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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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晗蕊這幾日都歇在長明宮中,里頭伺候的宮人都是畢靈淵親自指派,手腳麻利,話也不多,在殿內(nèi)伺候完就會退下去,很是識趣。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卻不是因著僭越宮規(guī),而是對“為人母”這件事的陌生與忐忑,著急得有些上火,畢靈淵難得有這閑暇在長明宮中陪她,不是拉著她一道賞畫寫字,就是下棋摸牌。直等到太醫(yī)來了,給她請脈,才勸她且放寬心,又開了一些消火的藥粥,并讓長明宮的小廚房親自盯著熬煮。畢靈淵在一旁坐著聽太醫(yī)說話,不由皺起了眉頭,又看看陸晗蕊,問她:“你心里不痛快,怎么不同朕講?”陸晗蕊撐著腦袋,不情不愿道:“哪里是我不講?皇上心里高興,沒看見沒聽見罷了。”畢靈淵聽這話橫豎不中聽,這是拐著彎說他不長眼啊還是睜眼瞎啊……他自個(gè)兒想了想,正要發(fā)作,一抬眼,就瞧見她微微鼓著腮幫,彎下腰去捶腿,還從來沒有哪個(gè)妃嬪敢在他面前這般懶洋洋。他哼了一聲,起身過去坐下,擠擠她:“看把你給嬌氣的……”之前在藏書閣不是那般勤快麻利么?這話一到唇邊卻吐不出,硬生生給吞回肚里,陸晗蕊知道他要說什么,他是皇帝,以往都頤氣指使慣了,后宮妃嬪們偶爾耍耍小性子是情趣,可真沒有敢摸龍須的,就連懷有皇嗣的孫貴妃也未曾真正的僭越。但若是這樣,她便與后宮中的那些妃嬪們沒什么兩樣……甚至,還會被人踩在腳底下,她明白,畢靈淵也明白,她陸晗蕊回紫禁城后的靠山,只有他了。如今情到濃時(shí),難舍難分本就是男女常情,最怕的就是回宮后日日相對,兩看無趣,甚至于生厭,說來,這也是男女常情。要畢靈淵長久的鐘情于她,自然是要與尋常的妃嬪不一樣。陸晗蕊這么想著,若有所思地看著畢靈淵,伸手蹭蹭他的臉,又滑落到他手上,畢靈淵被她蹭得有些癢,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笑道:“你想做什么?”她四下看看,神秘兮兮地挨近他,用手擋住嘴巴,好像在說什么了不得的機(jī)密,畢靈淵聽著,臉騰的紅了,惱道:“你怎么能想這事,就不怕帶壞了孩子?”陸晗蕊雙手攀在他的肩上,難得見他手足無措,不由埋首笑著靠在他懷里。畢靈淵被她笑得沒了脾氣,她就像悄無聲息長在了自己心頭上一般,一笑,他也會跟著歡喜,似乎什么宮規(guī)禮制也算不得什么,反正宮中沒有旁人,小小一方天地,只有他們二人罷了。且隨她去。“等再過些日子……”畢靈淵伸手將她攬住,抱在懷里輕輕晃了晃,語氣是他自己也沒留意到的輕柔,“這事兒得問過太醫(yī)?!?/br>陸晗蕊貼他貼得更緊,從他懷里揚(yáng)起臉看他,低聲道:“那你這些日子都陪著我,不許去后宮……”他確實(shí)有好些日子沒去后宮了,要不是她提起,他還真沒這個(gè)想法。狐裘我也要文墨安寧夫人母女這些日子一直陪著太后左右,小心伺候,比起以前更是殷勤。上元節(jié)前,太后還特意賞了她纏枝海棠花紋錦緞做了一身衣裳,畢竟回宮后也是要有位分的人了,又是自小伴著皇上一道長大的,可不能落人話柄。上元節(jié)這日,文墨歡歡喜喜地?fù)Q上這身新衣,安寧夫人親自給她梳頭描眉,見她笑逐顏開,口口聲聲都在說太后如何如何對她好,心里漸漸的不舒服。