩個黑衣冷面的保鏢。 鬧劇只上演了短短的幾分鐘,由于周沉的強制措施,付蘭幾乎是被扛著帶走的。 而她還不明白這些人是誰,又為什么帶走她。 周沉匆匆走到趙棠鳶身邊,面色擔(dān)憂地問她:沒事吧? 趙棠鳶搖搖頭。 付蘭還沒能有什么動作呢,周沉就回來了,除了吵了點,她一點沒受影響。 那就好,以后不會再有這種情況了。周沉說。 趙棠鳶微微一愣。 不僅是她,連奶奶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圓圓,小周奶奶喊他們,你二嬸這 趙棠鳶摸不準(zhǔn)奶奶的態(tài)度,畢竟是她的兒媳婦,但是不管奶奶怎么想,她都要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她沒讓周沉出去,畢竟他剛幫了自己,過河拆橋不太道義。她轉(zhuǎn)而對著奶奶說:奶奶,你接下來就好好養(yǎng)病,家里的事,我會解決的。趙棠奇他做錯了事,就要承擔(dān)后果,誰都不能包庇他。 她說完的時候,奶奶并沒有馬上回答,雖然趙棠鳶語氣硬氣,但是心底還是有些擔(dān)心奶奶會因為心疼孫子而心軟。 空氣安靜了片刻,周沉看出了她掩藏在表面之下的不安,礙于奶奶在,他忍住了想把她抱進懷里的念頭。 片刻之后,終于聽到奶奶說:圓圓啊,你長大了,奶奶相信你,奶奶不管他們了。 趙棠鳶的心才松下來。 所以奶奶常說,她們祖孫倆才是最相像的,一樣的硬脾氣,一樣的冷心腸,不會被這些亂而遭的事情蒙了眼的。 辭別奶奶以后,趙棠鳶跟著周沉去了地下車庫。 黑色的房車?yán)?,坐著被強制帶下來的付蘭。 付蘭不認(rèn)識周沉,當(dāng)她看見趙棠鳶跟著一個陌生的男人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慌張。 剛剛就是這個男人吩咐那些黑衣保鏢把她帶到這里來的。 她不知道周沉和趙棠鳶的關(guān)系,卻覺得趙棠鳶能救自己。她想撲到趙棠鳶身前,卻被周沉護著、被保鏢攔著隔開了。 圓圓啊,你弟弟可要坐牢了,你不能不管他??!她嘶吼喊著。 本來靠著賣房是可以補上那些賠款的,沒想到對方突然改了口,要得更多,不然就要讓趙棠奇坐牢。 這回他們是真的拿不出來了。 但是趙棠鳶沒理,她知道周沉有辦法。 下一刻,便聽見周沉說:想要錢? 付蘭不明白他的意思,卻是猛點頭。 可以。周沉答應(yīng)了。 不僅是付蘭,連趙棠鳶看著他的目光都有些驚訝。 又聽見他繼續(xù)說:協(xié)議先簽了,以后你們就和趙家沒什么關(guān)系了,也不準(zhǔn)來sao擾她們。 付蘭卻變得猶豫。 不想簽?周沉說,行啊,那就不簽,讓趙棠奇坐牢吧。 付蘭不知道這個陌生的男人為什么對自己的家事了如指掌,但她還是在意兒子的,生怕他反悔,忙說:我簽!我簽!你只要把錢給我,我就簽! 周沉冷眼看她。 接下來的事由保鏢收尾就行,他把趙棠鳶帶下了車。 直到離開停車場,趙棠鳶才問他:為什么 嗯?周沉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攬著她的腰,想問為什么要給她錢? 趙棠鳶點點頭。 雖然給了錢就能買清靜,但想想還是有點虧。 憑什么要白給他們? 但她忘了周沉商人本性,哪有那么容易吃虧。 她聽見周沉說:不給錢,她敲詐的罪名怎么坐實? 趙棠鳶一愣。 人心永遠是貪婪的,給錢并不能填補破洞,只會助長貪婪。 不如一次解決。 周沉想得遠比她要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