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勇敢表露心意
第五章 她勇敢表露心意
某日,清晨,天剛微亮,張漁夫醒來看到窗外晨曦,便知道今天是個好天氣。 媳婦給他做了饅頭,他吃了兩個,就著咸菜。 他穿上工作服,還有那雙洗了好多遍仍然有股魚腥味的長靴,背上捕魚工具包出門,他剛把那些東西放進車廂,忽然看到兩米外的草地上站著兩個女孩。 哎呦我的親娘啊張漁夫嚇得驚呼一聲,隨即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站在他面前的短發(fā)女孩滿臉都是血痂,額頭青紫,只穿一件黑色的棉質吊帶,和淺棕色高腰短褲。 另一個卷發(fā)女孩嘴唇蒼白,毫無血色,目光渙散,戒備地望著自己。 他走近一些,發(fā)現(xiàn)車底還蹲著一個女人,披頭散發(fā)的,懷里抱著一個小孩。 你們是誰?。繌哪膩淼??男人強作鎮(zhèn)定的問。 要不是他看到草地上投下來的那些影子,差點就以為自己大白天見了鬼了。 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們符琳走上前一步,泫然欲泣,我meimei生病了,我?guī)市看病,沒想到在路上被壞人搶劫,差點就被殺了,情急之下我拉著她們一起跳車,幸好摔在了草地上,只受了點輕傷,說著符琳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腕給他看。叔叔你一定要相信我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昨晚沒地方住只能睡在你車里,我meimei現(xiàn)在高燒不止,你再不救她她會死的 張漁夫神色復雜,伸手在那個頭矮一些的女孩額頭上探了探,溫度確實高得燙人,他收回手,同情地看了眼女孩。 符琳拽起女人,眼中含淚,說:她是我們在車上遇到的聾啞人,我們不認識她,只知道她是被拐賣來的,叔叔你行行好,帶她去警局吧,就算是做件好事,你會有好報的 他猶豫著,最近電視里報的那些詐騙團伙還不夠多嗎?男女老少齊上陣,他最怕的是被這幾個女的聯(lián)合騙了。 你看,這孩子才1歲,這么慘,叔叔你也有孩子,你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男人看了眼那襁褓中的小孩,心軟了:上車吧,我送你們到附近的警局。 聽到那兩個字,里莎心里猛然一跳,扯了扯符琳的衣角。 符琳顯得很為難,叔叔,可以帶我們去x市嗎,我meimei要去那里看病 男人搖頭:x市離這幾百公里呢,太遠了。 那離這最近的縣城是哪里? 我?guī)銈內縣吧。 符琳眼中有了神采,好。她默默收起藏在背后的尖刀,塞進帆布包里,長腿一跨,跳上了車,伸手扶著里莎, 她將漁具推到一邊,招招手,女人抱著孩子也坐了進來。 時間倒退至昨天下午 里莎滿臉驚懼,瞪大眼睛面對眼前一片腥紅。 綠油油的草地,像被潑上了一層黏稠的紅漆。 慘叫過后,男人如木偶一般無力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符琳站起來,大口喘著氣,目光有些渙散。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后的天空變得昏藍昏藍,符琳猛然轉過身,看到里莎還站在那,松一口氣。 她將沾滿血的外套脫掉,動作有些顫抖。 里莎扶著樹干,干嘔了一會兒,什么也吐不出來。 符琳蹲在地上強忍著惡心翻了翻男人口袋,又起身去車里查看,她看了看錢夾那幾張綠色的鈔票,吐了口唾沫,啐道:窮光蛋。然后將滿是血的尖刀在草地上擦了擦,塞進帆布包里。 符琳 里莎顫顫巍巍走到她身后,符琳在她摔倒之前及時扶住了她。 你還好吧? 我 里莎分明感覺到握住上臂的手在顫抖。 你殺了他,殺了他們 對,他們該死。符琳淡淡的說。 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里莎腦中一片混亂,怎么也沒料到會遇到這樣的事。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她們已經徹底無法回頭了。 不知道。 里莎愣怔了一會兒,突然想到:我們得把車里車外的指紋都擦干凈。 這一次和上次不一樣,她們是隨機殺人,這兩個壞家伙根本不認識她們,也沒人看到她們,只要不留下證據,就很難追蹤到她們身上。 