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蘭聽著大家拿小古當(dāng)笑料，也氣得臉色發(fā)白，可她資歷淺也不敢跟她們對罵，只得狠狠的剜了那新來的玉霞兒一眼——又是她胡亂插嘴，害了小古一次又一次。

玉霞兒嚶的一聲，眼圈紅紅就要哭出來，“初蘭jiejie你別瞪我，我知道說錯話了，你就饒我這一回吧！”

她瑟瑟發(fā)抖的躲到秦mama身后，泫然欲泣，我見尤憐，好似被初蘭脅迫打罵了一般。

“你——！”

初蘭沒想到這丫頭如此心機(jī)，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旁劉大家的終于找到借口，冷哼一聲道：“秦jiejie，你手下的小丫頭太沒規(guī)矩了，當(dāng)著我們的面就敢欺負(fù)新來的！”

秦mama淡淡睨了他們一眼，“她們都是我的人，我自會管教，就不勞你費心了?！?/br>
她一身玉色絲襖，靛藍(lán)雪花比甲更顯得風(fēng)韻尤存，白皙的臉上有一雙優(yōu)美的彎眉，更襯得周圍的一干媳婦婆子俗不可耐。劉大家的更是嫉妒得眼里冒火。

秦mama眼風(fēng)一掃示意三人跟著自己，離去時一陣輕風(fēng)拂過，銀鑲瑪瑙的簪子顫巍巍掉了下來，她急忙俯身撿起，神色之間頗為珍惜。

“哼，清高個什么勁，還以為自己是金尊玉貴的貼身大丫鬟?。靠上О?，她跟的主子命薄，早早就去了，全府上下哪還有她的靠山！”

秦mama是先頭大夫人張氏的陪嫁丫鬟，貼身伺候親密無間，只可惜張氏遇人不淑，大老爺沈熙為人放誕好色，侍妾美婢十來個還不滿足，在青樓跟人爭風(fēng)吃醋，把懷胎八月的張氏氣得下紅不止，沒多時就去了。

秦mama身為陪嫁，從此就沒了立身之處，被調(diào)到這大廚房來管柴炭房，平時為人都是淡淡的，卻因為通身的氣派容貌惹得幾個婆娘嫉恨不已。

何大家的剛說完酸話，轉(zhuǎn)頭卻見門廊外，吳管事正癡迷迷的看著秦mama的背影出神，頓時氣往上沖，冷冷的哼了一聲。

總掌大廚房的吳管事這才如夢初醒，假正經(jīng)的干咳一聲，背著手開始四處巡視，走到何大家的身邊，隱秘的朝她飛了個眼，卻換來她一個吃醋的白眼。吳管事上下拈著鼠須，一雙昏黃老眼直勾勾的盯著她豐滿的胸，嘴角笑容變?yōu)楦鼮閥in猥。

廣晟騎著馬回到府上，一進(jìn)自己的院門就發(fā)覺氣氛不對，看院門的小幺兒面色驚惶、臉帶淚痕，他心中明白了幾分，腳步卻絲毫不見停頓。

才進(jìn)正房，劈頭就是一個汝窯的瓷瓶砸了過來，他頭一偏，瓷瓶落到地上碎成幾截，一塊殘片劃破了他的臉，鮮血蜿蜒而下。

“逆子！你還知道回來！”

一聲怒喝，宛如春雷初綻。

抬頭看時，正堂中央坐著的，正是他的父親，二老爺沈源。

廣晟默然的看著他，也不行禮，也不見害怕，神色之間一派泰然。一旁的兩個壯仆不動聲色的上前來，一人一腳踢中他的膝彎，讓他跌跪在地。

“你這個孽障，這么多天才曉得回來！”

沈源面若寒冰，以毫不掩飾的憎惡神情，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就是這個眼神……象看見臟東西一樣的鄙夷，這就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廣晟的內(nèi)心無聲冷笑著，跪在地上也不再起身。

