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嬌】002逼問
【玉樓嬌】002逼問
發(fā)生在濯春風里面的事情,雖然的確讓這棟精美的小院過了丑時才熄滅燈燭,但絕大部分,都并非秦老板與他的手下所想的那么旖旎曖昧。 王公子轉入小樓時,夕陽尚未晚照,他無意欣賞樓中的種種陳設,徑自進了二樓,傳說中屬于花魁的閨房里。 房里熏著香,味道倒是中正優(yōu)雅,并不顯得流俗,他冷眼看過去,這房間里的一系列陳設都不像是臨時布置的,妝臺上香粉盒子半合半蓋,幾種顏色不同的胭脂膏子散落在臺面上,女子描眉用的眉黛也放了半支。 按照女德、女戒,一般對女兒有點要求的人家,當然都以性格貞靜為美,既然貞靜溫婉,當然也不可能鼓勵女兒家還未出閣就描眉打鬢,做出一副妖嬈嫵媚的樣子來那是青樓楚館里以色侍人的女人做的。葛三娘子還是葛三娘子的時候,自然也講究不到這方面上去。 官人來了,奴奴備了幾色茶點心,可要用一些?他才看著這些玩意兒出神,就聽到珠簾被掀起的聲音。 熟悉的聲音響起,但卻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位葛世妹的聲氣,在他們年紀更小時,倒也是在一起玩耍過的,那時候,葛家三娘子葛寄凡的聲音還要更莊重、更嚴肅。和現(xiàn)下柔媚的聲線完全不同。輕巧的足音,也慢慢停在了他的身后。 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個正當齡的女子,她穿著一身時興漂亮的料子,顏色頗為跳脫新奇,卻并不艷俗,頭發(fā)也梳了個精巧的發(fā)髻,面孔上的變化,他倒是看不清了,因為她現(xiàn)下靜靜跪在地上,向他俯下身去,做了一個跪禮出來。王驚鵲的心里忽然就很不是滋味。 經(jīng)年不見,世妹卻要在重逢時做此姿態(tài)嗎?十三歲時,王驚鵲為承父業(yè)做了準備,多年的歷練讓他很快就消化了那一絲物是人非之感,用這話語試探起她的想法來。 官人抬愛,但奴奴此時的身份,卻受不得這一聲世妹。她這才支起身子,卻并不起身為人奴婢者,未經(jīng)允許便擅自起身,是很無禮的行為,她還是小姐的時候,便也很重視下人們這方面的禮儀,沒想到此時這個跪在地磚上,迫切等待著起身的人變成了她自己。 短短兩年時間,從京官家的小娘子變作玉樓里的被調弄柔順只等著買家出價的婊子,其中有多少辛酸和難捱,葛寄凡卻沒有半點外露給王公子瞧的意思。 接下來的對答,與美貌、家室、學識、德行完全沒關系,與她葛氏和王家那一點點的情分,更是沒有任何關系,這一點,她清楚,王驚鵲也清楚,所以賣癡弄巧也就沒了必要。 王公子此來,總不是以世兄的身份來見見奴,問問奴的日子好不好過的。葛寄凡獻玉平淡地說,她的褲子和裙子為了觀賞性上的考慮,做得都很薄,此時地磚里的涼氣,就一絲一絲地噬咬到她的骨子里去,奴也請您不必顧忌過去那一兩分情面,總要把事情辦得清爽漂亮,貴人才會喜歡。 好,王公子已經(jīng)恢復到了他往常的模樣,他像是對著詔獄中那無數(shù)哭嚎哀求的大人們一樣,擺出了那副平穩(wěn)安然的表情,漠然地向她點點下巴,那就這么說吧。 他對她的稱呼,也變做了旁的,不相干的東西,獻玉姑娘想必早已經(jīng)知道自家的下場,但貴人有吩咐在先,也少不得由我來為你講解一番。 居住在老家的各位家人,親戚關系已經(jīng)遠了,當然是性命無憂,而葛大人和葛夫人,便是沒能逃脫罪裁,葛大人至今仍在獄中等候刑期結束的日子,十年,照我說,這日子可不算短,葛夫人哭得厲害,又被發(fā)落出去,早就一病不起,就那么去了。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她面上的表情,似乎在期待著這長長的罰跪和談話的內容能夠擊破她的防御,讓她顯露出一絲脆弱或是怨恨。 至于原先葛氏三房的兒女,攏共四女二男,大娘子和二娘子不堪受辱,已然自盡,三娘子不必多提,四娘子似乎正在玉樓里學著幫襯大姑娘們,你是最清楚的。 他頓了頓,仿佛要吊一吊獻玉的胃口。而她也終于按訥不住,流露出一絲激動來,死了?死了? 是啊,就那么去了。他附和道。因為年紀的緣故,他對那兩位娘子的印象比較淺薄,因此利用她們的死亡也并沒什么不忍得的地方。 余下的兩位公子,大公子正病著,卻不好說日后如何,若是尋個良醫(yī),吃幾貼補藥,也就好了,他順手拿起一旁的茶碗,自己斟了茶,悠閑地喝了兩口,又就著茶吃了一塊點心,才繼續(xù)說下去,二公子嘛,倒是有份進了三王爺?shù)母?,預備著日后做個小廝。 聽到這里,跪在地上的獻玉才忽然多了一絲活氣,她的眼中漸漸多了些淚,忙用帕子蓋住了臉。她生得極美,眼下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哪怕是王公子,也不由得心生憐意,只覺得她也實在是不容易。 但就算是這樣,該問的也還是得問下去。 獻玉當知道,你原本也是要和那兩位娘子去一個地方的,兩位公子也應當去做苦役,葛大人更是活不到明年,這其中是誰插了一手,叫你們家人還能留下這么幾個,想必你心里也已經(jīng)影影綽綽,有了個數(shù)。 獻玉跪在地上,寒氣已經(jīng)讓她的膝蓋疼到麻木,沒了具體的感覺,只有小腿一線還殘留著痛覺,她借著這份痛苦,勉強保持了清醒。是,獻玉知道。她說。 那你,又愿不愿意,順著他的意思去做呢?他問,忽然又搖頭失笑,我想你肯定是愿意的,但你得讓我相信。 明白嗎?獻玉。在她絕望到幾乎凍結的凝視中,他放下茶碗,在膝上支著下巴,俯下身去,頑童一般地流露出興致勃勃的模樣,你要讓我、和那位相信才行。 好了,起來吧。接下來,就仔仔細細地和我說說,為了讓你知曉如何愿意,怎么愿意,玉樓都教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