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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月盈 (壹)

    

番外  月盈 (壹)



    番外月盈,乃惠恭皇后之往事。

    承啟三十六年.四月

    春雨綿綿,楊柳依依,大地雖褪去銀裳,萬物華發(fā),可在夜里依舊有幾分倒春寒。

    月色如華,一曲笛聲從太師府的院子里傳出,悠揚而縹緲。當朝元老黎太師之嫡孫女善笛,其笛音婉轉(zhuǎn)入心,雖一直養(yǎng)在深閨卻早已名滿京都。

    三年前,太子病薨,滿朝頓時陷入一片渾濁,太子容標乃承啟帝嫡長子亦是其最為心愛之子,多年的細心教導(dǎo)多方培養(yǎng),承啟帝對其寄予厚望,信任至極,多番御駕親征都是留太子鎮(zhèn)守中央穩(wěn)固后方,而太子自幼習(xí)儒經(jīng),性仁慈寬厚,在兄弟諸王中威信極高,無論是承啟帝,還是諸王朝臣都認定了日后繼位大統(tǒng)的是這位太子,然而他卻因一場急病,薨了。

    時乃正值多事之秋,關(guān)外異族多個部落聯(lián)合犯我朝邊境,太子病逝之時,承啟帝正御駕親征,隨駕的是三子趙王容秉,四子秦王容楓,聽此噩耗,正值盛年的承啟帝也病倒在陣前,若不是魏趙二王封鎖了消息,只怕那一年走的不止是太子。

    承啟帝回朝后,下令徹查太子病逝之因,只是太醫(yī)院眾御醫(yī)皆診不出個因由來,而皇后娘娘受不了這打擊一病不起,過不了三個月也薨了,太子容標之死成了一宗疑案,也成了一個忌諱。

    自此后,當年為人所稱贊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隨著太子的薨逝而化為幻影,太子沒了,誰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太子,原本都安分守己的諸王,都開始蠢蠢欲動,爭權(quán)奪位。

    外有異族犯境,內(nèi)有朝廷紛爭,作為前太子的老師,當朝內(nèi)閣首輔的黎太師,已是年近古稀,久病纏身,很多事都已是力不從心。

    世局如此,在此紛亂的漩渦中,黎氏一族該何去何從,就連一向歡樂的笛子,一個正值碧玉年華的少女,吹出來的笛音竟透出幾分悲涼,悠悠的哀嘆。笛音悠揚宛如天界之音傳入人間,只是婉轉(zhuǎn)中透出一股難以觸摸的迷茫之息,一如在混沌之中找不著前方。

    曲終音止,心中悵然。

    少女身著鵝黃衣裙頭戴圍帽站于院墻邊,青蔥玉手拿著一只竹笛,有些發(fā)緊。

    她在等,一不知名之知音。

    這一墻之外的撫琴之音,古聲之幽幽,響絕天地之寂寂,跌宕綿延,無聲留白,清泠冷然,哀而不傷。

    似慰亦似訴。

    不知從何時起,每當月盈之夜,總會相逢。

    不知君為何人,不知君來自何處,不知君,欲去往何方。

    但知心意相通,笛琴會之。

    究竟是何人在撫琴呢?

    少女將竹笛放于唇邊,清麗婉轉(zhuǎn)之音流出,與悠遠琴聲相會,隨之共鳴。

    古琴定音,幽遠空靈,竹笛入聲,清揚婉轉(zhuǎn)。

    一曲罷,馬踏之聲,車輪扎地響起,那人要走了。

    不知是否有幸,能知先生之名諱少女有點忐忑地問道,也不知墻外之人是否聽見。

    雖說本朝開放,但閨閣女子開口問陌生人名諱,終究是有違禮數(shù)。

    久未聞回應(yīng),卻也無馬車行走之聲,時間猶如靜止一般,少女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急促、緊張、忐忑。

    是否自己太唐突了,讓對方感到為難。

    摘下圍帽,扶墻而立,頭貼緊墻邊,不想放過外面任何的聲響。

    車門開掩之聲,細碎腳步聲,馬車再次行走之聲。

    那人片語未留便走了,少女追著馬車聲一路跑到院門處,手按在門上頓了頓,馬車之聲早已遠去,現(xiàn)在開門又能見著什么?

    可既然走了,看看又何妨?

    開門走出院子,夜深人靜的路上,地上青磚潮濕,少女張望再三只能隱約看到了馬車遠去的背影。

    定是自己唐突了,少女不禁露出落寞的神情,轉(zhuǎn)頭看向馬車剛剛停留的地方,似乎地上放著什么。

    走過去一看,是個長形錦盒,這是先生特意留下的嗎?

    拿起錦盒,淡淡的竹子香極是好聞,打開一看。

    一支玉笛。

    不知下一個月盈之時,能否再相會。

    云卷云舒,潮起潮落,便又到了月盈之時。

    京都夜里如此寧靜,以悠揚笛聲祈愿,祈愿世間太平,祈愿百姓安樂,祈愿家人長壽。

    今晚只有她。

    先生,怕是不會來了。

    少女拿起圍帽,準備回房之時,院外琴聲響起,古樸綿長猶如人語。

    閉上眼,細細聆聽,是她剛剛鳴奏的曲子,原來先生一早便在。

    她戴上圍帽,至墻邊而立,手扶上墻壁,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一曲罷,余音環(huán)繞在少女心頭,她想見他。

    顧不上禮數(shù)規(guī)矩,跑到院門前,卻又頓住了。

    "姑娘,夜已深。"他早已守在門外,出聲阻止她。

    先生他的聲音清朗而又沉穩(wěn),究竟會是怎樣的人。

    "在下,要出趟遠門,下個月盈之時,怕是不能與姑娘笛琴共奏。"

    "先生,要去哪?"

    "北境。"

    "北境正值戰(zhàn)亂"

    "非去不可。"

    也是,先生的決定豈是她一深閨女子能左右的,少女不再出聲。

    "此樂譜乃在下近日所作,望回京都之時,能再與姑娘以樂會之。"

    把錦盒置于地上,告辭。

    "先生!知道他要走了,少女忙喊住他,此去兇險,望君保重。"說完后退一步微微福身,明知一門之外的先生看不見,卻依舊行了禮。

    "多謝。"男子亦拱手作揖,隨后轉(zhuǎn)身上了馬車,一番動響,少女自是聽得,手按在門上幾欲打開,可先生是重禮之人,怎可唐突冒犯。

    只能待馬車遠去,她才打開院門,低頭便看見他方才放下的錦盒,彎腰拿起又幾步追出門外,目送那遠去的背影。

    小姐~~小姐~~哎喲~!小姐,快回來!丫鬟小桃在院子找了一圈都不見她家小姐,原來竟是出了院子,這可怎了得,被老爺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頓板子。

    趕緊跑過去,把在院門外幾步處的少女給拉回院子,小姐~~您怎么出院子了!還深更半夜的,要是遇上歹人可怎得了!被丫鬟小桃喚為小姐的,正是這太師府的千金黎月兒,當朝太師之嫡孫女。

    黎月兒任由小桃拉著她回房,手里緊緊抱著錦盒,幽幽的竹子香從錦盒飄來,先生清冷高雅,所用之物亦如其人。

    盒中

    一本樂譜

    一張字條

    望與姑娘合奏此曲

    落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