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四)微H
辛桐縮在矮沙發(fā)上,看著無聊的電視節(jié)目,昏昏欲睡。江鶴軒半環(huán)住她的身子,托著盛粥的小碗細細碎碎地吻著耳垂,哄著讓她再吃一口。他今早剪蟹鰲時劃傷了手,食指包著防水創(chuàng)口貼。辛桐半闔雙眸,有氣無力地伸舌卷了溫熱幾粒米粒入口,便搖搖頭,示意自己沒胃口。她十幾分鐘前才在馬桶前吐得昏天黑地,吐得渾身發(fā)抖,連兩側的腰都抽搐似的疼痛。江鶴軒給她送來昨日去藥店買的暖胃沖劑,她皺著眉,眼眶含著生理淚水,一口氣灌下去,喝完緊跟著就連藥水帶苦水一起吐,直到把胃里的東西都吐光了才升起一絲輕松。江鶴軒也沒料到兩天的監(jiān)禁會傷得那么厲害,他解開縛手的領帶,拽住印著一圈薄紅的手腕,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乖了,吃點東西?!彼痛怪垌?,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的后脊骨。瘦了,仿佛急速縮水的果實。辛桐還是搖頭,不吭聲。江鶴軒嘆了口氣,摘下細邊框眼鏡,執(zhí)起白瓷調(diào)羹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小口,反復嚼爛后反哺進她口中。辛桐推不開,只得勉為其難地咽下。他這樣嘴對嘴喂了三四口就不敢再喂下去,生怕再吐。被監(jiān)禁的第六天,第一次發(fā)生了江鶴軒計劃之外的情況。辛桐很可能患上了急性腸胃炎,按理說及時吃消炎藥便能沒事,可身體的應激反應如狂風過境,讓江鶴軒還沒來得及筑起高墻便讓偷藏的花被病魔糾纏。他不是醫(yī)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普通人,一年能熬出一篇核心就心滿意足,甚至昨晚還坐在電腦前,打上論文致謝詞——感謝我此生唯一的愛人。理性督促他應該立刻帶辛桐去醫(yī)院就診,可出門的風險太高,她又不是蠢貨,六天的監(jiān)禁足夠去思考數(shù)十種逃脫可能。“生一個孩子吧?!苯Q軒忽然說,以近乎哀求的口吻?!拔覀兊暮⒆印!?/br>他頻繁內(nèi)射時辛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她只是不曉得他是從何種渠道得知自己和傅云洲那個意外而來的胚胎的……誰走漏的消息?季文然,蕭曉鹿,徐優(yōu)白,孟思遠……還是他以某種方式偷到了自己的賬號,查看了自己和傅云洲的消息記錄?身體的不適令她思維速度減緩不少,她只覺一陣冷風吹過,凍得全身起雞皮疙瘩。某一剎那,辛桐會覺得自己很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但又會在下一秒,發(fā)現(xiàn)他全然陌生。“我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他,絕不打他、不罵他,不說一句要把他扔出去的話,也不逼他做一件他不想做的事。”江鶴軒緩緩說,指尖勾起她柔軟的發(fā),嗅著熟悉的氣味。“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學什么就學什么,同性戀、異性戀、無性戀……他是什么模樣都可以,我都能接受。”