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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鐘意她在線閱讀 - 64. 落花滿天

64. 落花滿天

    宮欣確實去過一趟南丫島找季星闌,在她測出兩條杠的第二天。

她雖然妥協(xié),可和季星闌仍處于大吵過后有些冷淡的微妙關(guān)系,季星闌估計心里也帶些氣,回香港那天早晨把房子鑰匙也留下了,冰涼的唇輕貼上她額頭。

“我走了,你給我一點時間吧,我一定會回來的。”

她嚼著季星闌一早到附近粥粉面店買的牛腩豬腸粉,聽著鐵門關(guān)上的聲音,淚水給早餐加了點咸。

又是一年的木棉飄絮,過了花期的艷紅挨個兒凋零掉落,被行人踩過,被輪胎碾過,寂靜無聲地流淌了一地血液。

季星闌一回香港就到公司報道,也很快投入公司安排的全封閉式訓(xùn)練,營地里不允許帶自己手機,于是季星闌跟宮欣說了聲自己要去訓(xùn)練了,等回家了再找她。

那時候的宮欣用當(dāng)今的話來說,就是戀愛腦且有些作,本來甜甜蜜蜜的交往突然之間變成異地,還不知道男朋友什么時候會搭理她,這讓她一時無法適應(yīng)。

她把沒人回復(fù)的季星闌當(dāng)成無人機樹洞,吃了什么去了哪里都會發(fā)過去給他,聊天頁面滿屏都是小綠泡。

有一晚她又突然爆炸,對著微信自嘲道“怎么感覺現(xiàn)在自己跟守寡似的”。

后面還發(fā)了些賭氣的喪話,雖然發(fā)出之后沒過一會她又后悔了。

遺憾的是那時候的微信還沒有撤回功能。

一句「對不起」停在輸入框里還沒來得及發(fā)出去,第二天起床卻看到了季星闌半夜發(fā)來的回復(fù)。

「既然大家在一起這么辛苦,那分手吧?!?/br>
一秒內(nèi),宮欣的心跳直直沖上一百二十邁,她第一念頭覺得季星闌是不是被盜號了?

「你被盜號了??」

偌大一個紅點刺得她腦袋發(fā)脹發(fā)麻,渾身血液冷得似停止了流動,一陣辛辣刺喉的酸味從胃部直竄而起,她跌跌撞撞跑進洗手間,微咸的眼淚和鼻涕流進嘴里,混著酸水一起嘔吐進馬桶。

她隨便抹了把臉,顫抖著撥了季星闌的香港電話號碼,關(guān)機提示音刺進她耳膜,在她體內(nèi)丟下一枚炸彈,炸得她渾身一顫。

手機滑落,屏幕炸裂。

在巷口手機店等著換屏?xí)r的宮欣依然禁不住一陣陣微顫,她自欺欺人地想,會不會是季星闌看到她發(fā)的喪氣話生氣了?是不是想欲擒故縱?那她是不是該哄哄她的小男朋友才行?怎么哄?她被拉黑了啊要怎么哄?!

想著想著,直到有一股酸泡無法抑制地攀著喉嚨冒起,她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餐。

鬼使神差地走進季星闌買早餐的那家粥粉面店,宮欣很喜歡這家的牛腩豬腸粉,季星闌會一次叫兩份,把自己那一份的牛腩都撥到宮欣盤子里。

胖墩墩的老板娘收下十二元紙鈔,招呼宮欣找個空位隨便坐。

豆腐潤咁大(*豆腐般大?。┑牡昝胬镱^沒有擺桌椅,在店門口幾米寬的巷子里占了點地兒,擺著五六張折疊木桌和紅色塑料凳。

已經(jīng)過了早餐飯點,宮欣照舊坐到了最邊角的一張,抽了張紙巾抹了抹面前的桌面,突然頓住。

以往都是季星闌幫她擦的桌子,她還笑著嫌他麻煩,說吃這種小店就別在意什么衛(wèi)生情況了。

老板娘把白瓷盤放到她面前,順口問了句:“靚女,呢排唔見成日同你一齊果個靚仔嘅?”(*怎么最近都沒看到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帥哥)

取筷子的手一頓,宮欣苦笑答道,他不在廣州了。

鹵得軟爛的牛腩入口嚼爛還未咽下,原本喜愛的腩汁味道竟刺激著浪蕩于胸腔里的酸意加劇,她筷子一丟,猛然俯下身趴在垃圾桶上狂嘔。

“哎呀呀,怎么吐成這樣!”老板娘趕緊從店里跑出來,幫宮欣把長發(fā)抓到腦后勺。

宮欣早上只喝了點開水,現(xiàn)在嘔的基本都是酸水,她掩著嘴對老板娘說對不起弄臟你這里了。

“講呢啲!話時話,靚女你係咪有咗???”(說這些,話說回來,你是不是懷孕了啊?)

