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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xù)篇之三 揭穿的秘密

    “是你……”

黑夜里,女子細細的聲音帶著微顫,透著難以掩飾的驚懼。

“是我?!?/br>
來人語氣幽冷,寒夜里一雙閃爍著暗光的眸子,直直凝視著她——

細看,那人容貌清俊,身材頎長,穿著打扮貴氣十足,可是他的神色不復往昔從容,眼神更是如窮途末路的獸一般……

“你還來做什么?”她從一開始的慌亂中冷靜下來,手捂著掩蓋在寬松衣裙下的腹部,不著痕跡地將已微隆起的小腹掩飾得愈加隱蔽。

“他們都背叛我,連你也……”他反復審視她美麗絕艷的臉龐,恨恨地,吐出幾個字來,“熾兒,熾兒,你可曾對我有過一絲半點的真心?”

明知故問。

然而,終歸是曾經接受過他的照拂,羽熾兒掀眸回望了那人一眼,輕道:“你以真心待我,我自然以真心報之?!?/br>
聞言,那困獸般的男人神色舒緩下來,眉間甚至露出了喜色。

他上前一步,將那多年來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女子,緊緊圈在了臂彎之間!

“熾兒,你說你心里有我,是嗎?”

自己苦心經營多年,不可能沒有打動她分毫!

“……你先放開我,你聽我說好嗎?”外頭守夜的人顯然都著了道兒,羽熾兒只能打起精神,獨自應對——

曾經的君王卻緊緊圈著她,鼻梁埋在她的頸后,深深地,嗅著她的發(fā)香……

“熾兒,我什么也沒有了,你知道嗎,我得到過那么多,通通都想獻給你,如今,一切都消失了……可我還是不甘心,我還是想要……想要你……熾兒……”

他并不掩飾自己的欲望。

從來也不。

只不過,曾經的他志得意滿,勢在必得,因而從容不迫。

如今,他不過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落魄逃犯,再也無需端著那高人一等的架子——

他想要她!一刻也等不了的急切!

身材纖細的她哪里是他的對手,被他桎梏在懷里,三兩下就扯開了睡裙,按倒在了那一方高床軟枕之間!

“你瘋了!烏岑!”她怎甘心就范,更惦記著腹中那孩子,一面掙扎,一面竭力呼救。

她的反抗惹惱了他,虛虛實實地掐著她細弱的頸項,沉聲威嚇:“這些年,我是如何待你的,熾兒?你別這樣,總是躲著我,避著我,抓著我的心,肆意地拿捏……”

她被他壓在身下,幾乎喘不上氣來,勉力護著小腹,周旋著:“烏岑……我亦……想以真心待你,可你告訴我,你是否曾經,有什么欺瞞過我?”

“……”身后男人微微一頓,漠然出口,“未曾?!?/br>
“是嗎?”襯著他微有失神的一刻,她利落地轉身避開,續(xù)而盯著男人英俊如昔的面龐,緩緩問道,“思君呢?她是誰的女兒?”

他終于像是敗下陣來,神色變得萎靡,不敢再直視她的目光。

“思君真的命苦……我以為,她是被我所犯的錯事所累,所以病痛纏身,最后遭逢不幸……卻不想,她這些毛病,應該都是娘胎里帶出來的吧?你究竟,對她的娘親做了些什么呢?”

所有的謊言,都在一瞬間被揭穿!

對這個本就一無所有的男人來說,更顯殘忍得猝不及防!

“烏岑,我曾經也敬你,當你是正人君子,你卻換走我的孩子,用你的女兒來吊住我,桎梏我,還可笑地日日在我眼前上演慈父的戲碼……”

“你別說了,熾兒?!?/br>
“我說得不對嗎?”她雖然已經半裸,卻圣潔純美,落落大方——

被她指責的那一個人,依舊衣冠楚楚,卻被褪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

“不過,先是殺兄,后是弒君,再是暗害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對你來說,又有何所謂呢?”

“熾兒……”他受不了她冷靜的語氣中所含的nongnong的疏離感,“你別聽他們誣陷我……”

“不,不是誣陷。烏岑……”她依舊定定地望著他,從未有如這一刻這般的直率與坦誠,“我是證人,烏岑。我親眼看著你從船那頭放了冷箭,直直射向了他……”

她又怎知那人是他?

不可能……

倘若她真的早已察覺一切,這么多年,她還能留在他身邊若無其事,就連她的父兄接她回鄉(xiāng),她都不愿離去?

不可能!

他低吼一聲,再次將這冷冷控訴自己的女人推倒在床榻上。

猩紅的眼里,是玉石俱焚的狠戾與殘酷!

