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四)
雙生(四)
深夜十一點,南城警局接到派出所的報案后,陸衎帶人就趕到現(xiàn)場。 漆黑的夜,巷子口的燈忽閃,背街是一個改造的城中村,他們所在的位置剛好有一個垃圾池。血腥味伴隨著著陣陣?yán)膼撼?,味道不怎么好聞?/br> 周圍都已經(jīng)拉上了警戒線,陸衎掀開走進去,只見高海濤半蹲蹲著,他看過去,角落里有一女子,女子聽見聲音,抬頭看向陸衎,陸衎才看清是楊舒。只是平日里冷靜自持的人,這會也在角落瑟瑟發(fā)抖。 人確定已經(jīng)死亡了?陸衎問高海濤。 高海濤拍了拍楊舒的背,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站起來走到陸衎身旁說:我們來的時候已經(jīng)斷氣了,是楊律師報的警。死者名叫吳成志,剛出獄一個月。 陸衎麻利的戴上手套腳套,他走過去,剛蹲下,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半蹲著轉(zhuǎn)頭望去。 來人是岑歆,他蹙著眉頭問道:你怎么來了? 岑歆聞到?jīng)_鼻的味道,不直覺的蹙了下秀眉,祁亦言向她踱步走來,遞給她手套腳套等裝備,冷冷的說:習(xí)慣這味道。 才說完,徑直向尸體走去,目光轉(zhuǎn)向陸衎,半蹲著,一邊慢條斯理的戴著手套,一邊說:人手不夠,就讓她提前來報道。 說話間,岑歆緊跟著祁亦言,也半蹲著過去,陸衎隱隱察覺祁亦言有怒氣,也不知道誰招惹他了。 死者吳成志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燈光昏暗,但是能辨別出樣貌,岑歆跟在一旁,在看到他血跡斑斑的臉后,就認(rèn)出他,是之前在酒吧撞他的那人。 吳成志背靠著墻縮坐著,背后的墻上有一道血跡,是他靠著墻拖下來的。祁亦言熟練的檢查尸體,一邊對岑歆說著尸體的情況。 尸體還未完全僵硬,死亡時間不會太久。 他光著膀子,胸膛到小腹大大小小有十多道刀傷,血已經(jīng)凝固,結(jié)成血痂,心臟的位置插著一把小刀。 岑歆順著往下看,男子的下半身血跡斑斑,整個褲襠都是暗紅色。祁亦言拉開看,發(fā)現(xiàn)男人的陰/莖被割斷了,他神情沒有什么變化,岑歆皺了下眉,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 陸衎在一旁觀察著,并沒有說話,原本他以為岑歆看到這場景多少會有些惡心,不料她很專業(yè)。 祁亦言示意她說尸體情況,岑歆看了看說:死亡時間應(yīng)該在半小時前,身上有十多道刀傷,但是不致命,心臟部位有一把刀,具體有沒有傷到內(nèi)臟還需要解剖確認(rèn)。然后還有,他的下面少了嗯,少了一部分。 祁亦言點點頭,沒有說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起身用電筒照了下附近,然后燈光定格在一個位置,岑歆和陸衎過去,在垃圾池旁,發(fā)現(xiàn)了被割斷的部位。 他又折回去,蹲下仔細(xì)查看了眼岑歆說:死亡時間初步斷定在十點半左右,具體死因需要進行解剖才能確定,還有你說的,那一部分。 他也學(xué)岑歆說著。 陸衎滿臉黑線,清了清嗓子說:先把尸體帶回去。 祁亦言和岑歆正在處理尸體,陸衎吩咐完,向高海濤這邊走去。 楊舒身披著著外套,臉上有了血色,看樣子已經(jīng)緩和了過來。只是,剛才她在角落里,沒發(fā)現(xiàn)她的手上也滿是血跡。 陸衎沉了沉眸子,看了眼高海濤,哪想這家伙心思都放在楊舒身上,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陸衎的眼神。 還是楊舒發(fā)現(xiàn),她攏了攏衣服,余光看到自己手上的污穢時,抱歉的看向高海濤:我會幫你洗干凈的。 高海濤擺擺手,干笑了兩聲說:不用不用,哈哈,楊律師不嫌棄就好。 陸衎重重的拍了下高海濤的肩膀說:怎么不用,自然要用的,這衣服,小濤寶貴著呢。 話音一轉(zhuǎn),他收起了打趣,雙眸微瞇,眼神直視她的手問:倒是楊律師,這 楊舒緩過來后,又變成那個冷靜理智的人,她毫不躲避的直視他的目光開口說:他身上的刀傷,是我劃的。 陸隊,還有一具尸體。一個刑警跑過來說。 聽到消息的時候,陸衎觀察到楊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身子也跟著顫了下。她雙手交疊握在一起,眼里一閃而過一絲慌亂,但是很快她又恢復(fù)神情。 楊舒也看到陸衎的目光,她偏頭垂眸,情緒隱藏在黑暗中,雙手松開,吸了口氣說,又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說:陸警官,我的事不急這一會,待會自然會和你說清楚。 這是自然。 他收回了目光,對高海濤說:夜深了,先帶楊律師回車上。 他們走后,吳成志的尸體也處理好搬上車。 岑歆也聽到還有其他尸體,她跟在祁亦言的身后。 另一處地點距離垃圾池不過五十米左右,是一處老舊的房子,當(dāng)時規(guī)劃拆遷留下的。 一進門,撲面而來一股霉味,空氣中隱約還夾雜著腥臭味。 陸衎突然的停住了腳步,岑歆不解的看著他,他來到岑歆面前說:岑歆,你先和他們回局里,這里祁亦言一人就夠了。 