“小桐,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上揚的尾音似是在征求意見,落入辛桐耳中只剩洶涌的欲望。假如沒有脖子上扎眼的狗鏈,倒還有幾分新婚夫妻對坐閑聊的溫馨。他把身子輕輕地靠過來,似是為了不驚動她。皮膚接觸有一股溫暖的感覺,不管之后的事是帶來難馴的野獸般的洶涌快感,還是純粹的疼痛,此時此刻的皮膚相觸都是溫柔的,讓人想到裝在塑料罐里的蜂蜜。他身形碩長,沒有肌rou,因為常年寫字,拇指的指腹有一層薄繭。摘了眼睛后關著霧氣的雙眸深深望著她,眼角一點小痣。他的手臂環(huán)住她的腰身,扶住性器將尚未合攏的小花瓣頂開。辛桐第一次認識到男人瘋起來是能無時無刻發(fā)情的。她如同一顆強行催熟的果子,輕輕一捏就能滲出汁水??赡苁撬囊芟?,深夜難耐的夜晚,在半夢半醒間摸上小腹都能感覺到鼓脹的roubang堵在宮口的不適。她的指尖揪緊他光滑的襯衣,被迫承受突如其來的侵入,唇齒間泄出不甘愿的呻吟。瘋了,都他媽的瘋了!他顧忌著她的身體,這回比前幾日都要溫柔,手指揉著rufang,嘴唇在她耳畔輕輕說著他很愛她,以及諸如此類的廢話。每說一句情話,guitou就會輕輕吻上甬道里的軟rou。屋內(nèi)有一股極淡的咸腥氣息,應是從廚房飄來的,來源于早上被肢解的海蟹。在情欲的的洪流下,她也覺得自己身陷大海,陰沉沉的天和漆黑的波浪拉著她的腳踝往下拖拽……逐漸溺亡。江鶴軒沒有故意折磨她,這場突如其來的性愛只持續(xù)了二十分鐘。他取來濕毛巾擦拭她紅腫的花瓣。毛巾剛觸上,掛著濃白jingye的xue口就一縮,辛桐捂住眼悶悶地哼了聲“好涼”,撇過頭把臉埋在沙發(fā)里。“你不可能瞞一輩子?!边^了許久,辛桐忽然說,干啞的嗓音如同一根火柴,輕輕劃破幽暗的寂靜?!氨话l(fā)現(xiàn)了,最輕也要進去兩三年吧……你準備怎么辦?”江鶴軒沉默地親吻她微紅的眼角,溫和與暴烈同時存在于一個男人身上,他是一條有漲有落的河流。“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你是自愿的?!彼p聲說。辛桐坐起身,面向江鶴軒,很淡的笑了下?!苞Q軒,你覺得你付出的比我多,又得不到回報,就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平衡自己。但一廂情愿就要愿賭服輸,沒有公平可言?!?/br>江鶴軒沒說話。辛桐接著說:“我這種人大概就是最被人看不起的那一類家伙,承了你的好,就時時刻刻念著。你成績一直比我好,導師也說你學術上有天賦,去LA深造的名額也已經(jīng)敲定給你了。鶴軒,這么多年情分,我還不想看你進去?!?/br>如果他是想要一個性愛娃娃,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干出更為過激的事。譬如打斷四肢,用藤鞭和滴蠟,辛桐當然想過這種可能性——被用過激的手段折磨而死。但等了六天,身上的鐐銬越來越少,心口的枷鎖越來越多。她從狗籠睡到床鋪,從斷絕飲食到勉勉強強地喝粥,雙手在昨天被解開,今天被允許看電視,從而終結了前五日只能發(fā)呆的糟糕狀況。辛桐本以為隔離娛樂設施的時日會更久些,以期用漫長的孤獨感去培養(yǎng)對飼主的依賴性——她明白這種把戲。可江鶴軒第六天就變相地默許她打開電視了。