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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市蕭蕭風雪初歇,迎來了久違的陽光??上н@里靠著亞熱帶的海,城市里沒有暖氣,室內(nèi)依然冷得很。姜玟桐裹了一身最厚的羽絨服坐在房產(chǎn)中介大廳,冷得握筆的手都伸不直。圓圓臉的中介小哥拿著復印好的證件走過來,笑著寒暄:“我看姜小姐也是東平人,現(xiàn)在這么不適應南方氣候了呀?!?/br>“寧陽有暖氣,我很久沒在室內(nèi)穿過羽絨服了?!苯渫┙K于在合同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也抬頭笑道,“房子有些老了,我其實掛的價格有點高,但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賣出去。買家是什么樣的人?我很好奇。”“于先生本來今天是要來的,可惜臨時出國,就委托我們來代辦了。他說您的房子學區(qū)很好,價格其實也算公道?!?/br>“一分錢都不還價,有點出乎我的意料?!苯渫┻f過合同,“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拜托您了。房間里還有些沒用的老家具,您這邊如果方便,就幫我一并處理了吧?!?/br>“方便方便,于先生出的中介費用比別人要高得多,房子的事您一點也不用擔心。我把每一樣物品都拍了照片,你要什么,不要什么,可以一項一項確認?!?/br>“都是一些小孩的書本和卷子,再就是一些舊家具和舊電器。書本卷子幫我打個包,其他的你們看著處理吧?!苯渫┓朔薪榈恼掌琢艘宦?,“我記得冰箱上是掛著一個小本子的,沒了嗎?”中介小哥也湊過來看了看:“這個我有印象,當時去拍照的時候,冰箱上有一塊白白的印子,因為周圍都是灰黃的,所以很明顯,我當時還好奇呢,所以肯定是沒掛東西。反正房子離得不遠,您要去再查看一下嗎?”“不用了。”姜玟桐笑了笑,“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br>臨走前,姜玟桐最后一次問道:“您確定,買家姓于嗎?”中介小哥哈哈一笑:“看您說的,于先生的簽字已經(jīng)給您看過了,兩橫一豎于,白紙黑字,我還騙您不成?”“抱歉,我就是隨口一問?!?/br>辦完事時間尚早,姜玟桐索性在老城區(qū)逛了起來。上次來東平市時,她說要拿賣掉老房子的錢當作一筆fuck02u02money,可幾個月過去,她甚至不需要賣房子,就足夠讓小星星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世上的事便是如此難料。就像她和蕭樾的那幾句正經(jīng)八百的對賭協(xié)議——若她贏就留下干活,輸了便陪他三天。她還在努力兌現(xiàn)她的許諾,可蕭樾卻提前退出了賭局。他不在乎她的輸贏,也不在意她的承諾了。新城區(qū)有城市里最漂亮的房子和花園,但老城區(qū)卻保留著最地道的風土人情。母校東平一中仍在那條老街上,由于是周末,大門緊閉,校門口的奶茶店、冷飲店門可羅雀。循著記憶找了找,果然那一家麻辣燙店還待在老地方。這一家的麻辣燙醬料風味一流,是她在寧陽絕對嘗不到的美味。土豆片、豆皮、平菇……十幾年過去了,鮮香的味道依然讓人停不下來。吃到一半,就見老板沖著門口笑了起來。“又來啦?!?/br>“嗯?!?/br>雖然只有一聲嗯,姜玟桐還是轉(zhuǎn)過了頭,這聲音聽了那么多個日日夜夜,很難認不出來。“好巧啊?!