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告別
四十一 告別
裴言從好友列表里點開江越的對話框。 裴言:今天謝謝你了。 江越:我只是來早了一步,沒有幫到什么,畢竟宋柏岸也趕來了。 手機屏幕里的對話框消息很快彈出來第二條。 江越:關(guān)于上輩子,我大概知道了一些。抱歉,除了對不起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裴言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頭發(fā)垂在胸前,有幾滴水滴到了手機屏幕上,她用手把它們抹掉,過了一會終于打字回復(fù):不是你做的,和你沒關(guān)系,你不用道歉,就當(dāng)不知道吧。 江越看著她發(fā)過來的消息,最后沉默著關(guān)掉了屏幕界面,望著車窗外忽明忽暗的燈光出神。 另一個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占用他的身體出現(xiàn)了,大概是對方也懶得瞞他,終于讓他看到了那些一閃而過的片段的完整記憶。 像是電影一樣,將江越短暫的一生在腦海中播放完畢。 他終于明白裴言的怨憎到底從何而來,不管是不是發(fā)自本意,他都傷害她太多,將她拖進了泥潭里。 如果沒有遇見自己,她也許會有很好的人生。 哪怕可以借口說與他無關(guān),這些都是上輩子的事,他現(xiàn)在明明什么都沒做,不應(yīng)該被遷怒??山街?,他們是一樣的。 他們是一個人,所以會做出同等自私又懦弱的選擇,舍不得放裴言自由,卻又缺少和江淮年對抗的底氣。他想,如果換作是他,大概也找不到別的辦法,除非離開她。 不把她牽扯進來,那么她就永遠不會有危險。 像現(xiàn)在這樣,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 回家的時候一樓客廳坐了個年輕男人,三十歲左右,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fā)上,眉眼聳拉下來,愁云密布,見到他,立刻起身迎上來:小江少爺,您能帶我去見一下江先生嗎? 江越還沒來得及開口,管家先一步打斷他:等會先生會叫你。管家冷漠的目光隨即移到江越身上:先生在樓上等你。 江越上了樓,推開了書房的門,江淮年正靠在窗邊,手里夾著一根煙,若有所思。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江淮年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今天是我和你mama的結(jié)婚紀念日。 江越眉心跳了跳,沒說話。 眼前的人自顧自地開始陷入回憶:快二十年了,我見你mama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她是這個世上最溫柔美麗的女人。誰想到,她也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自利的騙子。 手中的煙不自覺地越燃越短,江淮年看了一眼身后低眉順目的江越,已經(jīng)很難在他的眉目間找到秦婉的影子了,他越來越沉默,冷靜,像極了當(dāng)年的自己。 江越。江淮年語氣難得溫和了幾分,我們都一樣,是被你mama拋下欺騙的可憐人,所以你應(yīng)該站在我這邊。 江越覺得他很可憐,得不到所以自我欺騙,放不下秦婉,卻又不得不在記憶里靠抹黑她來自我安慰,把自己想象成是被拋棄的受害者。 他在心里想,我們怎么會一樣,我永遠不會怨恨我愛的人,哪怕,她并不愛我。 但江越面上沒有顯露半分不認同,他點點頭說,我知道。 江淮年似乎很滿意他的同仇敵愾,想起來施舍給他贊賞:你上周給的提案我看了,很成熟的方案,是很多比你年長的高材生一輩子都想不出來的方案,不愧是我的兒子。 他坐回書桌前的軟墊座椅,把煙在桌上的紫砂煙灰缸里隨手碾熄:不管怎么樣,以后我的公司是你的,你現(xiàn)在的能力已經(jīng)被看到了,江越,證明給你母親看看吧,讓她看看被她拋下的你,到底有多么能干。 江淮年的語氣里有著隱隱約約的興奮和迫不及待,他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種新的價值,是用來報復(fù)秦婉,用來證明秦婉的選擇是錯誤的。 江越?jīng)]有別的選擇,所以他只能沉默片刻,說了聲好。 門在此時被敲響,管家推門進來問:先生,徐大年還在樓下等。 