辛桐仔細想了想,覺得是因為江鶴軒自己也知道這種監(jiān)禁沒法長久。他的囚禁建立在偽造辛桐安好的假象之上。首先,利用她的心軟將其騙入家中,設計好能讓她喝下口服麻醉劑的方式,再用提前扒出來的語音向蕭曉鹿偽造她只是突然發(fā)燒,阻止與她有關系的人進行尋找。但這種裝病是有期限的,最多半個月,季文然或者林昭昭就會起疑心。就算江鶴軒要替她辭職,一封辭職信通過郵件發(fā)送到季文然的郵箱,剩余工資通過人事部打到銀行卡里,辛桐也必須自己出面去收拾留在辦公室的物件。更不要說辛桐還有母親。事情壞就壞在他想讓辛桐成為自己的妻子,而不是性奴。說到底,還是因為愛。因為愛,他選擇給未來留退路,而不是偽造辛桐失蹤、被jian殺或者被拐賣的假案。他想在未來的某一刻和她結婚。這種愛讓辛桐感覺有點難過……她就是這樣的人。“你很少說自己的事,但有一件事我一直記得?!毙镣┞曇糨p柔。“你說你小時候被迫去學鋼琴,還有考很多證書。有一次你沒去上課,而是逃去新安的海邊,兜里只剩三十塊錢。回來后你媽一邊大哭著說你不懂事,說自己有多心痛,一邊把你關進屋子不許出來?!?/br>“后來出過很多次這樣的事,她嘴上說著為你好、自己不容易的同時,又拿皮鞋把你的嘴抽腫,或是罰站一晚上不許睡覺……但你一直沒逃跑,因為你不知道能去哪里。”辛桐呼出一口氣。“你只說過一次,很早之前了,但我一直記得。其實你的事情我都記在心里,我沒有不在乎你?!?/br>江鶴軒看著她,保持沉默。他被擊中了要害,宛如在白石膏雕刻的塑像劃下一道細長的痕。“你的事情我都記在心里,我沒有不在乎你”——多好聽的話啊。辛桐一口氣說到這里,捂著嘴咳嗽幾聲,按捺住想吐的欲望,繼續(xù)說:“鶴軒,我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還沒和別人說過,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初中有一段時間我很害怕,怕我媽突然有一天跟我說要給我添一個弟弟或者meimei。我因為這件事偷偷哭了好多次,大抵是擔心她有了新的孩子、跟別的男人組建家庭之后就會不要我。那時候我滿腦子想得都是——假如有一天她生下了新的小孩,我就趁人不注意溜到產(chǎn)房里把他悶死?;蛘甙涯切┬『⑷珡臉窍峦葡氯?,殺掉他們,讓他們永遠也不會出現(xiàn)……鶴軒,我不是什么很善良的人,我甚至在心里列了一份計劃,但我從沒付諸行動……現(xiàn)在除了你和我,沒人知道這件事。”她歪著頭,慢慢地一笑,“可能我們這種人注定會不由自主地萌生出偏激想法,可想是想,做是做。一旦做了就沒有回頭路,而你現(xiàn)在還能收手?!?/br>江鶴軒靜靜地聽完,目光平靜。在推算出能將她囚禁的方法時,他就看見了計劃最終結果的數(shù)種可能,并做好了迎接十余年牢獄生涯和一發(fā)子彈結束生命的準備。這六天,是他拿命在換的。“我不能沒有你?!苯Q軒輕聲說?!皼]有你,我就什么都沒有了?!?/br>話音剛落,被他隨身攜帶的辛桐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的備注是——傅云洲。(之前一直不讓江鶴軒黑化的原因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一步會帶來什么結果,從計劃的實施到計劃的結局,全都做過預測。