岑歆皺眉,不悅的問道:為什么? 張松晨這時過來,輕咳了聲,胳膊肘碰了下陸衎,壓低聲音說:哎哎,那么多人看著呢。 祁亦言并沒有等她已經(jīng)進入,聽見聲音轉(zhuǎn)身看了眼,岑歆立馬進去。 只是當(dāng)岑歆才走到床前,就見有一個年輕一點的刑警捂著嘴巴偏頭干嘔,有幾個則是眉頭緊緊皺著,眼神不對勁。 岑歆走到祁亦言旁邊,看到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如同一個破碎的娃娃,身上的衣服被撕破,堪堪的蓋在她身上,卻什么都遮不住。扎著的頭發(fā)早就散開,稚嫩的臉上紅腫,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面貌。 頭偏在一旁,眼睛死死地睜著看著前方,床單被映成刺眼的暗紅,嘴巴大大的張著,像是不死心的想要呼喊什么,嘴角的血痂裂開一個口子,血凝固在上面 。 她的身上沒有一處肌膚是完好的,青青紫紫布滿全身,有幾處被咬得出血,凝固成血痂。手腕,腳踝處有一道紅痕,旁邊的繩子血跡斑斑。 岑歆木然的跟著祁亦言檢查尸體,她看到,女孩的下/身,大腿處除了血跡,還有白色的液體凝固,看到這,她手微微顫抖。 祁亦言依舊神情冷淡,沒有停下動作,一邊說: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不如聽他的先回去。 岑歆咬咬牙,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她握了下拳頭,然后松開,一點點調(diào)節(jié)情緒,克制說:我不會回去。 祁亦言側(cè)目,隨便應(yīng)了一聲:恩。 這次,祁亦言并沒有讓岑歆來檢查,而讓她在一旁看著記錄,已經(jīng)初步檢查好,他起身對在一旁搜查的陸衎說:死亡時間大概在十點十分左右,至于死因需要進行解剖。 陸衎交代旁邊的人拍照,他起身走出去看了眼屋外,已經(jīng)有人群聚集過來。 恩,先回局里。 這時,局里的小孫跑來,對門口的張松晨說:張副隊,死者的父母已經(jīng)在警局了。 張松晨回頭看了眼陸衎,他點頭,張松晨交代說:先不要告訴他們具體情況,等我們回去再說。 天黑幽幽的,秋天慢慢來臨,夜?jié)u涼。 程國梁在知道消息后,也立刻趕到局里,陸衎才到,就被叫去匯報情況。他囑咐高海濤把楊舒先帶去錄口供。 岑歆和祁亦言以及張松晨是同乘一張車,他們在陸衎后進門。 才下車,準(zhǔn)備去辦公室,就看到一對夫妻坐在凳子上。 張松晨小聲說道:是受害人的父母。 婦女是最先聽到動靜的,她見來人,就立刻起身,跑到他們面前,突然拉住張松晨。 警官,出事的,不是我們家蕊蕊,對吧? 岑歆在后面打量著女子,她看上去還不到四十歲,畫著淡妝,身穿著一套職業(yè)裝,眼睛已經(jīng)紅腫,她拉著張松晨的手在發(fā)抖。 面上因為緊張慌亂,臉部抽搐,嘴唇也哆嗦得不行,說話帶著顫音。 張松晨以往都是和受害者家屬打交道,想到女孩的模樣,他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 女子迫切的望著他,眼睛瞪得老大,她抓著他的胳膊,力道大的指甲陷入他的rou中。 她眼里溢滿淚眼,卻緊緊咬牙不讓它落下,眼睛紅的像快等滴出血來。 張松晨看著越發(fā)的不忍,他也剛迎來一個小生命,這會多少能感受到父母對于孩子的心情。 旁邊原本坐著的男人上前,扳開她的手,女子順勢倒在他懷中,壓抑的嗚咽。 人,在沒得知最后的真相時,哪怕已經(jīng)猜到,都不愿意相信。 他低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強忍著,澀澀的開口:對不起。 女子緊緊抓著胸前的襯衫,男子仰頭,岑歆見到他眼眶泛紅,他艱難的吞咽口水,呼了口氣,然后才問張松晨:身份已經(jīng)確定了嗎? 張松晨抿了下唇說:旁邊的書包里,我們找到書本上寫著的名字,叫陳嘉蕊。 一瞬間,岑歆看到他的眼神暗了下去,眼淚終于忍不住流出。他握緊雙拳,伸手揉了揉鼻子,咬牙說:我想,看一眼。 女子這會突然抬起頭來,她扶著他說:對,我們看一眼,萬一,不是我們家蕊蕊呢? 她轉(zhuǎn)身時沒有站穩(wěn),岑歆搭了把手,連忙穩(wěn)住她,女子嘴角抽搐,表情似哭似笑。 她喃喃自語說:今天晚上,蕊蕊,她打電話給我,她說,她會在站牌,牌,那等我。我說,我們加班,就半個,半個小時。她又問,爸爸呢?我說,爸爸應(yīng)酬,她答應(yīng)說,好,她會等我們。 她仰頭,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下,她望著岑歆,繼續(xù)說著:她說,她會等我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明明在,在等我們,呵呵,怎么,會在那呢? 男子已經(jīng)背過臉去,弓著腰,捂著嘴,張松晨拍拍他的肩膀。 帶我去,帶我去看。女子突然拉著岑歆,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旁邊的人連忙扶住。 一路攙扶著他們兩人來到法醫(yī)室,掀開蓋住頭的白布,女子終于崩潰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