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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牢牢盯著他,堅持問道:“發(fā)生了什么?”周嘉平的手上滿是磨出來的繭子,又糙又燙,周亭不敢伸手拉他,只轉(zhuǎn)轉(zhuǎn)腦袋試圖避開,周嘉平以為自己碰疼了他,捧著他左邊臉的手松了幾分力道,改為虛虛貼著臉頰,周亭當然感覺到了,心中愧痛更深,喉嚨更痛,終于和周嘉平對上視線。“阿亭,你不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敝芗纹秸f,“你跟我說,到底怎么了?”周亭的肩膀發(fā)起抖來,他大睜著眼,水在下眼瞼漫上來,一點點淹沒他的視線,一會兒,他極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睫毛掛上水滴,掛不住的水淌下來,淌到周嘉平的手背上。周嘉平動了動手指,給他刮去眼淚,也不說話,只是望著他,用眼神問,怎么了?“哥……”周亭喊了一聲,嗓音被眼淚泡得發(fā)脹發(fā)苦,“我喜歡她?!?/br>周亭不敢再看他,嗚咽聲從喉頭冒出,他咬住嘴唇,沒有用,那聲音還在,難聽,太難聽了,他想藏起來,他低頭,周嘉平的手輕而易舉地被他擺脫了,周亭倉皇把臉埋進膝蓋,像被追打的喪家犬終于鉆進暗巷,明明暫時擺脫了危險,卻依然止不住地發(fā)著抖。周嘉平心如亂麻,蹲太久了,腳都失去知覺了,他站起來,覺得頭一陣暈,抽支煙吧,他手伸進褲袋里,煙盒被壓扁了,里頭只剩下幾片棕色的碎煙草,襯著慘白白的內(nèi)里,飄著若有似無的香氣,他一把把紙盒攥成一團丟到地上,大步走向書桌,抽屜被拽出來,哐啷一聲巨響,里頭的文件鑰匙鋼筆香煙火柴震得嘩啦亂飛,周亭肩膀又抖了抖,周嘉平抓著煙盒火柴,胳膊一抬,把抽屜甩上,又是一聲巨響,他在沙發(fā)上坐下,擦著了火柴,湊到嘴邊點著煙,深深地吮了一大口。“你別怪她……”周嘉平聽見周亭悶悶地說了一句,他放下煙,抬眼看去,周亭依然埋首在膝蓋里,像小孩子一樣蜷著,他沒說話,又聽見周亭哽著嗓子繼續(xù)說:“哥,不關(guān)陳幼安的事,全都是我……是我要喜歡她的……你千萬別怪她,她心里只有你?!?/br>周嘉平心中更是煩躁,抬手把剩下的半支按滅在茶幾上,紅木上燙出一塊疤,周嘉平坐了一會兒,又摸出一支煙來點燃,放到唇間叼著,卻忘了要吸,一會兒又把煙取下來,夾在指間,火光暗暗燒上來,燎到手指也不覺痛,他瞥了一眼,干脆用指腹捻滅了。繭上燒出個白印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周嘉平問。周亭不敢抬頭,仍是蜷著回他:“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從他看見她眼尾的那一滴淚開始?從他接過那本書開始?從她在他面前褪下吊帶開始?還是從她喊那一聲周先生開始?一步步陷入沼澤的鹿永遠不會知道是哪一步讓它再無法脫身。周嘉平搓了搓指腹的燙痕,又點了支煙,仍是不急著吸,又問:“那次你問我那些問題,就是因為這事嗎?”“不是!”周亭驚得抬起頭來,左半邊臉較之剛剛更腫了,周嘉平看了一眼,立刻移開視線,盯著窗外一點,繼續(xù)問:“那是從何時開始的?”“我不知道……哥……我真的不知道……”周亭一邊搖頭一邊再次埋首回去,雙腿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緊,“你怎么對我都好……都是我的錯,只是千萬莫怪她?!?/br>你還扮起好人來了?