他是抱著毀掉自己下半輩子的心實施的監(jiān)禁,用自己的命去做最偏激的挽留。)溺亡(完)<是誰殺了我?(np)(木鬼衣)|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wǎng)址:溺亡(完)<是誰殺了我?(np)(木鬼衣)|PO18臉紅心跳溺亡(完)辛桐偷瞄到來電人,心弦一顫。她朝江鶴軒攤開掌心,輕輕咬牙:“你的素材對付曉鹿還行,糊弄傅云洲應該是不夠的。這通電話我?guī)湍悴m過去,作為交換,你要帶我去醫(yī)院,再這樣吐下去我會脫水?!?/br>江鶴軒看了她一眼,掛斷電話。“不需要?!?/br>辛桐微微撇過頭,冷冷一笑?!澳阋窍胱屛宜谰徒o個痛快?!?/br>“我不會害你?!苯Q軒又一次說?!靶⊥?,我說過了,如果最后——”話未說完,電話鈴聲便插在詞句中央再次冒出了頭,大有不接電話就打到死的架勢。“你擔心什么呢,”辛桐小心翼翼地邁出勸說的腳步,“我現(xiàn)在就在你手上,就算沖傅云洲求救,下一秒你拉我殉情他也來不及攔。”江鶴軒望向辛桐,摁下接聽鍵,無聲地遞出手機,雙眸仿佛籠罩在湖上的薄霧,云煙氤氳。辛桐將手機放在沙發(fā)上,打開揚聲器,讓江鶴軒也能聽見這場對話。“喂?”辛桐咽了口唾沫,穩(wěn)住聲調(diào):“我在?!?/br>“剛才怎么掛了?”傅云洲問。“不小心按錯了?!毙镣┗?。“不好意思。”“我替季文然來問問你最近怎么回事,一直沒去上班?!备翟浦拚f,“有出什么事嗎?”“沒有,只是生病了,急性腸胃炎。”辛桐道?!懊魈鞎メt(yī)院?!?/br>“明天是周末?!?/br>“門診而已?!?/br>“嚴不嚴重?”“還好。”“要我來嗎?”傅云洲問。辛桐頓了下,說:“不用,我找個就近的醫(yī)院掛兩瓶水就行?!?/br>江鶴軒在一旁聽著兩人的一問一答,神態(tài)淡淡的,看不出胸口懷揣著什么樣的心思。“對了,你上次和曉鹿讓我?guī)У娘灨蛇€要嗎?”忽然,傅云洲毫無征兆地冒出這么一句話。“哦,餅干啊,”辛桐沒有遲疑,迅速接上他的話頭?!盎ㄉ兜氖锹??”傅云洲低沉地應了一聲?!班??!?/br>“等我反工了讓曉鹿順手遞給我吧,”辛桐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一起捏住左手的食指,止不住摩擦著?!奥闊┝??!?/br>他們的對答只持續(xù)到這里,聽完這句,傅云洲單方面掛斷了電話。江鶴軒收回手機,將她脖頸的狗鏈綁在茶幾桌腿連續(xù)纏繞成死結,照例用膠帶封嘴,將兩手的拇指拿尼龍扎帶鎖死,令她沒法伏下身子去解繩結。他拿起遙控器,挑了一部辛桐沒看過、但一定會感興趣的電影播放。“我出去一趟,你看會兒電視,”江鶴軒低頭吻了下她的眼角,唇瓣微涼“想睡的話記得蓋毯子,別著涼?!?/br>他穿上套頭毛衣,將襯衣被辛桐揪出的褶皺拉直,重新戴好眼鏡。大衣掛在門關,出門時順手披上。時間是飄零的雨絲,無聲無息地越過舊年,來到新年,日色衰敗,華燈漸起。江鶴軒沿著小區(qū)一路出去,乘兩站地鐵,來到商業(yè)中心。街邊綠化帶的矮草都有些腐敗衰爛,洶涌的人潮裹挾著他前進,每個存在都步履匆匆。他低著頭看手機,發(fā)現(xiàn)音樂播放器給他彈出了一個提示——請您查收年度歌單,解鎖辛桐的手機,看到她手機也輸送了同樣的一份彈窗。戴上藍牙耳機,江鶴軒將她的年度歌單一首首聽過。兩人用的是一樣的音樂播放器。歌單里最常聽的歌……十首有四首是重合的。