备哕崎_門簾走進來,像是昨天才見過一樣坐到她的對面,“這里的確好吃,我來了兩周,幾乎天天來吃?!?/br>“可不是嘛。”老板笑道,“小高你是不知道,前幾天學校沒放假,多少女孩子朝我打聽你呢。”“不怪我。”高塬熟練地點了幾樣,往姜玟桐碗里一瞧,“我們點的一模一樣。16歲的小姜老師這么重口味嗎?”“我初中和高一的時候經(jīng)常來吃,這么多年味道都沒變,真是神奇。”兩個人嘴紅臉紅地相視一笑,就見老板拿著幾張水果形狀的便簽紙走了過來:“小地方就這點好,時間過得慢,大家都悠閑得很。喏,這是店里的老規(guī)矩了,一張告白標簽能抵1元錢。小高,你拖了兩周都沒寫,今天女朋友來了,總該寫了吧?”“老板,十幾年前可是沒這老規(guī)矩啊?!苯渫┬Φ?,“真幸福,您的店還在,真希望在寧陽也能吃到這樣的美味。”“真被你說中了?!崩习迕媛断采?,“我女兒今年考上了寧陽大學,我正愁要不要關店呢,前一陣有個大老板過來吃,相中了我們家的味道,說可以在寧陽租家店鋪給我,我前幾天才去踩過點,好巧啊,就在寧陽大學門口?!?/br>“的確很巧?!备哕珡奈寤ò碎T的墻上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從老板手中接過了筆。姜玟桐活到30歲,很少遇到強行浪漫的時刻,更何況是這樣老掉牙的表白墻。“XXX愛XXX一生一世?!?/br>“XXX和XXX永不分離?!?/br>年輕人總愛空口許諾,許諾便是一生一世,但時移世易,愛人的面目都能變得模糊,又有多少人還記得年輕時的諾言呢。姜玟桐雖然覺得把愿望藏在這鬧市的小飯館里有幾分好笑,但還是忍不住朝墻上看去。誰料高塬輕輕按住她的手:“別看了,我寫完了?!?/br>高塬把對折過的標簽交給老板,臉卻紅了:“麻煩您了。”老板笑了起來:“帥哥害羞了呀?”吃完了麻辣燙,身上也變得暖和起來,正要出門,店里進來一個聲音洪亮的美女。店的出入口狹窄而擁擠,姜玟桐和來人一照面,兩個人便齊齊喊了起來。“齊珍?”“姜玟桐?”那齊珍身材高挑,穿著一身紅色的大衣,夾著一本厚厚的教案,看上去精神極了,她笑道:“幾十年沒見,可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了?!?/br>姜玟桐也笑:“我也是。你還在我們高中教書嗎?”齊珍點點頭:“我本來想跳去學而想,但還是舍不得那幫孩子們?!?/br>兩個人寒暄半天,才給店家讓出條道來,齊珍頗有幾分不盡興:“你晚上有空沒?正好我約了金圓圓吃飯,你要不帶男朋友一起來?”大約是料到姜玟桐會拒絕,齊珍又笑道:“我晚上還有事跟你說,是與你有關的事,不過現(xiàn)在我要去參加集體備課了,晚上不見不散啊?!?/br>齊珍走后,姜玟桐才抱歉地看向高塬:“她這人就這樣,風風火火的,當年我因為經(jīng)常要分時間照顧弟弟,她在學校幫了我不少忙,我覺得我還是去一下,晚上你要是忙可以不用去?!?/br>“不忙。我不去,難道你喝得醉醺醺的要自己打車回賓館嗎?我懂了,你是在介意她說男朋友的事?!?/br>“不是?!?/br>“呵呵。”姜玟桐又問:“你剛才在墻上看到什么了?不讓我看?!?/br>高塬蹙了蹙眉:“才不告訴你?!?/br>“呵呵?!?/br>齊珍約定的地點也臨著海,跟上一次姜玟桐和蕭樾吃大排檔的地方相去不遠。他們到的時候,齊珍和金圓圓已經(jīng)豪邁地喝上了啤酒。“高材生來啦?!苯饒A圓招了招手,“這么多年,你怎么還這么好看?!?/br>“你們也是啊?!?/br>“果然是高材生,就是會說話。”金圓圓笑道,“你身邊這位是?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金圓圓,也在東平一中工作,是桐桐曾經(jīng)的同桌。”