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暈倒的那天算起，林深已經(jīng)做了接近四年的植物人，一般來說超過半年還未蘇醒的話基本就是永久性昏迷了，所以現(xiàn)在林深醒來的幾率幾乎為零。

清歡也是清楚這點，所以才會選擇離開，而不是守著林深等他醒來。

但他雖然昏迷著，卻有一顆強(qiáng)健的心臟，這顆心臟在林深的胸膛里安靜的跳動著，為他延續(xù)著清歡為他日夜不眠照顧祈禱得來的生命。

想到這里韓立言的心開始狂跳，如果清歡的同意的話，他能不能……能不能……

不行，林深是植物人，是深度昏迷，大腦的功能也嚴(yán)重喪失，但是他還沒有腦死亡，所以他沒有權(quán)利這么做，甚至清歡也沒有權(quán)利這么做。

于是這個想法在韓立言的腦海里只是轉(zhuǎn)瞬而逝，而且即使和那個清歡接觸的不多，他也能看出來她對林深有多么在意。

長舒一口氣，又捏了捏眉心，韓立言將這個想法壓下，推門離開了林深的病房。

*

晚上10點，傅臨川一個人坐在清園的臥室里，因為好多東西都搬去了南山，所以這里顯得有些空蕩，但那張柔軟的大床還在，清歡掛的紙星星也還在。

隨著指針滴答滴答的轉(zhuǎn)動，他在床邊抽著煙，一根接一根，腦子里回想著之前沈云的話，心里似乎第一次意識到一件事。

——這三年來，他有沒有認(rèn)真的跟清歡說過我愛你？或者說他有沒有認(rèn)真的跟清歡討論過他愛她這件事？

在傅臨川的記憶里是有的，或者他認(rèn)為自己有。

但當(dāng)他細(xì)細(xì)回憶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他除了在她睡著時和zuoai時會呢喃著愛她以外，他們之間唯一次正式討論感情居然是清歡先問他是不是喜歡她。

而且這么多年來，驀然回顧，他似乎真的沒有做過讓她確切知道他愛她的事，他每天和沈云同進(jìn)同出如影隨形，對清歡來說，他是關(guān)著她的人，沈云則是想把她送到醫(yī)院關(guān)著的人，她又怎么會以為自己愛她呢？

腦中回想起上次的對話，傅臨川一下有些頹然。

——“傅臨川……你……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清歡，我不是喜歡你……我是愛你……愛你……”

他們的對話到此為止，傅臨川想不起清歡下面的回答，但他想起了前兩個月清歡在楓山問他的那句話。

“傅臨川……你是不是很喜歡她呀……”

他回答的是。

難道說清歡很早就分裂了，現(xiàn)在的清歡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哪個清歡？

太多的想法充斥在傅臨川的腦海里，他一會兒想沖到南山那邊好好告訴清歡他是真的愛她，好彌補(bǔ)之前自己的錯過，一會兒又想直接過去吻住她，告訴她他不在乎她什么分裂不分裂，只要是她他就愛。

可在原地轉(zhuǎn)了許久，傅臨川最后還是再次坐了下來。

——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這樣，就算清歡是真的覺得自己不愛她又怎么樣？

現(xiàn)在的清歡已經(jīng)喜歡上了韓立言，他這么貿(mào)然過去只怕又要嚇到她。

對，他不能急，不能急……

想通了的傅臨川一下躺了下去，他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上，不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一個護(hù)士猛的推開韓立言辦公室的門，語氣十分焦急。

“韓醫(yī)生?。?！”

韓立言蹭得一下從躺椅上起來，又抓起醫(yī)生服一邊套一邊往外走，兩個人小跑著沖進(jìn)電梯，很快就來到了韓文雪的病房。

兩個小時后，經(jīng)過一番搶救后韓文雪的情況再次穩(wěn)定了下來，韓立言回到辦公室里，站在落地窗前點了一支煙。

此時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窗外是美麗的城市夜景，但韓立言卻無心觀賞，他心里回想著韓文雪那張蒼白的臉，一股無力和愧疚感直壓在他心頭，讓他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猶豫一番后，他拿出給清歡打了個電話。

清歡那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聽到鈴聲后摸索著接起來，軟軟糯糯的聲音聽得韓立言心情放松了許多。

“睡了？”

“唔……”

“這幾天有聽話吃藥嗎？”

“嗯………”

“那就好，我周六回來，好嗎？”

“嗯……好………”

說完這話清歡那頭再沒了聲音，韓立言聽著她迷迷糊糊的呼吸聲，嘴角泛起了溫柔的笑意。

*

周六晚上，因為清歡突然嘴饞想要吃魚，所以新來的廚師做了頓小的全魚宴。

三人在室外的露臺用餐，餐桌上擺了20來道魚，什么口味都有，清歡吞了好幾次口水，就差敲碗等開飯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外面?zhèn)鱽硗＼嚨穆曇?，清歡蹭得一下站起來，又走到欄桿那里和韓立言揮手。

韓立言帶了好多清歡喜歡的零食，對著她溫柔一笑，然后才往露臺那邊走去。

他坐好后傭人過來加了一副碗筷，三人用餐變成了四人，因為對剛才兩人一番動作很不滿意，傅臨川一直沒說話，只有清歡在和韓立言嘰嘰喳喳的，沈云偶爾也會加入，氣氛倒還算不錯。

吃過飯以后清歡開心的去洗澡，出來以后韓立言已經(jīng)在等她了，他也換了居家的衣服，柔軟的長袖和休閑褲，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男士香皂味道。

她平躺著把頭枕到韓立言大腿上，韓立言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兩人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

“你喝酒了……”

清歡一邊伸手戳韓立言的下巴一邊說話，韓立言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今天不用在醫(yī)院守著，所以他喝了點酒，即使來之前洗過澡漱過口，離近了身上也難免有淡淡的酒氣。

接著他躺下來調(diào)整了位置從后面抱住清歡，清歡在他懷里覺得很安心，臥室里又暖和，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韓立言將頭埋在她的頸窩里，呼吸格外的沉重。

兩人就這樣慢慢的聊了一會兒天，這一句那一句的，氣氛很安靜很美好。

“清歡，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嗎？”

韓立言帶著淡淡的酒氣開口，清歡迷迷糊糊的點頭，韓立言將她抱緊，然后說出了希望她能考慮讓林深捐獻(xiàn)心臟的事。

如韓立言所料，清歡聽后有些被嚇到了，但她還是努力平復(fù)心情，讓語氣顯得平穩(wěn)些。

“我……我不知道……要……要問她……”

說完清歡的額頭開始冒汗，然后像撐不住了似的一下起身跑進(jìn)浴室里，韓立言捏著眉心撐起身，眉頭不由緊緊皺起。

他這是怎么了？居然真的說了出來，不行，以后不能再喝這么多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清歡正蹲在浴室里，她的表情幾變，看起來正處于掙扎之中。

十分鐘后，清歡推開門從浴室里出來，她的劉海上全是水，下巴也在滴著水珠。

韓立言看向她，他本想過去握住她的手，可走到一半?yún)s又停了下來，他看著清歡的眼睛，眼里也是不可置信。

“何——？”

然而話音才剛起，清歡就徑直走過來，對著他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