他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家珠寶店前,自動門緩緩敞開懷抱,將他擁入寶石與金銀的海洋。柜員見了他,笑臉迎上。她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小姑娘,中專畢業(yè)后來新安打工,一日工作九個多小時,化著粗糙的妝,希望能多賺點錢,渴求一段美好的愛情。因而在她第一次見到江鶴軒時,就在千萬個前來的顧客里記住了他的面容。他首次推開店面,在閃到晃眼的鉆石中駐足甚久,仿若一棵低垂著枝蔓的楊柳樹。在抬眸看到她前來時,微微一笑,問:“我想跟我女朋友求婚,你有什么戒指推薦嗎?”女人面對面容姣好又溫柔和善的男子總是缺乏抵抗力,店員耐心地給他展示不同的鉆戒,問他:“您能接受的價位是多少?”江鶴軒只說:“合適就行,價格無所謂?!彼缇蜑樗麄兊奈磥頊蕚淞顺渥愕拈_支。選鉆戒的確是費心勞力的事。黃金鑄造的莫比烏斯環(huán)寓意很好,代表永恒與無限;摻雜幾何設計的鉆戒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最能討姑娘歡心;經(jīng)典的六爪簡單優(yōu)雅,他甚至能想到多年后兩人垂垂老矣,她有一些細紋的指節(jié)帶著這個戒指的模樣,像一朵常開不敗的花。他看了許久,最終敲定一款纖細小巧的鉆戒樣式,細細的圈兒鑲著通透的鉆,帶在手上也比較輕便。“她覺得自己手指短,所以不喜歡戴戒指?!苯Q軒一邊說,一邊為店員留下訂做鉆戒用的手指數(shù)據(jù)?!拜p便小巧點好,我還是想她能時時刻刻帶著?!?/br>店員收好數(shù)據(jù),心想:能被這么好的男生求婚的,一定是個美麗溫柔的姑娘。那天他順手買了一個素白的銀墜子和一對鑲嵌著紅寶石的長耳環(huán),也是送給心上人的,因為她喜歡帶耳環(huán)。純銀耳墜是她出院禮物,紅寶石耳環(huán)是她的生日禮物。原計劃是在生日當天帶她出去吃飯,仿照被用爛的電影橋段,將耳環(huán)包起來擲入玫瑰葡萄酒,再在她顫顫地打開,看到是耳環(huán)時,嚇她一下??上ЫQ軒送出了耳環(huán),卻是以在漆黑的夜幕里等待她下班,將一個盒子遞出的方式。而她壓根沒打開看,在他去她家換維生素和裝監(jiān)控的時,看到了放在櫥柜落灰的禮物盒。這回店員一見他,便迎上來問:“下定決心要求婚了?”“是啊,來取戒指?!苯Q軒說,光照到臉龐,“我要求婚了?!?/br>與此同時,那頭的傅云洲掛斷電話,第一句就是對季文然說:“辛桐出事了?!?/br>畢竟朝夕相處近一個月,傅云洲一聽她說話的口氣就察覺到不對勁,緊跟著問的餅干也證實了他的猜想。“我通話的時候查了手機的定位,她不在家?!备翟浦拚f。“曉鹿說電話是她男友打的,然后才轉給辛桐?!?/br>“不可能,她跟男朋友很早就在鬧分手?!奔疚娜惶е饧獾南掳?,斬釘截鐵。傅云洲一句一句地回想辛桐的話,細細剖解,似是琢磨出了她話中的苗頭。“我會讓優(yōu)白派人盯牢這個定位和附近的醫(yī)院,”他說,“明天他們應該會去。”季文然半信半疑,“老傅,你確定?”“猜的,”傅云洲沉聲道,“賭一把?!?/br>她患病的可能性非常大,不然措辭應是身體不舒服,或者頭疼、胃疼,而非“得了急性腸胃炎”如此具體到器官。也只有病到必須去醫(yī)院,才有一絲可能會被監(jiān)禁者帶出牢籠,去往醫(yī)院。