里莎這樣想著,心跳加快了一些,臉上也漸漸恢復了血色,她望著兩個男人慘烈的死狀。 這一切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到兩個未成年女孩頭上。 她轉頭看了看呆若木雞的聾啞女,對符琳說:警察可能會懷疑是她做的。 反正她是傻子,不會坐牢,只會關進精神病院。 即便懷疑到我們頭上,我們這一次,也是正當防衛(wèi)。 符琳看了她一眼,用外套細細擦著車。 但我們以后要更小心了。 今晚去哪兒住呢? 里莎環(huán)顧著一望無際的草地,遠處隆起的幾個山丘上似乎有幾棟小房子,晾衣繩上五彩斑斕,離很遠都能看到。 兩個人清理了一下現(xiàn)場,然后疲憊地向草地深處走去,此時已近傍晚,稍一回頭,就見到一個瘦削的黑影跟在后面。 她一直跟著我們。 里莎望著女人,小孩在她懷里一直哭個不停,估摸著是餓壞了。 符琳本想趕她,但最終還是心軟了。跟就跟吧。 兩人蹣跚地走到一戶院子前,符琳看到草地里停著一輛貨車,雙腿一軟,癱在地上。 我們就睡在貨車里吧,我一點力氣都沒了。 里莎向四周望了望,也跟著坐下來,從包里拿出紙巾給她擦拭著胳膊上的血跡。 嘶 符琳咧著嘴,疼得直叫。 里莎小心翼翼抬起她扭曲的手腕,嚇了一跳。 怎么辦。 里莎輕輕撫摸著修長的手指,充血的狀態(tài)十分可怖。 明天去買藥來。 你能忍住嗎? 只要不動,就不會疼。 兩人躺在冰冷堅硬的貨車廂,耳畔時而有蟲鳴,漫天星辰為被。 里莎蜷著腿,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翻來覆去,帶著哭腔:符琳,我睡不著好難受。 符琳右手捧起她的臉,按了按她的眉心,里莎閉著眼聞到指尖的血腥味,接著,她抬起她的腦袋,將胳膊伸了過去。 枕著我的胳膊,別怕。 那女人就坐在旁邊的草地里。 符琳沒空管她,感覺到身邊女孩的體溫越來越高,呼吸越來越輕。 她摸了摸她的額頭,嘆了口氣,用一只手從包里拿出一件外套給她蓋上。 待她睡熟,符琳才輕手輕腳地跳下車,她抬眼望著天,這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多星星,就像在夢里一般。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來到一處灌木叢間,將褲子褪到腳踝,蹲下。 細碎的青草尖刺痛了她的屁股,符琳不禁嗤笑一聲,尿完后,她暢快地深呼一口氣,心中有難以自持的歡喜和興奮。 他媽的,他媽的 她一直笑著,幾乎快流淚。 為此刻的自由,和新生。 符琳回到車里,躺在她身邊,看到女孩眨巴著眼,滿臉憂懼。 你去哪了?我以為你走了 符琳一怔,我去尿尿。 女孩長舒了口氣,剛才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空空蕩蕩,她嚇得渾身都是冷汗。 短短的五分鐘,聯(lián)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就快要急哭了,這時終于看到符琳從草地里走來。 里莎坐在那兒,驚魂未定。 別害怕,我不會走的。符琳溫柔的說著,用那只完好無損的手拍了拍她的背。 嗯。里莎用力點頭。 喏,喝點水。符琳從包里拿出汽水小心翼翼喂給她。 里莎覺得喉嚨干啞,經歷了之前血腥的一幕幕,剛才又擔驚受怕,以為符琳丟下她離開了。 接二連三的刺激,搞得她一句話都不想說。 符琳看著她像小貓一樣急急著小口喝水,不禁微笑,正想伸出手摸摸她,手腕突然劇痛害得她齜牙咧嘴。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間了,里莎在油墨般的夜色里只能些微看到符琳的輪廓。 她閉上眼,呼吸很重。 我好冷,符琳 符琳聽到,挪了挪身子,向她靠過來,長臂一攬,將她抱進懷里,鼻尖在她長發(fā)蹭了兩下。 蟲鳴聲纏綿不止。 里莎顫抖地閉上眼,過了會又睜開。 她的體溫很熱,幾乎是guntang。 符琳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也睜開眼。 兩人對視著。 里莎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很清楚符琳正在看著自己。 她很確信。 