續(xù)篇之四蘭葉的身世

烏岑死了。

斬斷了最后幾簇動亂的苗頭,久經動亂的月氏國終是安穩(wěn)下來。

明若公主暫代監(jiān)國,駙馬元子熙手握重兵,大權在握。

幾個月后,一個男嬰的出生,宣告了整個國家新一代繼承人的誕生。這對穩(wěn)定民心,維護政權來說,自然是恰逢其時。

這個孩子不得不暫時寄養(yǎng)在明若和子熙膝下,教習以王庭禮儀。他的親生父母呢?就居住在王都一棟不大不小的宅院里。

羽熾兒頭一次生產便大傷了元氣,再次從鬼門關里出來,又耗費了極大的氣血——

雖然她很想親自喂養(yǎng)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藥王谷谷主還是下了死“命令”,命她安心靜養(yǎng),否則,只能回到藥王谷中,終身不得下病榻了。

熾兒在幽靜的藥王谷也待得怕了,又跟迦葉一樣,厭倦了宮中的日子,倒一直甚為向往尋常百姓的生活。是以,兩人如一對最平凡的夫妻,在這熙熙攘攘的王都內過上了一段安寧祥和的日子。

定期可以進宮探望孩子,熾兒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與自己兒時相似的影子。調皮起來,倒是與她的meimei焰兒更為酷似。

兒子自然也有幾分似迦葉。

神情淡淡的時候,就活脫脫一個高冷的小迦葉。

只不過要說像,還是迦葉一手帶大的那個女娃,模樣與這位曾經的高僧,更為相似……

每一次見到蘭葉,熾兒都有點恍惚。心頭總有種莫名的滋味輾轉,卻又說不清那是源于什么?

是蘭葉救了熾兒。

那一夜,她差點就遭烏岑所害……最后竟是小蘭葉奮不顧身地救下了她——

小小的丫頭,只用了一把靳歌給她“玩”兒的未開鋒的匕首,悄悄地走近那窮途末路的“兇獸”,快狠準地對準了烏岑身上一處致命的大xue,居然一擊功成!

她在藥王谷嬉戲的時候,偷學了醫(yī)者手中的經絡圖——

字都還沒認全的丫頭,竟然還頗有點醫(yī)藥方面的天賦——后來,藥王谷谷主就“扣押”了這個娃兒,留她在藥王谷學醫(yī)……

蘭葉同她師父感情深厚,豈是輕易能夠分開的?

迦葉起初也不忍心棄她于不顧,卻對那谷主頗為忍讓,只狠下心來,一月才帶熾兒回到藥王谷“復診”一次,順道看看這個與自己朝夕相伴了多年的小徒兒。

熾兒知他面冷心熱,自己也對小蘭葉歡喜又感激,打算著待自己身子更好些,蘭葉這學醫(yī)之路也進展了些,便將兩個孩子都接回到身邊來照顧。

“靳歌?”

這一日,迦葉不在家中,熾兒意外地見到了從天而降的黑衣青年。

他的輪廓更深邃了些。一雙晶亮的眼眸,隱約閃爍著仿若年少時的光。

“你還好嗎?”他對著她如畫的容顏,屏息凝視了一瞬,方擠出了一句。

自從率軍“背叛”烏岑的那一刻,他雖然成了大功臣,卻難以逃脫長久以來內心的壓抑,和自我譴責……

他先是一個監(jiān)視他人的“影子”,又成了新王的“走狗”,接著做了顛覆王權的“叛徒”……

在他心里,其實沒有什么忠君愛國的執(zhí)念,他只是一個為親情所累的小人物而已。對她,他早不做什么妄想……

只不過當年,是他靳歌,親手抱走的她的孩子……

她的第一個孩子。

是他無能,沒法救下她的孩子。

他只能想盡辦法,替這個必死的孩子,求了一線生機……

靳大娘說,那個女娃娃,被放進了溪流之中——

或許下游有人能撿到也不一定……

雖然存活的機會渺茫,至少……至少還能給人一縷期望。

從見到蘭葉的第一眼,靳歌就大為吃驚。

他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什么叫做,命運的玄妙……

掃平動亂之后,他終于救出了自己那久不見天日的胞姐??粗徽勰ク偭说逆㈡?,他恨不得將墳墓里的烏岑碎尸萬段!

jiejie可憐,思君可憐,還有那個遲遲未找到親生骨rou的美麗女子,何嘗不是可悲又可憐……

這一切的悲劇,烏岑或許是罪魁禍首,他靳歌,又何嘗不是為虎作倀?

這幾個月,他走訪了當年那條河流上下綿延百里……打探了數(shù)十個村子,見了年紀與思君相仿的小女娃也不下百人……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人。

真的有那么碰巧?

讓一個襁褓中的初生女嬰在溪中漂流了不知多久,沒有被其他人見到,偏巧還堅持到了那呆和尚住的山林之間?偏巧還讓那和尚給救了?

這……

除了老天有眼,他也想不出什么像樣的答案了!

或許和尚天天求神拜佛,也并不是全無益處吧?至少,這世上若有什么好運,都被這和尚給撿了……

續(xù)篇之五還俗的高僧

迦葉僧人雖然“還俗”了,偶爾還是會去佛寺里,講講經。

這月氏國近年來佛法漸興,他尋了處最近的寺廟,去做一些曾經的他,做過許多年的事……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只當他是個帶發(fā)修行的僧人。

望著寶相莊嚴的大佛,他靜默著,回想當年自己遠去中州的歲月。

一去多年,他如今已近而立,孩子都有了兩個——雖然一個下落不明,很可能早已夭折,還有一個新生的孩子也并不近在自己膝下……然而,這些均是他當初背叛佛門的“鐵證”!