江淮年收斂起剛剛外溢的情緒,又恢復(fù)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深沉模樣,帶他上來吧。 涉及到公事,江越自覺地準備離開,和站在門口準備進來的徐大年擦肩而過,他下意識多看了一眼對方,才注意到他的脖頸處有一塊燙傷疤痕。江越身形一晃,徐大年立馬扶住他:小江少爺,你沒事吧? 江越很快站直身體,甩開他的胳膊,臉色難看起來。徐大年渾然不覺眼前的人已經(jīng)換了一個靈魂,又問了一遍:你沒事吧? 江越?jīng)]回答,漆黑的眼眸盯著他脖頸的疤痕,問:你這里是? 哦,小時候調(diào)皮被開水燙的印子,消不了了。徐大年恭恭敬敬地沖他略微彎身,推門進去了,沒有看見身后江越的目光逐漸變得陰冷。 徐大年。 裴言那場車禍的肇事司機,在醫(yī)院危重病房里待了半個月以后器官衰竭搶救無效去世。肇事司機死亡,加上當(dāng)時多方調(diào)查給出的結(jié)果都是意外,司機是疲勞駕駛,不存在任何蓄意謀殺,于是他也相信了是意外。 甚至他后來特意調(diào)查過徐大年,和現(xiàn)在的外貌不太一樣,照片里的徐大年蒼老疲憊,目光無神。徐大年當(dāng)時所有的資料都沒有顯示他和江淮年有過任何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徐大年卻出現(xiàn)這里,那么一定是江淮年在他的個人資料里做過手腳,那么車禍呢,是不是也一樣? 他越想,心底越是一片冰涼。 過了一會徐大年出來了,面露喜色,恭恭敬敬沖他一點頭離開了,江越重新進去見江淮年,裝作好奇地?zé)o意問起徐大年。 怎么,你對他很感興趣? 嗯。他不動聲色道:看起來他這個人不太靠譜,我怕您受騙。 江淮年笑了:你看人倒是挺準。他是你三嬸家的一個遠房親戚,負責(zé)倉庫運輸,結(jié)果晚上開車帶著一整車的貨開進了池塘里,他自己倒沒事,一車貨都毀了,賠不起才來找我。 是嗎。江越盯著他問:那你準備怎么處理他? 把人逼上絕路后再雪中送炭,才能讓對方的感激最大化。江淮年手指無意地在桌子上敲了敲,我明明可以送他去坐牢,但我不追究他,還給他找了一份新工作,你說,他該多感激我。有些人看著沒什么用,但是留著也不算壞處,萬一哪天就發(fā)揮作用了呢。他目光落到江越面無表情的臉上,用人之道,你也可以學(xué)著點。 江越唇邊溢出冷笑,很快又被他掩蓋下去。 他看著江淮年,一副我學(xué)到了的真摯表情,轉(zhuǎn)身離開的下一秒變成滿眼的嘲諷與冷意。 早上八點,裴言下樓扔垃圾,被站在樓下的人嚇了一跳。 江越靠在單元樓門口墻上,臉色沉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她時,臉上的漠然瞬間被收起,變成了小心翼翼的想靠近。 只是看眼神就能認出是哪個江越,裴言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問:你在這里干嘛。 不知道,只是忽然想來了。他的嗓音有些喑啞,一雙眼里滿是紅血絲,看起來很是疲憊。 你不會早就來了吧? 江越?jīng)]回答,視線牢牢地鎖住她的面容,良久,緩緩開口道:裴言,你現(xiàn)在開心嗎? 開心啊,當(dāng)然開心。裴言語氣很冷淡:你要是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會更開心。 我知道。江越勾了勾唇,臉上泛起很勉強苦澀的笑意。 他看著她說:以后不會了,這是最后一次。 裴言很容易心軟,他這副模樣,倒顯得是她太冷漠絕情,她心里泛起酸澀,最終語氣緩和了一點:也沒有說不能永遠不見但是,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 嗯。他似乎因為她松動的態(tài)度愉悅了幾分,盯著她,眼神很溫柔,很眷戀地說:放心,我不會讓你現(xiàn)在的生活受打擾。 要走時,他忽然問: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嗎? 裴言立馬搖頭,眼神防備。 他無奈自嘲地笑了笑,神色很復(fù)雜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什么也不再說了,轉(zhuǎn)身離開。 裴言被他那個眼神看得心里一顫,心底沒由來的涌上難過,下意識想追上去叫住他,卻又立刻停住腳步。 她回過身,把手里的垃圾扔進垃圾桶,心想,有些情緒也應(yīng)該適當(dāng)?shù)厝舆M垃圾桶才對。 快到結(jié)局啦,后面劇情比較多,我寫得有點慢,不收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