周嘉平心中翻騰,硬生生把這句話吞了回去,冷靜點,冷靜點,不就是一個女人……他的女人!跟了他四年的女人!周嘉平指甲嵌進掌心里,捏得手臂都打顫,好一會兒才勉強松開,道:“你喜歡誰不好,為何偏偏要喜歡她?你讀書讀糊涂了?她是你嫂子!”“……我知道?!敝芡瀽灥卮?,“我也不想的。”滿屋子煙味,熏得人頭疼眼昏,周嘉平站起身,呼啦一聲把窗子推開,對著窗外深呼吸了好幾次,怎么辦,這可怎么辦才好,他下意識又要去摸煙,手在煙盒上扣扣索索大半天,煙嘴從圓的被捏成扁的,還是沒能取出來,他頓時一陣惱火,他周嘉平這只手什么時候抖成這樣過!周嘉平理一理心中亂麻般的思緒,索性把煙盒往褲兜里一揣,拉張椅子往周亭面前一坐,開腔道:“阿亭,別的事哥哥都可以允諾于你,唯獨此事不可?!?/br>周亭心道我自然知道,周嘉平繼續(xù)說道:“小安雖說只是我的妾,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么多年我的身邊只有她,你和她要是鬧出什么事來,我這三省總司令的臉面還要不要?”這就是原因?為什么是這個原因?周亭霍一下抬起臉來,嘴巴半張,眉毛上挑,眼睛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周嘉平不知道他在不可置信些什么,還是繼續(xù)把他要說的話說完:“二來你也知道,國民黨有意與我合作,我雖說還沒給他們確定的答復(fù),但其實已決定入黨,只是條件尚未完全談攏,這節(jié)骨眼上倘若鬧出什么丑聞……后果如何,相信你也能想象出來?!?/br>“其三是為了你好,你真和小安……怎么樣了,長遠看來,于我不過是蒙羞,但我手上有兵權(quán)有政權(quán),捂住耳朵不聽流言,我還能繼續(xù)做我的三省總司令,但你呢?你看我是繼續(xù)用你,還是不用你?倘若我不用你了,我就是不阻攔其他首長,也照樣沒幾個人敢收你——對嫂嫂都能下手的人,哼……阿亭,你回國才這么短日子,卻已經(jīng)很有幾分名氣了,我在廣州開會時都有人問起你,贊我周家兄弟二人皆是英才。我就說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敝芗纹揭豢跉庹f完這么多話,覺得已把該表達的都表達到位了,他有些渴了,但看看水杯在遠處,又懶得起身去拿,再望一眼周亭,見他臉上的不可置信已經(jīng)收了,卻顯出另一種哀傷來。“……你不愛她?!敝芡ご怪劭吹匕澹?。周嘉平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心問與你何干,他們這不是在討論他周亭的事嗎,但他畢竟是對著最為疼愛的幼弟,剛剛還沒控制住脾氣揍了幼弟一拳……他看看周亭表情,更加篤定周亭做不出那種事來,只是因著對嫂嫂生出不倫愛戀而感到愧慚,干脆把話說絕了,說死了,好讓周嘉平惱他恨他趕他出去,避免發(fā)生不好的事——唉,這樣一個心軟的小孩,怎么可能會強暴別人?周嘉平心中一軟,想著安慰安慰他,唉,傻小孩第一次動心吶……周嘉平按了按指節(jié),開口道:“你也不必如此難過,這只是明面上,雖說不知為何,但我見你對她確是用情至深,如果你……”周亭再聽不下去了,他滿腦子只剩一句話——“爺不會在意的”,她是對的,周嘉平不在乎,他講的那些話,字字句句只考慮前程、名聲,明明是關(guān)于小安的事,卻半點沒有小安的影子……最后還說什么“明面上”“如果”,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周嘉平在如果什么,更不想知道暗地里又是什么樣,周嘉平不在乎她,根本不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