此刻有成千上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感受到符琳的目光游離到唇上時,她甚至無法冷靜思考。 里莎聽到符琳的呼吸,逐漸靠近她,包圍她。 最后,符琳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閉上眼,掛著微笑:晚安。 坐在敞篷貨車車廂里時,里莎整個人都處在神游的狀態(tài)。 正午的烈日異常兇猛,灑在廣袤的田野間,炙烤著她們的每一寸肌膚,叫人無處可避。 符琳將外套高高舉起,撐傘一樣擋在二人頭頂,對面女人懷里的小孩一直嚎哭個不停。 符琳心煩意亂,從包里拿出一瓶水遞給她。 女人喂給小孩,小孩如抓到救命稻草,捧著水瓶咕嘟咕嘟喝著。 要不是氣溫還算正常,里莎差點有種身在非洲大陸重度水資源匱乏區(qū)的錯覺。 你還好吧。符琳問她。 里莎點點頭。 沒事,很快就到了,我們找一間小診所,扎一針或吃點藥,立馬藥到病除。 里莎看著她紅腫的手腕,不吭聲。 x縣是哪兒呢,我連聽都沒聽說過,希望不是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可以去打聽,到時候我們 你別說了。里莎皺著眉,吼道。 小孩被嚇了一跳,又是哇哇大哭起來。 符琳瞥她一眼,噤了聲。很快又偷偷打量她,你怎么了? 我 符琳猜到什么,摸了摸她的額頭,跑到車前用力拍了拍車頂,大叫:快點開!快點開!我們趕路。 貨車果然加快了速度,符琳像只小狗似的又跑回她身邊坐著,舉起外套幫她擋住陽光,安慰著說:我知道你難受,別害怕,就快到了,到了x縣我馬上帶你去看醫(yī)生,再忍忍。 里莎煩悶不已,一把扯開她的遮陽傘。 我不要,我要曬會太陽。 好。 符琳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她的臉色,心中揣測著原因。 貨車行駛了一會兒,停在公路中央,張漁夫跳下車,說了句: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給誰? 我老婆,我得通知她一聲午飯不回去吃了,免得她擔心。 符琳枕著右手向后仰靠在車門上,眺望著公路兩旁生長茂盛的金色莊稼。 那是麥子嗎?還是水稻? 里莎忍受不了,顫顫巍巍地跳下車,符琳困惑地在后面喊她的名字,里莎仿佛沒聽見一樣,徑直走到田野上,一屁股坐下來。 背對著她,肩膀輕輕顫抖。 符琳: 過了一會兒,張漁夫回來,里莎也慢慢坐回車上。 符琳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開口說: 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 我是說,你反悔的話,還來得及,人是我捅死的,與你無關,我會把你送到h市,確保你平安,你回去后可以對他們說是我強迫帶著你走,你不是自愿的,這樣 里莎嗓音干啞:我們怎么回去? 搭車,或者,買黃牛票。 里莎扶著額頭。 別說了,符琳。我頭都大了,你別再說了,求你。 里莎也不知怎么了,心尖上仿佛有只蒼蠅在飛。 接二連三的事。而她 符琳不再說話了。 幾個人一路沉默著,開到x縣內,周圍逐漸出現(xiàn)了一些低矮的木頭房子,山丘和平原。 張漁夫把車停在警局門前,將女人和小孩都送進去,再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后車里兩個少女都不見了。 回到車內,他摸了摸副駕,心中一涼。 他的皮夾,也不見了。 符琳背著里莎,在熙熙攘攘的x縣內尋醫(yī),這里的青石板路刻畫的花紋很是藝術,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賣唱的藝人、充滿民族特色的服裝小店。 走了一下午,才終于尋到一家醫(yī)館。里面裝修簡陋,墻上掛著一幅錦聯(lián),寫著:妙手回春,還有各式各樣的紅檀木藥箱,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流傳下來的古店。 大夫,我meimei生病了,現(xiàn)在發(fā)著燒,您看看她。 符琳將里莎輕輕放在竹編椅上,滿眼擔心。 大夫戴著一副很厚的鏡片,打量著這個瘦弱憔悴、目光渙散的少女。 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脈搏,又探了探額頭溫度。 半晌,從藥箱里摸了幾味藥。 