“你文不成武不就，跟著胡朋狗友到處鬼混！看看你的兄弟姐妹，哪一個如你一樣頑劣不孝！”

沈源的怒喝聲震懾人心，十來位美貌的侍婢擠在廊下門前垂手伺候，各個都是面色慘白，瑟瑟發(fā)抖。

“說！這幾天到底去哪了？”

廣晟抬起頭，俊逸絕美的容顏上破了個小小的血口，嫣紅之色蜿蜒而下，更顯出一種妖異之美。他凝望自己的父親，眼神帶著淡淡的譏誚，卻因黑色亂發(fā)遮蓋著，沒有被沈源看見。

仿佛受不了他的眼神和容貌，狠狠的別過頭去，面上嫌惡之色更盛。

這張臉……象極了那個女人！

沈源想到這里，心中更覺得膩歪，眼角余光瞥見地上那跪得筆直的人影，恨不得一個窩心腳踢上去。

這時廣晟的貼身小廝李貴也被押了上來，他先還不說，被狠狠的扇了一頓耳光打得滿嘴是血，這才哆嗦著招供道：“少爺先是跟幾位公子去賽馬，隨后去了城外錦鄉(xiāng)伯家別院，就打發(fā)小的回自己家探親……”

錦鄉(xiāng)伯家庶子眾多，生在綺羅膏粱之家，嫡母又賢惠可親，于是肆無忌憚的到城外別院聚眾賞玩，荒yin無度，在京城權(quán)貴圈里都是個大丑聞。

他偷眼望去，見沈源已是氣得額現(xiàn)青筋，更加害怕，帶著哭腔道：“少爺在那住了兩天，奴才去苦苦勸了，隨后去了岳香書樓看秦大家的戲‘游園驚夢’……”

沈源的臉色更黑了——這個叫秦遙的戲子最近紅透整個應(yīng)天府，連達(dá)官貴人都爭著請他去唱堂會，王府公卿家的婦人也有迷他迷得神魂顛倒的。沈源一向以清正嚴(yán)謹(jǐn)?shù)拈T風(fēng)自傲，聽到這種人的名字都覺得污了耳朵，不由的怒氣更添三分。

“接下來呢？”

他沉聲逼問道。

“少爺，少爺又去了萬花樓，住了五天?！?/br>
李貴受不住他的凜冽威壓，一口氣把最可怕的都說了出口。

頓時周圍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官宦之家多紈绔，可無論是在別院怎么荒唐，那也算是探訪親友；至于花錢去追捧戲子也是樁小事，可現(xiàn)在四少爺以青樓為家，一住好些天，這簡直是肆無忌憚了！

侍女哆嗦的上前奉茶，震怒中的沈源干脆連托盤帶滾水茶杯一起朝著廣晟頭上砸去。

“果然是賤人生的下賤胚子！”

第十一章隱藏

廣晟不躲不閃，瓷器、滾水和描金漆盤一齊砸到他頭上，他頓時覺得眼前一黑，鮮血隨著額頭流了下來，模糊了眼眶，眼前所見皆為猙獰的紅色。

再怎樣的重?fù)?，都比不過那一句嫌惡而失望的話——

賤人生的下賤胚子……

滿室里燈光明燦華耀，廣晟卻只覺得無邊的濃黑席卷而來，周圍的侍女驚呼著卻無一人上前來扶，那人儒雅而嚴(yán)峻的面容看也不看他，只是嘴唇在張合——廣晟已經(jīng)無心去聽他說什么了。

賤人生的下賤胚子嗎？

這一刻他幾乎想大笑出聲，無邊的怨憤奔涌在全身血脈之間，激蕩不能自已！

他雙手死死扣住地上的磚縫，指甲出血皮開rou綻也渾然不覺，只是低下頭，將眼底的所有情緒遮蓋。

沈源訓(xùn)斥了半天，見他仍是木然跪在地上，半點也不認(rèn)錯求饒，心中更是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