宮欣沒再吃那盤牛腩粉,她跑進藥店買了幾盒驗孕棒。

她不太記得上個月是什么時候來月事,等老板娘提醒才想起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拆過衛(wèi)生巾了。

驗孕棒的顯色特別快,紅彤彤的兩條橫杠赤裸裸地將現(xiàn)實攤在她眼前。

她身體里住進了一個小生命。

被男朋友宣告分手的當(dāng)天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怎么辦?

宮欣坐在馬桶上刷著百度問答,仿佛看的是別人可笑可憐可悲的故事,不是自己的。

唐詠詩在云南,宮六生在東京,李蘊然在忙著籌備琴行的事,季星闌……季星闌……

偌大的城市人來又人往,可她竟然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依靠。

她忽然失笑,自言自語道,沒事的宮欣,沒事的。

聲音發(fā)顫得像被颶風(fēng)刮過。

第二天早上她搭了跨境巴士到了香港,十一點抵達中環(huán)碼頭買了船票,二十分鐘后便抵達了南丫島。

其實她不知道季星闌奶奶家的具體地址,季星闌只提過奶奶在家樂行山徑上賣豆腐花。

輪渡濃重的汽油味令她一走上碼頭就沖進公共廁所吐了一遭,抹去淚花含了顆話梅,她跟隨著爬山人士的隊伍往山上走。

家樂徑連接著榕樹灣和索罟灣,正常一個半小時能完成,指示牌清晰,政府出錢修整過也很好走,是入門級的行山路線。

如果是平日的宮欣,走一趟也不會覺得多累,可孕吐反應(yīng)強烈的宮欣就不是這么一回事了,沒走一會就喉道酸澀,只能停下來休息一會再繼續(xù)走。

經(jīng)過浪花陣陣的洪圣爺灣和微風(fēng)徐徐的觀景亭,宮欣特地駐足了十來分鐘,季星闌說過這里是他的童年。

終于在行程過半處看到了季奶奶的豆腐花攤,有熟悉的字體手寫著「山水豆腐花十蚊一碗」,她知道自己沒有找錯地方。

奶奶的攤子沒有店名,兩層高的平房附帶一個小院子,一樓是客廳,二樓估計是季星闌和奶奶的房間,她走進院子,耳側(cè)傳來從客廳飄出任劍輝的和香醇馥郁的豆花香。

院子上方藤蔓環(huán)繞遮擋著毒辣的烈日,藤蔓下方擺著兩三張古舊的木桌。

一胖一瘦兩位阿婆坐在其中一張桌子旁,搖著蒲扇納涼聊家常,宮欣心情忐忑,不知道哪一位才是季星闌的奶奶,恍惚有種要見家長的錯覺。

見來了客,其中胖阿婆熱情地招呼道:“隨便坐啊靚女。”

宮欣還沒組織好語言,對著奶奶點了點頭:“阿婆,唔該一碗豆腐花。”

“得,等等哈?!保?得=好的)

阿婆對著客廳方向喊了句:“笑笑,一碗豆腐花!”

“收到!”一聲甜美夾雜在「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臺上」中傳出。

————作者的廢話————

補充一下這段回憶的背景

2014年5-6月份,微信沒有撤回功能,HK西九龍還沒有高鐵

65.蔽月光(二連更)

宮欣還想著如何開口時,卻聽著瘦阿婆問,“現(xiàn)在笑笑每天都在你這邊幫手?”

“是??!她說星闌不在家,擔(dān)心我一個人忙過頭,日日一大早就過來了!”老人一頭卷曲濃密的白發(fā),語氣中氣十足,宮欣每一個字都能聽得清楚,所以聽到“星闌”兩字時內(nèi)心震蕩了一下。

“她家不是搬去榕樹灣了嗎,天天都爬上來陪你這個老太婆啊?”