永遠不可能抹去。

漸漸恢復完整的記憶,使得空虛的內心逐漸被填滿,同時間,自己曾經執(zhí)著追求過的那些,又變回了沉重的枷鎖,縈繞心頭,久久難散……

他本是月氏國王子,他的母親,據(jù)說是個傾國傾城的妖姬。

在他尚年幼時,母親一朝間消失了。

后來他才知道,他的母親,被群臣要求賜死……

只因為一些虛無縹緲的流言。

他在那王宮之中,成了一個最可笑的存在。他的父親“殺”了母親,卻賜他錦衣玉食,給他世間最奢靡的富貴榮華……

他始終是不肯原諒父親,十一二歲就修行佛法,想辦法將自己置身于塵世之外。然而,只要他在宮中一日,便總有數(shù)不盡的“濁氣”彌漫于周圍。華服美食、珠寶利劍……沒有東西可以擾亂他的心時,便開始時有女人被送到他跟前。

十六歲,他離開了故土,到處游歷。

十七歲時,他成了師父的入室弟子。

師父或許是整個大陸輩分最高的僧人了。他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子,在師父座下七年,學會的東西,比在月氏國十六年,還要多得多。

二十四歲,他替已經病重的師父尋經書。樓蘭地宮的地形機關圖,早就在一本古籍里被他參詳了數(shù)遍,記在腦海中,絕無半點差池。

可他遇到的“差池”,又豈止是胡延海的流沙和毒蝎……

那是一名十六歲的如花少女。

第一次見他,她如怯生生的小鹿似的,潔白的臉兒還泛著一絲羞赧的紅。

從那一刻起,他的命運,便注定脫離了當一輩子僧人的軌跡……

“師父,徒兒……辜負您了。”

過了最荒唐的年紀,他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尤其待那女子的荒yin行徑,并不是沒有自慚形穢之感。

連帶著對她,也有些迷惘。

明明知道她是他孩子的娘,他終究應當,給她一個名分……

可他自恢復記憶以來,連對熾兒再做那般荒唐事都下不了手——

就好像大夢初醒,那個中了邪般深陷情欲的男子,如今倒是真的心下清明了……他守著熾兒,伴著熾兒,看著她恬靜秀麗的眉眼,便覺得歲月靜好。

根本,不忍心再多做什么,去玷污她的純粹……

當年的他,是多么難以令人寬宥??!

如何,能待她那般的殘忍呢?

……

靜靜地跪坐在那檀香氤氳的佛寺之中,曾經的迦葉法師,默默地懺悔著自己半生的罪業(yè)。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駐足,買了些熾兒愛吃的菜。

當初在山里,他便對如何給她吃上更豐盛的飯菜,有了種執(zhí)念……如今兩人身處鬧市,一切便利得很,宮里更是時常給他們送來各種補給——

大到名貴的器物家具,小到一雙碗筷玉碟,他那jiejie明若,都差人料理得仔細。

兩人衣食無憂,還有幾個侍者可供差遣。

但他還是樂于親自下廚,替熾兒做飯。

看見她笑,他便很心安。

夜里,也能睡得安穩(wěn)些……

這幾個月,他一直同她分房而睡——起初是她產后未愈,又需要靜養(yǎng),后來她稍好些了,他也自覺地同她保持著距離,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償還些許當年自己欠下的債一般……

可是又有多少個夜,他輾轉反側,望著窗外的月亮,直到天明呢?

……

他回到“家”中,門口守著的一名侍童正想對他說些什么,他的腳步卻快了起來——根本沒有心思去聽侍者的報告,拎著親自挑選的新鮮果蔬,他大步穿過了天井,輕輕地,推開了熾兒住的那間房門……

入目卻是她哭得梨花帶雨的一張嬌靨。

誰、誰惹她哭了呢?

明明易碎的琉璃娃娃似的,讓他再也舍不得動她分毫……

一個身形高瘦的男子,此刻屈著一雙長腿,半蹲在她的身側,柔聲地安慰……

雖然只看到一個側臉,也能看出那青年男子模樣俊秀,與近在咫尺的女子,異常的般配。

雖然看不清其此刻的眼神,僅僅看到青年緊繃的下顎線,和周身緊張的氣息,也不難感覺到,他對面前的女子,深濃的愛意。

屋內兩人,竟然都未察覺門邊的他。

就是這個年輕人,守在熾兒身邊,整整四年……

在他遠隔重山,獨居于山野之間的時候,這個名為靳歌的年輕人,就“替”他陪伴了熾兒四年時光……

那一刻,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平靜安寧的心,竟然又掀起了難以抑制的浪潮來。

是啊,熾兒不是沒有選擇……

除了步步緊逼的烏岑,默默守護的靳歌……只要她愿意,這世間有千千萬萬的男子,會匍匐在她腳下,赴湯蹈火,千金散盡,只為,博佳人一笑!

而他呢,除了一次又一次玷污她,弄大她的肚子……他又能,為她做更多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