不論是從安全角度,還是從便捷角度考慮,辛桐那句“找個就近的醫(yī)院”都是符合邏輯的。她應該是打算在醫(yī)院找時機溜走。傅云洲說完,補充一句:“不要打草驚蛇,辛桐在他手上。”江鶴軒開門回家,發(fā)現(xiàn)辛桐小毛球似的縮成一團,睡過去了,睡衣松松散散地蜷到腰上,露出半截身子,曲起的雙腿夾住毛毯,像是纏住一根毛線的貓。屏幕閃著光,靜音,不過被她轉到了紀錄片頻道。海中軟乎乎的水母無聲游動,如煙霧似的,幽藍的海倒映進江鶴軒的瞳孔,他在熟睡的女孩身邊坐下,手指撫摸著她溫暖的肌膚,讓被寒風侵蝕的自己溫暖過來。辛桐像是被他的動作驚醒,小腿往外一蹬,翻過身看向他。江鶴軒笑了下,撕開封嘴的膠帶和綁手的尼龍扎帶。“回來了?”說話都帶著沒睡醒的含糊腔調(diào)。“嗯,回來了。”江鶴軒撫上她的發(fā)梢,把她抱入懷中。一時間誰也沒說話,辛桐只聽見他有力的心跳和從頭頂傳來的一聲輕輕嘆息。“如果我死了,你會原諒我嗎?”江鶴軒低聲問她。辛桐沒說話,他就默默地等她開口。她不懷疑他愛她。他只是——江鶴軒這個人,這輩子都是為別人而活的。辛桐跪坐在沙發(fā),膝蓋往前挪動半寸,張開手臂環(huán)住他,指尖落上背脊。“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了?!彼f?!八韵螺呑幼鰝€好人吧?!?/br>第二日起早去醫(yī)院掛門診,江鶴軒做好早餐,趴在她耳邊輕輕柔柔地叫一聲“小桐,該起來了呢”,隨后解開脖子上的狗鏈,換成一個更為小巧的皮質(zhì)項圈,藏在剛剪掉標簽的高領毛衣下。時隔七日,重新穿好內(nèi)衣,衣衫得體地坐在飯桌前吃一頓早餐。桌上擱著一瓶安眠藥,昨天還沒有的,辛桐在傅云洲辦公桌曾看過類似的東西。江鶴軒開車去就近的大醫(yī)院,確保自己跟辛桐的出入不惹眼。在車上似是開玩笑的說自己應該往她的xiaoxue里塞跳蛋,如果她敢逃跑,他就調(diào)到最大功率。讓過路人誤解她是特殊性癖從而不管事。以前江鶴軒說這話她絕不會當真,現(xiàn)在她不但是當真,還覺得他可能已經(jīng)把跳蛋寄到家里了。一輪化驗下來,的確是急性腸胃炎,醫(yī)生囑咐她按時吃飯后,開單子讓她去掛兩天的輸液瓶,外帶幾盒膠囊藥丸。江鶴軒牽著她乘電梯上樓,在護士扎針時,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針頭刺入皮膚的悚然場面。他注視著護士麻利地將她的手和空藥盒拿醫(yī)用膠帶綁在一起后,才去十幾步外的飲水機給她接溫水。辛桐只要一抽針頭,血液就會噴涌而出,那場面足夠讓周圍人驚呼,也足夠他起身去捉她回來。就在他去接水時,一個帶著口罩的過路人走到辛桐身邊,毛衣松松垮垮地罩著消瘦的身子,一個衣角塞進牛仔褲。他突然手滑,在辛桐面前掉了拿著的病例,他蹲下身去撿,在仰頭的剎那,露出一雙辛桐熟悉的雙眸。季文然?他怎么在這里?季文然慌忙伸出食指比了個噓聲,將緊握的手機露出顯示屏,展現(xiàn)給她看。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寫著:掛完吊瓶去衛(wèi)生間,我和老傅帶你出去。他假意撿東西,原地停了兩秒后,將手機插入兜中,云淡風輕地離開。動作一氣呵成,不過短短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