“對啊,我心疼她天天這樣跑,讓她干脆住我這里算了,反正星闌不在家,房間正好空了出來?!?/br>
宮欣覺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吹滿了氣,又沒綁緊氣口的氣球,呲呲聲漏著氣。

不知為什么,她有種不太妙的預(yù)感。

“欸,所以笑笑是不是和星闌在拍拖???”

呲呲——

“我覺得是啰,他們自小就一起長大,這么多年咯感情一直都那么好。笑笑人又靚,心地又好,溫柔體貼孝順乖巧,我一早就當(dāng)笑笑是我孫媳婦啦!”

呲呲——

“哈哈哈,你看看你,著急著想喝孫媳婦茶了啊。”

呲呲——

“靜靜雞話你聽……”(*悄悄告訴你)

奶奶雖然說要靜悄悄,但音量還是沒有減弱,每一個字都給氣球踩上一腳:“我有一天經(jīng)過星闌房間,看到他們兩個……”

老人家神秘兮兮地留了白,兩只手肥嘟嘟的五根手指合攏捏緊,像兩只小雞一樣,互相啄了啄。

正午陽光穿過藤蔓枝葉,星星點點掉落進宮欣眼里,像玻璃片般割著她眸子。

她眼眸痛得發(fā)慌,上牙下牙不停打架,身體內(nèi)的紅氣球千瘡百孔,無論怎么泵氣都無濟于事,像死去的金魚一般干癟地靜靜躺著。

“你們在聊什么呀?聊得那么開心。”甜美隨著豆香而至,宮欣眼前落下藍瓷碗,盛著熱乎乎的豆花,白嫩嫩的上方撒著黑糖和花生碎。

奶奶急忙收口:“哎沒有沒有,老人家吹吹水罷了?!保?吹水=聊天)

宮欣沒有抬頭看那個叫笑笑的女孩,舀了一勺豆花送進口中。

啊,好苦啊。

她沒有抬頭,所以沒有看到楊笑笑見到她時,臉上露出的一絲慌亂。

瘦阿婆沒什么眼力見,還調(diào)侃著說:“我們在聊你和星闌的事啊,到時候你們真成了,阿婆給你們封大人情!”(*人情=喜事紅包)

楊笑笑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反而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意味不明的答案:“哎呀,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啦……我一直都當(dāng)星闌是我弟弟啦?!?/br>
兩位老人家聞言哈哈大笑。

沒人留意到那個孤身一人的女人,把碗里的豆花攪成了不湯不水的豆腐渣。

呵呵,好一個弟弟。

宮欣把那碗苦澀無比的豆腐渣一口干了,留下了十元硬幣在木桌上。

“靚女你一個人爬山?。肯律降臅r候要小心一點啊,有一段樓梯比較陡。”奶奶收走空碗和硬幣,“怎么樣,豆花好吃嗎?”

宮欣調(diào)整了下遮陽帽,擠出了笑:“嗯,好吃?!?/br>
“那下次有機會再來哈?!?/br>
“好?!?/br>
不,我不會再來了。

下山的時候?qū)m欣想了很多。

她和季星闌的矛盾不再只是簡單的異地戀那么簡單了,也不是有沒有第三者的問題,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就算她能找到季星闌又能怎么樣?季星闌那么年輕,又有自己想追求的東西,這個時候他不一定會接受有孩子這件事。

而她,是絕不可能拿掉孩子。

她不想聽到季星闌對她說出“要不要考慮一下要孩子的事”這種話,她會愛極生恨的。

既然你提出了分手,那就及時止損吧。

下山之后再走一小段,便是索罟灣碼頭,碼頭邊全是海鮮酒家。

剛剛那碗豆腐花雖然吃得心頭苦澀,可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挺喜歡啊,不鬧孕吐了,還勾起了一點胃口。

她隨意挑了一家酒家,想吃頓好的紀(jì)念自己有史以來最長的戀愛告終,光頭老板跟她提議,要不要來只螃蟹?今天的蟹很靚哦。

“不行,我不能吃螃蟹,來一斤蝦,蒸一條龍躉?!?/br>
“無問題!”

回程的船上,宮欣依然兩行熱淚流個不停,哭到連坐她旁邊的外國人都看不下去,給她遞了條手帕。

“Girl,nobodyisworthyourtears.”

