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可藏
無處可藏
任遲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血液,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得看著她,蒼白的嘴唇忍不住顫動起來。 任緩看不見,卻仿佛知曉所有一般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空洞的眼神顯出一種近乎溫柔的悲愴,她笑得渾身顫抖,聲音卻不可思議得沉靜,你以為我不知道,是嗎? 你任遲幾乎說不出來話了,面前這個又哭又笑的女孩兒,居然給他一種從未認(rèn)識的疏離,一種詭異的陌生漸漸將他籠罩其中。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任緩微勾唇角,靠在椅背上,垂下眼睛,眼神中劃過一絲嘲諷,你是我哥哥,我們朝夕相對,從你第一次靠近我,遞給我那個蘋果,我就知道是你。 任遲的頭腦一片空白,那些刻意被層層深埋的記憶再一次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來,洶涌澎湃,勢不可擋。 那是怎樣一段時光啊,從何時開始,又何時被割舍,如同生生剜去一塊心頭rou,一直在流血,傷口從未愈合。 是小時候親密無間的睡在他懷里的女孩啊,是會一勺一勺給她喂飯、她一哭他就受不了的、最疼的meimei??! 可是父母分離讓他們一別多年,再見時,一切都不同了。 是一種溫柔的、飽含痛苦的心悸。 不能看見她、不能和她說話、不能聽見她的聲音,不然就會痛苦得無法忍受,朝夕相對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這個人,是不可觸碰的存在。 如果。 他總是忍不住想,如果。 如果他可以用一個完全陌生的身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即使為此下地獄也沒關(guān)系。 那次當(dāng)他看到坐在輪椅上眼睛無神絕望的、美得如同一個陶瓷娃娃一樣的女孩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得冒出了一個隱秘而讓他狂喜的念頭,多好,這是上天賜予他的機(jī)會,即使萬劫不復(fù),他也義無反顧。 那時的他只是一個愛而不得,飽受痛苦的少年,他神志全無,不再去考慮后果。 他從不出聲,一個啞巴,一個瞎子,天生絕配。 他擁抱她、親吻她,幻想可以天長地久,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為什么不能天長地久? 幸福得多么不真實(shí)的一段時光,他誠惶誠恐,生怕這罪孽被上天發(fā)現(xiàn),生怕一切結(jié)束得太早,生怕 那個他深愛的少女知道,原來他們之間不是緣,是孽。 直到那一天,一切結(jié)束在那個雨夜。 他想最后以Cude的身份見她一面,卻在看見她跪倒在大雨中痛哭時無法以這個身份擁抱她,他顫抖著站在樹后看著她所有愛恨都被埋葬,他想,他會永遠(yuǎn)保守這個秘密,不會讓她承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他寧愿她永遠(yuǎn)愛著那個失去蹤跡的愛人,也不想她背負(fù)luanlun的罪惡感度過一生。 他不知道,從他遞給她那個蘋果開始,如同伊甸園中那顆代表原罪的禁果一般,他早已引誘她走向萬劫不復(fù)。 愛欲,愛者,本就是地獄。 背負(fù)罪孽的人,從來不止他一個。 原來你知道原來你都知道任遲喃喃道。 我從來都是心甘情愿,哥哥。任緩輕聲說。 是我毀了你。任遲絕望得說。 我甘愿承受這一切,哥哥,任緩笑著流淚,我甘愿被毀掉,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么樣子。 如果沒有我,你會過得很好。 不,如果沒有你,如果那個時候你沒有出現(xiàn)哥哥,其實(shí)你并不明白,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你對我更意義深重。任緩摸索著打開了車窗,窗外流動的風(fēng)拂過她的發(fā)絲,風(fēng)干了她的淚痕,她帶著笑意的唇竟有種淡淡的甜蜜。 是啊,明知道是罪,卻義無反顧,因?yàn)閺膩聿皇潜灰T,而是被點(diǎn)燃,那根禁忌的火苗早就在她心中蠢蠢欲動,他于她,是燎原之火,是無法抗拒的甜美果實(shí)。 哥哥,我們從這里離開吧。她平靜得出聲。 什么?任遲一時沒有聽懂。 去沒有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 Cude,我已經(jīng)回到了原點(diǎn),所以,現(xiàn)在你可以像那個時候一樣回到我身邊了嗎?任緩朝他伸出一只蒼白纖細(xì)的手,神情溫柔得不可思議,眼睛卻始終垂著,即使看不見,也不曾轉(zhuǎn)向他,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心卻劇烈得顫動起來,一瞬間的心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他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牽住那只手,好,我們從這里離開。 任遲發(fā)動引擎,幾乎是毫無目的得不管不顧得將車開上了高速,卻連踩油門的腳都是虛軟的,這種沸騰的、夾雜著痛苦和莫名狂喜期待的瘋狂心情,這輩子只有過兩次,兩次都是因?yàn)樗?/br> 油門踩到最大,車窗開到最大,冽冽的風(fēng)吹得他頭腦幾乎一片空白,他什么都無法思考了,只是緊緊攥著任緩的手,他想,他真是毀了她了,所以大概連命都要給她,才還得起。 任緩一路上一言不發(fā),任由他將她的手攥得生疼,這種疼幾乎給了她一種力量,讓她一直以來輕飄飄浮在空中的靈魂忽然開始慢慢下沉著陸。 任遲是她的病,也是她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