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時9
煙時9
上輩子身子底薄,又遭受了牢獄之災(zāi),活了那么些時日已經(jīng)夠了。 重生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居然就重生在新婚夜,一個來不及又能夠改變些什么的時間段,如果重生在兵變之日,她就可以直接自裁了。 她還是照例讓秦時去了三千營,不想打草驚蛇,又帶了點別扭的心思,讓秦時遭一頓毒打,不想讓他好過。她還沒有拿準怎樣做才能保全他們李家,是繼續(xù)同各大世族合作知道前世的種種,這一世未必不能贏;還是投靠那個深不可測的皇帝,助他一臂之力。 這一夜秦時睡的不大好,遭受了李煙的撩撥,他沒把持住,將人弄昏了過去,洗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傷口又崩裂了,額頭上尤其地疼,一摸全是血,不得不自己再包扎一遍。 半夜的時候,秦時又被懷中人的顫抖驚醒了,李煙閉著眼睛,唇色慘白,額角滿是冷汗,阿時,阿時腿疼 秦時無暇探究她的親昵,應(yīng)該是壓到了,他用手去揉她的腿,好些了嗎? 才發(fā)現(xiàn)李煙根本沒睜眼。 不知道夢到了什么,李煙還是疼的不行,直往他懷里鉆,受傷的貓一樣。 不知道為什么,她的這種脆弱無助的情態(tài)他好似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遍了,她緊緊搭在他臂膀上的手指骨都突了出來一場難以承受的自絕的噩夢。 秦時突然就有些難受了,他摟緊了她,親了親她的頭發(fā),哄她,乖,不疼了,不疼了啊。 可能受了李煙的影響,秦時夢里也光怪陸離的,睡得不大安穩(wěn)。 再醒來,天已經(jīng)亮了,再看李煙,已經(jīng)穿戴整齊,面色不虞地看著他,全然沒有昨夜的熱情似火,就怪冷漠的。 他伸手去攬她,嘴上說道,李煙,少給我來這套,你既然嫁于了我,便不應(yīng)瞞我,你昨夜腿為何? 李煙彎下腰,一根手指豎在他的唇上,眸色泠泠,唇角沒有絲毫笑意,關(guān)卿何事? 二人上下對視,秦家如今說是破落也不為過,于李家來說,就是來寄人籬下,搖尾乞憐的,即使有什么事,也輪不到秦家多嘴,李煙明明白白地將情緒遞給了他。 秦時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消失了,昨夜令人愜意的親近,歡愉,憐愛,如流水般從身體里消逝了。 李煙將食指收回,轉(zhuǎn)身大踏步出去。 兩人不歡而散。 夢回往事,遏制不住心中的落差與挫敗,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惹了這小心眼的男人,指不定要被怎么報復(fù)呢。 可她忍不住,她想扣住他的肩膀吼他,我腿怎么樣難道不在你意料之中嗎?你究竟怎么投了圣上?怎樣瞞過李家?夜夜枕席當真是虛與委蛇? 她想迫切地揭開這一切,寧愿要真相的滿面瘡痍,也不要這偽裝的盛世太平。 路上道路平坦,清晨的涼意若有若無地撲在她的面頰,可她心里燃了團火。 她不想精于算計步步危機時時刻刻擔驚受怕了,如果重生還不能讓她有片刻輕松,那重生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眼前出現(xiàn)了朱紅威嚴的一片樓角,風(fēng)鈴在上泠泠作響。 李煙駐足看了一會兒,相當魯莽的, 她直接求見了圣上。 傍晚的時候,李仕誠匆匆忙忙接到她,斥道,怎如此糊涂? 李煙回握他的手,她手指冰涼,面色蒼白,早先氣血上涌的勁過去了,但精神還不錯。 李仕誠暖住她的手,感覺從前環(huán)繞在女兒身上若有若無的陰郁氣質(zhì)慢慢消散了,此時的她似有重擔落下,一身輕松。 李仕誠怔住,略有思索,卻聽李煙清淡道,父親,讓叔叔和舅舅都收手吧。 李煙很少這樣泄氣似的說話,怕是有什么真的無可挽回了。 仍然是夕陽西下,李煙告別父親,禹禹獨行。 恍然間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情景。 秦時竟然真的將她聘為了幕僚,經(jīng)過幾場戰(zhàn)役,已然能夠服眾。 她的嗓子早就好了,卻瞞著故意不讓秦時得知。 可那一次的戰(zhàn)役分外兇險,把握不過五成,也是這樣一個傍晚,大軍開拔,秦時卻將她的衣服理了又理,絮絮叨叨地交代許多事情。 身后戰(zhàn)馬都不耐煩地打了幾個鼻噴。 秦時才一咬牙,轉(zhuǎn)了身子去。 卻在此時,她沒有忍住,輕喚了一聲, 阿時。 秦時猛地頓住了腳,他身材高大,穿了一雙厚重的作戰(zhàn)靴,落日余暉下,腳一踏便激起一層細細的泥土。 他又幾步跨了回來,似有欣喜,低下頭捏她的臉,李煙,什么時候好的?再喊我一次? 李煙又不說了。 伸手將他推離了幾分,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活著回來。 后來秦時當然活著回來了。 她當時的心情此時再想已經(jīng)有些不清楚了,應(yīng)當是有些模模糊糊的欣喜的。 李煙輕笑了一聲,一片落葉飄飄悠悠地從她面前落下,她接了去。 是銀杏葉。 仿佛她從年少起生命中所有的深刻記憶都與銀杏落葉、夕陽密不可分的,是無可奈何的衰落之像。 李煙,李煙? 有人在面前喚她,李煙抬眼,已經(jīng)到了秦府門口,秦時衣鎧未除,近在咫尺,皺眉看著她。 李煙恍然若夢,她攤開他的手掌,將銀杏葉放在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