她批準(zhǔn)自己再哭這么一天,明天開始,她會是全新的宮欣。

……

“我有未婚妻?!”

季星闌不可置信,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還是奶奶說的?!

宮欣回想了下原話,好像也不是指未婚妻,“哦,你奶奶說的是孫媳婦,四舍五入,等于未婚妻吧。”

不知道是胃還是肝實在太疼,季星闌這時無力去辯駁,只想直接了當(dāng)告訴她:“宮欣,我沒有拉黑你,我沒有未婚妻,奶奶沒有什么孫媳婦,我一直以來都只有你?!?/br>
幾年來的思念早已滲入五臟六腑,這個時候爭先恐后地想冒出來,全身每一處毛孔都在叫囂著,宮欣,我好想你。

“STOP?!睂m欣打斷了他接下來會說的話:“其實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br>
“以你現(xiàn)在的身份如果出現(xiàn)在我和白羽的生活里,會對我們造成很大困擾的。”

“所以麻煩你,不要再找我了。”

女人果斷殘忍的話使他一口大氣憋在胸腔里進不去出不來。

好狠,真的好狠啊,宮欣啊宮欣,你怎么能這么狠。

季星闌眼眶通紅,悲怮地懇求:“……你等我查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嗎?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求求你……”

男人哽咽的話語燙了她的耳,她沒給季星闌說再見的機會,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嘟——”

“嘟——”

“嘟——”

季星闌再撥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你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

他再一次被宮欣拉黑了。

小全和司機在路旁抽了三根煙,想說季星闌應(yīng)該也打完電話了吧。

他敲了敲車門:“星闌,你電話打完了嗎?”

“……好了,我們……走吧。”

嗯?怎么聲音不太對勁?小全拉開車門,看到的是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蜷成一團的季星闌。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他焦急道,看到季星闌臉上水光粼粼嚇壞了,怎么痛成這樣?。繚M頭冷汗的。

“沒事……你、找止痛藥給我……我胃痛……”

“好好好!”

小全在包里翻出常用藥,倒了兩粒連同礦泉水一起遞給季星闌。

速效止痛藥很快起了作用,看著男人不再眉頭緊蹙小全算是放了心,“要不要送你去醫(yī)院看看?你最近好像經(jīng)常胃痛啊?!?/br>
“不用……”季星闌胡亂抹了把臉,聲音依然有點虛弱:“我們直接回香港吧,不去廣州了?!?/br>
季星闌拉開遮得嚴(yán)實的窗簾。

今夜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什么都沒有。

————作者的廢話————

星星:我總算知道是誰害我丟了老婆了,是奶奶你啊!QAQ

66.寒心

宮欣掛了電話后一動不動,望著黯無邊界的海平線發(fā)著愣,直到玻璃叩叩響,她才回過神。

回過頭,汪汕不知道在門邊站了多久。

“你還OK嗎?”汪汕拉開門問她,“先進來吧,收拾一下我們先去吃飯,白羽說他餓了?!?/br>
“哦,我們走吧?!睂m欣走向他,可汪汕擋在露臺門口。

男人擋住了室內(nèi)暖黃,陰影籠罩在她身上,宮欣抬頭,看向遮擋了她視野中全部光線的男人,“干嘛?”

“你還沒回答我,你還好嗎?”

宮欣失笑:“至少我這次沒有喝醉了啊?!?/br>
汪汕挑眉:“你想喝醉的話我可以陪你啊?!?/br>
七月中旬的那場性愛雖然不在宮欣計劃內(nèi),后來也吊了汪汕一兩個禮拜,可現(xiàn)在宮欣想起汪汕在她體內(nèi)的沖撞,小腹都會泛酸。

她自然是喜歡和會zuoai的男人zuoai的。

“不行,我要陪白羽睡覺的,你今晚回自己房間。”她彎腰想從汪汕腋下鉆過,被男人擋住了逃跑路線。

“你至少給點甜頭給我吧,我好可憐的?!蓖羯腔貋砗笙催^澡,劉海搭在額頭上微微遮住了些許濃眉,臉部線條柔和了不少,隱隱透著些大忠犬的意味。

嘖,什么忠犬啊,就一老狐貍。

宮欣閉上眼嘟起了嘴,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來吧來吧。

可等了幾秒都沒等到汪汕吻她,正要睜開眼看看這老狐貍又想做什么時,就被一雙臂彎圈在溫燙的懷抱里。

她嗅著男人幾年來都沒換過的味道,松軟了幾分,額頭在汪汕肩膀處蹭了幾下。

“你想喝醉我可以陪你,你不想喝醉我也可以陪你,懂嗎?”

