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樗黎關北上便是連年戰(zhàn)亂的逵州,司馬將軍率領的大軍后方軍備便來自于逵州;而以西過兩百里與燕國接壤,若突厥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邁入大周,唯一的辦法便是從燕直下,可是要在燕國這樣來去自如,沒有燕國人做內(nèi)應又哪來的這般便利。駱煙勒住韁繩俯瞰駐扎的突厥軍,胯下馬匹不安地抬著蹄子打起響鼻。 駱將軍,主軍都已駐扎在山腰目前死傷將士達四百二十余人,目前并無其他異樣,待將軍號令。 身側(cè)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駱煙聞聲側(cè)臉看去,一臉絡腮胡隱埋了男人的長相,狹長的鳳眼是跟蕭沉的冷漠倒有幾分相似,在觸及駱煙目光的那一瞬間,大漢神色微凝。 一陣微風吹過淡淡的血腥氣飄至鼻尖,大漢想垂眼看去卻被劍柄輕擊了一下肩側(cè),他下意識捂住肩側(cè)狐疑的抬眼看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駱煙眉眼軟和下來,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得先謝你家公子了。 將軍言重。 看那兒,囤積糧草的營地,駱煙抬起下巴示意著營帳最隱蔽處一支隊伍把守的小庫倉,剛剛又押解了一車,雖在大周境內(nèi)卻依然能調(diào)到如此數(shù)量的軍糧,要陪他們耗恐怕是難上加難。 只能夜襲了,大漢抿了抿唇,眉頭緊鎖,即便傷亡慘重也要速戰(zhàn)速決絕不能再拖延下去,蕭慎的軍隊此刻只怕已經(jīng)抵達藺州若腳程再快些或許就要直入司凜了。 駱煙硬朗的下頜線緊緊崩起,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胸膛起伏不定:沉住氣,將士的命也是命。 將士們身上的鎧甲被雨水沖洗后更為透亮,迎著瑟瑟寒風在高頭大馬上緊握手中長槍,沒有一個人還再暗自疑慮主帥的戰(zhàn)術(shù),他們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駐扎在山谷間埋伏的宵小之輩。 這隊人中不少是早年間與駱煙一同駐守司凜,出身大多與江肅昭相似雖并不是打心眼兒里服氣駱煙,但如今再如何不服的也都該服了。 但凡主將有一點急功近利的心思率領軍追擊,那必將被大批駐守的敵軍圍剿逼上斷崖,可若是不追這般規(guī)模士兵暗伏于此,即便是周遭的州縣連夜調(diào)動大軍恐怕還未到樗黎關就已經(jīng)烽火遍地了,想到這處不少人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咬緊了牙關。 駱煙踩著馬鞍的左腿微微發(fā)顫,黑靴包裹下的小腿處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暗紅色。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駱煙額角冒出細密的汗珠,他抬眼看了看漸暗的天色繼續(xù)說道,丑時三刻一隊人馬隨我繞過主營斷其糧草,另一支人馬見火勢起立即攻入,命山腰處駐扎大軍扼守伏虎林能將蕭慎的隊伍拖多久就是多久。 是,將軍。 大漢回身與兄弟面面相覷猶豫了半晌才開口問道:駱將軍,是否過于冒險?若是天一亮隊伍還未撤退 駱煙掃視一圈:粗略算來駐扎在這的突厥軍只有四千人,即便算不準今夜大周會不會攻上他們必定也是最警惕之事,若到丑時才是最懈怠的。全體原地休息,養(yǎng)足精神。 既然駱煙這般說了蕭沉手下自然也不會有其他異議,他們翻身下馬將馬匹牽至遠處。 這隊人馬極為精簡,為了隱藏蹤跡雖然離敵軍還有一定的距離卻也不能升起篝火取暖進食,突厥的巡邏軍隨時可能出現(xiàn)在附近。 駱煙抱著劍柄靠在一棵樹根下,原本干凈的臉側(cè)都覆上了泥沙透著不自然的薄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在此時隱隱作痛。 將軍,您的腿那大漢瞧上去應當是蕭沉手下的領頭,滄桑的面容沉穩(wěn)又堅毅。 駱煙驚詫于他的洞察力,但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淡淡地頷首將伸直的腿微曲:無礙。 接下來可有一場惡戰(zhàn)要打,再說您要是傷得重了恐怕京都的貴人便要心疼了。大漢笑著從懷里掏出金瘡藥來。 駱煙靜靜地看著那小瓷瓶并沒有伸手接過,他抬眼望向大漢沉聲問道:是蕭沉教你這么說的? 非也,大漢吐出草根搖了搖頭,我們有我們的法子,從京都遞來的消息最快半日便足夠,今晨將軍先行一步,小的在軍中盯著江肅昭,午后便收到了公子那處傳來的消息,命小的將這個親手送到將軍手上。 大漢的手掌滿是干涸的泥沙甚至有的已經(jīng)嵌入干裂的皮膚里,黑黢黢的,他拿著那白凈又帶著熏香的信箋紙,粗大的手指都有些顫抖,好像是怕一個用力要將紙張揉碎了一般。 駱煙臉色一變連忙將信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大漢看著剛剛還不可一世意氣風發(fā)的將軍像護犢子似的一臉警惕地看著他一邊還把信紙往懷里藏,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將金瘡藥放在駱煙的身側(cè)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回身走遠了。 上面的簪花小楷有些凌亂只有寥寥幾字,一切安好勿念,愿將軍平安歸來。 駱煙指尖緩緩撫過墨筆,拿著信紙的手有些不穩(wěn),眉宇間重重冰封終得解開,他既是心疼又是欣喜一時間熱淚竟悄然無息地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紙上暈開一片墨跡。 這樣倉亂寫下的字,可一字一句滿是對他的擔憂和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