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翁
章城守將田秋辭,字翁之,三十有五方才任了此職,此后便一直駐守在邊城。 千里江河,狼煙滾滾。 樓城之上,田秋辭遠遠望見江河之央駛來數(shù)人,心恐是敵軍,當(dāng)下欲要下令將士放箭,便聽江面?zhèn)鱽硪宦暲市Α?/br> 主公且慢!吾乃徐州司獄景昔,奉圣上之命前往稽郡抵御叛軍,還請主公敞開城門,我等好入城一商決議! 隔著江岸,田秋辭看不太清船舵上的人,只聽得來人聲如行云,又柔似絮柳,令人辨不出男女。 大人,來人不可信。侍從陳旭垂頭勸道。 田秋辭凝了眉宇,望向河面愈近的船只:既是奉了圣命,怎不趕往稽郡,何以來我這章城? 景昔攏袖,仰頭望向城墻上的人影:不瞞主公之言,現(xiàn)稽郡城破,叛軍來勢洶洶,已是殺至章城河岸,主公定也聽過唇寒齒亡之說,稽郡失守,章城何以安存,主公若是不信,待我等上岸,便派你的侍衛(wèi)前來一查軍符便知,不過叛軍現(xiàn)已瀕臨城下,主公將我等推拒在外,只怕 我信你便是!田秋辭一撩風(fēng)袍,朝身后道,開城門,放人! 大人,使不得!陳旭急聲,還是讓屬下出城查探一番再做定奪! 田秋辭負手下了城樓:料她也不敢妄言,你備下人手埋伏在城墻之上,若此人有假,便讓她有來無回! 船舵靠了河堤,景昔拂了拂衣袖撩擺上岸。 此人可是能信?楊奎神色凝重望了眼緊閉城門。 跟著我,少說話。 見她神色淡然一路上前,楊奎紅了耳根握緊手中燕翎刀,這女人訓(xùn)斥起人來,當(dāng)真是不留情面,偏又讓他無力反駁,生了心的想要跟著她,誓死追隨也不為過。 景昔上前,抬手拍了拍沉重門環(huán)。 良久,深紅石門吱呀一聲敞了開來,迎門而出的將士微微行了番軍禮讓開身子:我家主公有請! 巍峨高聳城墻下,是一條幽深寧靜青石大道。 景昔微微望了眼城樓之上云閣,笑了一聲,腳步悠然。 趙弦寧與楊奎一左一右緊隨其后,周圍太過安靜,這讓久經(jīng)沙場的兩個男人眉宇深凝,半刻不敢分心得查探著四周。 云閣內(nèi),田秋辭長眸微瞇,透過窗縫望向緩緩走來的人影:竟是個女人? 登樓時,景昔頓了頓,吩咐身后兩個男人及一眾將士原地候命,便撩擺上了城樓。 你不跟上?楊奎憂了神色,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拿手肘碰了碰身旁男人。 我信她。趙弦寧微微閉眸。 你怎么比我還唬!楊奎氣得嗤了一聲,若是樓上有詐,你我哪還來得及出手? 趙弦寧皺眉,望向青石聳立的云閣,垂眸漠然不語。 上得城樓,景昔長嘆一聲,望向城樓之下的濤濤江河。 浪潮翻涌而起,耳邊風(fēng)聲呼嘯。 司獄大人為何嘆息?一聲渾然笑語傳來。 景昔回身,見來人一襲絳色長衫,腰束藍錦玉帶,不似尋常武夫的緊衣肩甲,面容,也素凈多許,雖談不上俊逸,卻有股沉穩(wěn)的氣宇,令人不容小覷。 嘆這天下蒼生何時安然。景昔微微拱手,作了番禮,主公氣度不凡,乃我大鄴之良臣。 聞言,田秋辭卻是不動聲色望向江面:景大人巾幗梟雄,千里迢迢抵御叛軍,我田某自愧不如。 景昔微微一笑,呈了軍符上前:主公且看。 田秋辭回身,望了眼她手中之物,眉宇一蹩,隨即笑了面容:田某燒了茶水,你我到閣內(nèi)閑話。 說罷,負手行了兩步,瞇眸望了眼城樓下兩個男人,暗暗揚了唇角落座。這女人氣魄不凡,他是知曉,從江面一言,再到孤身上得城樓,舉手投足,大氣軒昂,不輸男兒半分。 你要我出兵伐敵?他問得直截了當(dāng)。 景昔微微點頭:是。 她也回的利落干脆,田秋辭笑了一聲,端過火爐上茶壺,微微傾手,熱氣騰騰的細流順勢落入茶碗之中:我雖甚少入朝,也知稽郡出了亂子,便是今日閣下不請,田某也要主動請纓討伐叛軍,即是今日郎將來了,田某便多了一分勝算。 景昔微微抬眸,看他端了茶碗遞來,便也隨之一笑接過,她從未說過自己的郎將身份,對面這男人卻能察言觀色瞧出她的官銜,這讓她無疑又多了幾分敬仰。 主公虛讓。景昔笑然抿了口茶水。 田秋辭又斟了一碗,端著輕輕晃了幾晃:我對敵軍不甚了解,只知叛軍首領(lǐng)曾是鎮(zhèn)守邊縣的軍將衛(wèi)蒼,郎將可否再告知一二。 他已被我除掉。景昔放下茶碗,不知主公可是知曉大鄴的女祭司,陸雯月,或是,可認得青云三杰,葉云詹? 聞言,田秋辭眸中一亮,微微驚愕:可是那位通天仙道葉三師? 他是我?guī)煾浮?/br> 此言一出,田秋辭面色變幻了幾許,又緩緩鎮(zhèn)定下來:敵軍有多少人?若是有葉云詹助陣,只怕我們還要從長計議,郎將可有何計策? 景昔微微抬眸:主公有多少兵馬? 算上雜役,兩萬。 敵軍有七萬。 田秋辭一怔,望向?qū)γ媾?,卻是見她神色平靜吹了吹茶水。 七萬敵軍,便是大羅金仙助陣,只怕也難敵此關(guān),他也終是知曉這女人為何會來投靠于他,定是吃了敗仗,走投無路才會將敵人引到他這章城來,拿著軍符,挾天子以令諸侯,若他不開城門出兵,便是抗旨,如今他開了城門,便等同于引狼入室。 他微微摸了摸茶碗,一雙深眉皺成了山川。 掩在暗處的陳旭透過大開的木窗,緊緊盯著閣內(nèi)的一舉一動,只要那只摸著茶碗的手指陷入茶水里,他便立刻令人放箭。 景昔瞇眸,望了眼火爐上茶壺,淡然笑聲:是壺好茶,可惜燙得過了火候。 欲要陷入茶水的手指頓住,田秋辭抬眸,望著她沉了聲音:郎將也只飲了一口而已,如何就知過了火候? 景昔笑然,低頭望著碗中茶水:我雖只飲了一口,卻也嘗出了苦澀之味,主公定是早早熱上了這壺茶水,只等我來嘗個一二。 田秋辭凝了眉宇,他如何聽不出這話中之意,這女人早已瞧出了端倪,卻還能鎮(zhèn)定自若與他笑談。 半晌,他長笑一聲,放下茶碗:田某任憑郎將差遣。 兩人卻話半日,一壺茶水飲盡,又下了城樓觀賞了多時城貌,田秋辭只覺越發(fā)投機,但看天色已晚,便就安排了晚食住宿,聊至夜幕深綏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