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其實就是跟過來玩的。

    精靈在森林里就像魚兒回到水里一樣快活，東竄竄西看看，頭上沾了樹葉都渾然不覺，絲毫不像命不久矣的樣子。

    梅維斯和露西塔都有意哄著她縱著她，給她的小背包里裝了點大家的午餐，就讓她跟過來看熱鬧。

    直到紅日西沉，倦鳥歸巢的時候，她們一人背著幾只兔子，拖著那只野山豚回到了小屋。

    三人點上火堆，在小屋門前切了一條腿，抹上調(diào)料，在火堆上烤得油脂滋滋地滴落，表面生出一層油亮的褐色焦皮后，切成薄片分吃了。

    露西塔自從來到小鎮(zhèn)后，也吃過幾個鄰居家的烤豚腿，都是難得的美味。相比之下，這條腿是用明火烤的，難免受熱不均，有的地方烤過了頭，調(diào)味也不如家里的豐富。但不知是氣氛的原因，還是打了一天的獵太累了，她們圍火對坐，現(xiàn)烤出來的豬腿rou刷上蜂蜜，吃起來出奇地香。

    她拿過獵刀準(zhǔn)備再切第二片時，忽地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手里的盤子“啪”一聲摔落在地上。

    還好是木盤，不是陶盤。

    露西塔雙手撐地穩(wěn)住身子，晃了晃腦袋，眼前卻還是漆黑一片。

    她揉了揉眼睛。

    索菲亞過來扶她：“你怎么了？”

    露西塔沒動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遲疑地問：“天黑了嗎？”

    “沒有啊，太陽還沒落山呢?！?/br>
    “這樣啊……”露西塔不知是失望還是怎么，低聲說了一句：“我好像看不見了?！?/br>
    她的聲音似乎有些太平靜了。

    梅維斯覺得她在強(qiáng)撐，但露西塔確實不太擔(dān)心。

    一開始失去嗅覺的時候她還很慌，結(jié)果后來嗅覺莫名其妙就恢復(fù)了，還獲得了感知真實的力量。

    她想到索菲亞的話：“這種直接感知到真實的能力，只有我們族里的大祭司溝通神靈時才能做到。不過我們大祭司是五感都能感知真實，而你僅僅是嗅覺?！?/br>
    五感……

    竟然對上了。

    失去嗅覺不是終點，現(xiàn)在輪到視覺了。

    她的五感在漸次失去，但嗅覺已經(jīng)失而復(fù)得，那么同樣的過程，視覺也會一樣嗎？

    比起失明，這種一無所知的窒息感更加糟糕。

    梅維斯和索菲亞大概也想到了她失去嗅覺的經(jīng)歷。

    索菲亞嘆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只能等大祭司來了?！?/br>
    “沒關(guān)系，”露西塔反而安慰道：“和上次一樣，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什么事的?！?/br>
    兩人一人一邊，扶著她進(jìn)了小屋。

    盡管這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殘疾人，露西塔還是接受了她們的好意。

    這是梅維斯的小屋，她自己摸索萬一碰倒了什么東西就不好了。

    獵人小屋的生活條件很簡陋，她們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送露西塔回去。

    小屋的床邊有個大窗戶，夜晚能從窗戶看到外面的星星。深黑的夜空，星星多得像沙子一樣，在渺遠(yuǎn)的森林上方閃爍，和在鎮(zhèn)上的天空閃爍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露西塔在獵人小屋打地鋪，躺得比較矮，因此總是在滿眼繁星中入睡。

    現(xiàn)在她看不見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于是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確認(rèn)：“天黑了嗎？”

    梅維斯一開始回答：“快落山了?！?/br>
    后來說：“看不見太陽了，但還是沒入夜。”

    最后一次她終于說：“天黑啦。”

    但是露西塔不困。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其它的感覺會變得更加敏銳。

    火堆的噼啪聲、推門的吱呀聲、被子響動的簌簌聲，靴子踩在木地板上的噔噔聲。

    互道了晚安，梅維斯和索菲亞也陸陸續(xù)續(xù)躺到了床上。

    環(huán)境安靜下來，耳邊盡是自己的呼吸聲，她的思維飛得很遠(yuǎn)。

    她想，睜開眼睛和閉上眼睛都是一樣的黑，那為什么要閉上眼睛呢？

    后來她想，我到底是誰？為什么我會失去記憶呢？

    她慢慢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梅維斯就把她送了回去。

    她對自己家已經(jīng)比較熟悉了，摸索著走路還算順利。托梅維斯把自己獵到的兩只兔子賣掉后，得到的二十枚銀幣在特蕾莎店里換了十條白面包。

    她看不見，怕弄出火災(zāi)，已經(jīng)不敢再貿(mào)然開廚房的火了。

    一條面包有一磅重，配上果醬和奶酪能吃一天，除了口味單調(diào)一些沒有缺點。

    十條面包，沒有霜箱的情況很難保存，好在她的空間開辟已經(jīng)基本能派上用場了。

    目前，開辟一次空間，露西塔需要攝入大約一整條面包的能量，此外精神還需要休息兩天?？臻g目前可以裝下五條面包，三天后破碎了再重新構(gòu)建。

    雖說開辟一次損耗有點多，但總比霜箱來得便宜。

    每次一條面包的損耗換八九天不必摸索到街上買面包的悠閑日子，十分劃算。

    她以為梅維斯送完她后又回到山里了，沒想到第二天她送來一根盲杖。

    “不知道你這樣要維持多久，我去斯克洛特的木匠鋪給你訂了一根。斯克洛特聽說了你的事，連夜刻好的?！?/br>
    于是露西塔獲得了一根盲杖。

    這根盲杖摸起來很光滑，長度適中，是有點重的木材，掂起來很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