“文墨,你記得,你現(xiàn)在得到的這些都是你應(yīng)得的……”“娘,我懂!”文墨看著鏡中眉目如畫的自己,又笑了笑,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今兒過節(jié),別想那么多了?!?/br>安寧夫人手里握著檀木梳,自顧自憋了好一會兒的氣,又道:“太后要封你貴人,不知皇上會冊封那個(gè)小浪蹄子什么……常在?答應(yīng)?總之不能是貴人,怎么能與你平起平坐?”文墨篤定地笑著道:“娘啊,你就別胡思亂想了,皇上向來是有分寸的,若真敢封貴人,別說后宮了,前朝首先就不答應(yīng)……他還不至于為了一個(gè)背負(fù)著叛國罪名的女人犯如此大忌?!?/br>“但愿如此吧……”安寧夫人看著喜上眉梢的她,在這一年起始的好日子里,也不忍擾了她的歡喜這日一早,皇上早早就起身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朝服,外著一件厚厚的玄狐裘衣,抬腳欲走,帳內(nèi)伸出一只手來,捉住他的衣角,就這么眾目睽睽之下,眾人一愣,忙垂下眼去,不敢多看。畢靈淵抿嘴笑了笑,轉(zhuǎn)身,拉開帳幔,故意沉下臉:“鬧什么鬧,成何體統(tǒng)?”陸晗蕊跪在床上,一頭栽進(jìn)他懷里,埋在暖和的狐裘里,動了動腦袋,然后感慨了一聲:“好軟和啊,我可從未穿過這么軟和的狐裘?!?/br>畢靈淵揉揉她的腦袋,垂眼說道:“不就是一件裘衣么,朕也賞你,剛好今夜賞花燈時(shí)穿?!?/br>她依依不舍地哼了一聲,這才松開手,打了個(gè)哈欠,又躺回被里去:“好冷啊……皇上你快把幔子合起來!”明明前一刻投懷送抱,得了狐裘,轉(zhuǎn)眼就縮回了被里,不再理會他了。畢靈淵也不懂,只是在床前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吳用小聲道:“皇上,時(shí)辰差不多了?!?/br>他這才回過神來,還不忘將幔子合緊又合緊,不讓一絲風(fēng)透進(jìn)去。吳用看他如此小心謹(jǐn)慎,也懵了一懵,這難道就是……男子對女子的心疼嗎?一大早,皇上與皇后先是一道去了皇太后的普寧宮請安,一道來萬壽園的妃嬪們已在宮中候著,與太后說說笑笑好一會兒,文墨亦在其中。眾人雖說笑如常,但偶爾瞥見一身貴人裝扮的文墨,還是不由多了些拘謹(jǐn)、不自在。寧妃倒是淡然的很,孫貴妃趁著眾人都與太后說話,暗暗地嗤了一聲,看向?qū)庡p聲笑道:“文墨以后可是你的好姐妹了,畢竟都是從太后宮中出來的奴才?!?/br>寧妃笑了笑,不以為意:“是太后仁慈。”“你還真當(dāng)本宮在夸你呢?”孫貴妃見寧妃淡淡的笑,心下不由惱怒起來,但又礙于是在普寧宮中,太后眼皮子底下,不好的發(fā)作。“jiejie魔氣,身子要緊,”寧妃繼續(xù)柔聲安慰,“一個(gè)乳娘的女兒罷了,無權(quán)無勢,成不了氣候?!?/br>“你不也是一個(gè)罪臣之女。”孫貴妃今日見了文墨在妃嬪之列,心中越發(fā)不忿,想到文墨之后還會有個(gè)陸晗蕊,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饒是寧妃好性子,孫貴妃總是拿她的身份說事,寧妃的眼神也不由暗了暗,忍了忍,干脆不搭她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