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營與阿諾德
俘虜營與阿諾德
阿諾德家族的房子里沒有窗戶,只有一扇扇囚住外面景色的玻璃。我偶爾想打開它們,讓云逃離片刻,就會有神出鬼沒的女仆出來按住我的手,說:請您不要碰它,諾爾大人會生氣。 諾爾是他的名字,諾爾阿諾德,我不太會說他們的語言,這個名字還是他在床上一下下的教我說出來的,他說如果我學不會就放狗咬我。 他不是一位合格的語言教師,我也不是一個成績優(yōu)良的學生。他每日在床上精心輔導我,教我斯維基語,可我到現(xiàn)在只會說出他的名字和幾個簡單的句子。 我可能天生就對語言有一種執(zhí)拗的排斥,不僅是斯維基語讓我難懂,再我剛被阿諾德帶回私宅的時候,他為了搞清楚我的故鄉(xiāng)在哪個方位,幾乎找來了世界上所有語言的講述者,可我只是呆愣愣的聽著,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這是個傻子。阿諾德這么稱呼我。我知道他在罵我。我想反駁,但是張了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我想不出來任何一個能讓我讀出來的詞語??晌业哪X子里分明在不停的訴說,不停的思考,用的只有我自己才能意會的語言。 阿諾德找醫(yī)生來看我的智力有沒有問題,醫(yī)生仔仔細細為我全身查驗了一番,說我可能是受到過度的刺激失憶了。確實,我想不起來過去的一切,我是誰,我的故鄉(xiāng)在哪里,我為什么來這里,我通通想不起來。 我有關(guān)于過去最早的記憶,是我在名為西弗斯的城里流浪,身上裹一塊黑斗篷,它材質(zhì)不算稀有,經(jīng)過風吹雨打后變得破爛不堪,但是我一直披著它,好像它是隨我一起從母親肚子里出來的,我的一塊皮膚。 后來斯維基的軍隊入了城,燒殺搶掠,繁華的城都頃刻變成廢墟,明烈的火與暗沉的血,與高昂的的慘叫和沉悶的rou塊被刺破的聲音組成一封來自地獄的邀請函。我抬頭一看,紅色的月亮上,這場戰(zhàn)役的指揮官諾爾阿諾德在一筆筆寫下受邀人的名字。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和幾百人一起被關(guān)押在密不透風的監(jiān)牢里,沒有一點隱私空間,我的斗篷也不見了,可是我沒有心思對一塊不能吃的死物哀傷,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在爭搶中得到更多一口的食物。 俘虜營里沒有白日黑夜,我只能憑感覺在墻上劃上幾筆來象征性的數(shù)這是過了幾天。我?guī)缀醪缓蜕砼缘娜私涣?,在剛來俘虜營的第一天,我還親眼目睹了一個女人被侵犯的全過程,她叫的過于慘烈,吵到了外面的士兵們睡覺,于是他們對她的腦袋開了一槍。 每日里都會有幾名戰(zhàn)俘被士兵叫出去,然后再也沒有回來,大家都傳他們死了。在這種缺衣少食又遍布未知死亡的環(huán)境中,我們漸漸不分男女,腦里只昏昏沉沉的想著吃飯,活下去。 在我身處的那面墻被劃上第四十二道劃痕的時候,俘虜營的牢門被又一次打開,但這次來的不是往常那兩個士兵,他們身后跟著幾個佩戴亮閃閃的徽章的男人。在最后的是幾個像護衛(wèi)一般的男人,他們走路像鬼影,看不到什么腳沾地的場景。 為首的那個金發(fā)綠眼,身軀結(jié)實有力,怎么看都是一個美男子。如果他的氣場不是能把人凍成冰塊的沉郁而是帶著陽光的酥味,恐怕一天到晚身邊都是女人。他聽著后面幾個配著不同樣式勛章的老古董講話,偶爾點個頭表示同意。 所以的女人,出來排成一隊!士兵叫喊著,踏進人堆里驅(qū)趕著散發(fā)著臭味的男人們,隨便拉起兩個女人往外拽,其中一個以為是死神抓她來了,死活也不起來,結(jié)果被扇了一巴掌,她吐了口血,捂著臉走到走廊的角落,站好。 有了前車之鑒,女人們沒太多的反抗,溫順的做起了被頭羊領(lǐng)導的雌羊,哪怕前方是深淵也要塌下去。 站好之后,走廊明顯有些擁擠,為首的那個男人皺了一下眉,盡管很快,都是被我看見了,我覺得他很煩躁。說起來我好像無論如何也改不掉偷窺別人的毛病。 他開始踱步,一個個看被迫抬起頭的女性,視線沒有在誰的身上停留,到了我,他挑了一下眉,有點詫異的問道:東方人?,我想回答不知道,但只張了張嘴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是這個時候發(fā)現(xiàn)我說不出語言,哪怕我的腦子已經(jīng)思考了一個復(fù)雜的哲學問題,我的嘴也只會開開合合,像一條在陸上要淹死的魚。 他見我只張嘴,不說話,自感沒趣,繼續(xù)看別的女人去了。但是我總感覺他在回到那些貴族身邊的時候又看了我一眼。 我要她了。他指著我,士兵自動把我給他推過去,我看著他反光的鞋面,一時之間不明白這是在干什么。 我的meimei凱瑟琳最近很喜歡東方人,我要這奴隸回去給她做女仆。他在解釋,對著后面一位胡子頭發(fā)花白的老大臣。我聽見背后的老臣們恭維的說諾爾大人與凱瑟琳小姐的關(guān)系真的很好。 這是令我身陷俘虜營的罪魁禍首,在西弗斯人的傳言和我的想象中,他應(yīng)該是身材如熊,胡子拉碴,普通的馬被他一騎就會被壓到七竅流血而死的存在。而他這樣,更像某個家族與世無爭的子弟。 我對西弗斯的感情不深,但是我對這個把無辜的西弗斯人拽下深淵的諾爾更沒有好感,知曉他的身份后,我總覺得他身邊的寒氣是一圈圈的冤魂圍繞著他,手腳并用的纏在他的身上,試圖扒下他一塊rou來泄恨。 當日我正式從俘虜營里被放出來,帶到了他在前線臨時落腳的私宅,在他處理完西弗斯剩余的反叛勢力后,我就要以奴隸的身份隨他一起榮歸故里,回到斯維基的首都盧爾科特,他將至高無上,而我低微如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