她著了風寒,不嚴重,只是低燒不止,回去把這兩服藥吃了,多喝熱水,兩天之內就會好了。 大夫說著該如何搭配藥量,符琳認真地在心里記下。 大夫又給符琳看了看手腕的傷,神情古怪,看得符琳一陣心虛,生怕他看出來什么異常。 過了會兒,大夫讓她進去里屋,給她手腕冰敷和固定。 中間的過程有點疼,符琳咬著牙忍著,愣是一聲沒叫。 里莎坐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不耐煩地起身去看。 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大夫一個人在清理器具,很是詫異。 大夫,她人呢? 哦,從后門走了。 ?里莎怔了會兒,難以置信,匆匆跑向后門,望著人流擁擠,四處張望,人們穿著奇裝異服,就是尋不到符琳的身影。 里莎急得快要哭了:去哪了她。 不知道。 里莎突然想起今天在貨車上符琳說的那些奇怪的話,又氣又急,懊悔著不該對她發(fā)脾氣,站在陌生的街道,向東望了望,又向西望了望,猶豫著,不知該去哪尋找她。 里莎難過得哭了起來。 為什么不跟我說一聲呢怎么就這樣一聲不響走掉,真過分啊。 她真的好害怕。這里,她誰都不認識,她沒有地方可以去 符琳,你在哪?我怎么辦。 里莎哭著,突然感到身后一陣風,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里莎回過頭,看到符琳的笑容,額頭上還掛著汗珠,那笑容在看到她淚眼朦朧之后就僵住了。 你怎么啦,哭什么。 我快崩潰了,符琳。里莎大叫著推她一把,符琳踉蹌了兩步,狐疑地望著她,你知不知道? 符琳將水遞給她,柔聲哄著:對不起,我,我去給你買水喝,我沒有走遠,害你擔心了,對不起別生氣,別哭了。 嗚嗚嗚 里莎揉著眼睛,哭得涕淚交加,活脫脫像個發(fā)泄情緒的小孩子。 符琳覺得很可愛,又很心疼。 不哭不哭,我錯了,我以后不會丟下你。符琳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臂摟著她。 里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這一路上,她的情緒一直克制得很好,無論發(fā)生什么,她都能十足冷靜地幫著她善后 符琳,我好害怕我好怕。 沒事,沒事,我在這。 里莎心亂如麻,淚眼中,凝望著符琳亮瑩瑩的眼眸,當著很多路人的面,踮起腳尖捧著她的臉,對著唇吻了下去 符琳從沒有過被動親吻的體驗,在這一刻,她的世界靜止了,眼前只有那一張乖巧精致的臉蛋,她們的呼吸交融在一起,醫(yī)館的大夫從后面看到這一幕,驚訝駐足,片刻便捂著眼睛罵著傷風敗俗,退回房間。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不然你干嘛對我這么溫柔呢你那天講的那個故事,我就是那個女孩,對不對? 符琳注望著她蒼白的唇一開一合,女孩的眼神誠摯且認真,符琳垂著頭,半晌才緩緩開口:對。 里莎的眼睛頓時有了光彩,仿佛一瞬間所有的病都痊愈了。 那我們什么都不要管,符琳,盡情的做我們喜歡的事,不要再在意別人說什么,不要去管別人怎么看,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里莎情緒激動,可還是有邏輯地組織著語言。 你知道我為什么跟著你走?那天晚上你對我說你殺了關山,我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去報警,而是,我想到你明天不會再來學校了,只要我一想到這個,我就很難過,我無法忍受,所以我寧愿和你離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符琳神色復雜地望著她,剛要說什么,被里莎打斷: 你不可以再趕我走,否則我會很生氣很生氣。符琳,自從我選擇和你一起逃亡的那一刻起,我們的生命就交織在一起,無法分割我自己也知道這一切都很離譜,但是我選擇了你,即便要我拋棄家庭,與這世界對抗,我依然,義無反顧選擇了你。 符琳心中動容,緊緊抱住她,蹭著她柔軟的耳朵,感受著彼此guntang的體溫,用那只傷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 莎莎,我知道我都知道。 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