金圓圓和齊珍一樣,都是大氣爽利的個性,也沒跟高塬多客套,便說:“你倆先看看菜單,喜歡吃什么盡管點,我倆還有點急事沒聊完,一會再好好敘舊。”說完,金圓圓跟齊珍繼續(xù)說起剛才的話題:“我那房子,到底要不要賣?剛才中介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說是有買家已經(jīng)相中了,現(xiàn)在等著我回電話呢。”“我了解過那小區(qū)的情況,原先山峰集團建筑工人那事確實影響小區(qū)的入住率,我早先不就勸過你不要買。”“是啊,我傻啊,當時一聽說全款可以八五折買我就動心了。過去的事不提了,但現(xiàn)在到底要不要賣?掛了一年多都無人問津,可今天不知怎么的電話被打爆了,難道風水變了不成?我媽在醫(yī)院急著用錢,我還沒想清楚。如果可以不賣,那我就把理財贖回來?!?/br>姜玟桐和高塬都聽到了“山峰集團”,不由得面面相覷。齊珍嘖了一聲:“你也真是的,不看新聞嗎?也不知道山峰集團怎么跟教委談的,那小區(qū)連帶二三期都被劃到了最牛逼的學區(qū),昨天的事兒。所以你的房子能不搶手嗎?”聽到“學區(qū)房”,金圓圓眼睛一亮:“這么說,我可以不賣了?!?/br>兩個人聊完,這才轉(zhuǎn)向姜玟桐二人。金圓圓笑道:“你倆別介意,我是個憋不住話的急性子,不然當初也不會沖動去買那晦氣的房子?!?/br>“沒事,那是過去了。我聽說報社的朋友說啊,那山峰集團的董事長可年輕可帥了,據(jù)說比前一任強多了,這樣一來,房子也算換了風水,你放心吧?!饼R珍說。給中介回完電話,金圓圓這才八卦地看向姜玟桐:“你這小男朋友叫什么?做什么的?”姜玟桐:“……”高塬說道:“我叫高塬……在做房地產(chǎn)。”“啊,年少有為啊?!苯饒A圓說,“我聽說,寧陽的房產(chǎn)中介一套房子的提成,比我一年工資都多,超級羨慕?!?/br>高塬忍住笑:“是啊,工資是還可以,可惜都是要交給桐桐的?!?/br>“哎喲秀恩愛了喂?!?/br>幾個人插科打諢了片刻,又喝了幾瓶酒,姜玟桐才問道:“齊珍,你說有什么事跟我有關?”齊珍啊了一聲,臉色嚴肅起來:“我老公方小海,跟我們也是同班同學,你還記得不?現(xiàn)在在學校做教務,消息比較靈通。這是不久前的事了吧,有一天,據(jù)說有人去校長辦公室談了獎學金項目,專門用來獎勵考到寧陽大學的優(yōu)秀學生?!?/br>“那不是很好嗎?”姜玟桐問道,“孩子們寒窗苦讀,有人愿意幫一幫也是好的。不過,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就奇怪在這兒?!饼R珍說,“據(jù)說那個人在校長那逗留了一下午,最后要走了你以前掛在光榮榜上的照片?!?/br>姜玟桐:“……”老友幾十年沒見,暢談了整整一夜,連能喝酒的姜玟桐都喝飄了。分別時,金圓圓抱過來,在她耳邊輕聲問道:“小你十歲,滋味怎么樣?”“我倆沒什么……”“騙鬼呢,你就是假正經(jīng),從小就假正經(jīng),高中看著你對那幫帥哥無動于衷,我都替你急死了。”金圓圓醉醺醺地笑,“不過你現(xiàn)在厲害了,等我去了寧陽,買房也找小高啊,讓他給我便宜點中介費。”姜玟桐想堵住她的嘴,忙不迭點頭:“好好好?!?/br>把兩個醉鬼扶上車,姜玟桐這才面露難色地轉(zhuǎn)過身來:“我我我沒喝多,我可以自己回賓館?!?/br>高塬低下頭來,摸了摸她的耳垂:“小你十歲,滋味到底怎么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