“……嗯,知道啦。”

和一次比一次更容易平復(fù)心情的宮欣不同,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實在給季星闌帶來巨大的震撼,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宮欣說過的話。

首先,奶奶說的“孫媳婦”應(yīng)該是指楊笑笑。

之前一兩年奶奶一直會或明示或暗示地問他是不是和楊笑笑有在交往,他每一次都否認(rèn),可奶奶一直不怎么相信他,還總說自己已經(jīng)當(dāng)楊笑笑是孫媳婦了。

直到這一年多他不怎么留在香港,這個情況才緩解了一些。

其次,宮欣說被他拉黑了,這點他是真不明白是怎么個回事。

季星闌按開手機,復(fù)制了宮欣的手機號碼,在微信里試著搜索。

宮欣的微信跳出來時,他心臟顫了顫,宮欣微信頭像是笑得像朵太陽花的宮白羽,是和他小時候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孩。

他趕緊將小男孩的相片保存下來。

……等等,頭像是白羽?……

嘭——嘭嘭——嘭嘭嘭——

季星闌瞬間心跳加速,仿佛一直局促悶熱的夜里起了陣風(fēng),吹走了一些看不清聽不明的黑霧,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盡管這個想法使他不寒而栗。

他切換了舊的私人賬號,這個號里面只保存了“宮欣”的微信號。

而這個“宮欣”,和剛剛他搜到的宮欣,頭像不一樣,昵稱也不一樣。

陰暗處的藤蔓開始長出了噬人的尖刺,蠕動著從腳底攀附而上,一圈又一圈將他困在其中,嗜血花刺似是聞到了大動脈的甜美,猛地扎進人最脆弱xue位,毫不留情地往血液深處鉆竄。

季星闌哪哪都疼,疼得他覺得止痛藥的藥效怎么消散得這么快。

他驀然抬頭望向天空,剛剛還被遮得不見蹤影的月亮,現(xiàn)在竟如影隨形。

*

“笑笑啊,剛剛星闌打來說他今晚會回家,你看你是回家呢,還是跟我這老太婆一起擠一張床呢?”

楊笑笑正看著電視,聽到奶奶的問話愣了一下,怎么季星闌突然回來了?

“那我回家好啦奶奶?!?/br>
“你看,你嫌棄我對不對?”

“哪里是,我怕我睡相難看,弄到你也睡不好就糟糕了。”

楊笑笑的笑容溫柔婉約無懈可擊。

是的,我就是嫌棄你,你身上的膏藥味多重你自己不知道嗎?

楊笑笑的內(nèi)心惡毒蠻橫自相矛盾。

她不太愉悅,前幾天她姨媽期沒辦法自慰,本來想說今晚能在季星闌床上好好撫慰一下自己,結(jié)果遇上季星闌回家了。

算了,能和星闌見上一面也好。

季星闌回到家時,在門口站了近五分鐘才推門而進。

客廳里的楊笑笑剛好拿起遙控?fù)Q了個臺,聽到開門聲后站了起身,笑容滿面:“星闌你回來啦!”

季星闌沒有應(yīng)她,換好拖鞋時電視里正好切到了個公益廣告,“……騙徒的手法層出不窮……”

“星闌,你餓不餓,我煮個面給你吃啊。”奶奶走出房間,說著TVB經(jīng)典臺詞。

“不用了,奶奶你先休息吧,我有點事要跟笑笑談?!?/br>
奶奶睜大眼看他,笑道:“好好好!你們聊!我先進房間!”

廚房里流理臺上的養(yǎng)生壺里溫著羅漢果茶,沉在壺底的果rou偶爾無法保持平衡地翻了個側(cè)身,幾顆氣泡隨之冒出紅棕色水面,破碎后又歸于平靜。

杯子即將斟滿時,季星闌聽到身后有人走進了廚房。

“星闌,有什么事情啊?”

楊笑笑也是有些意外,季星闌很少會主動有事情跟她聊,一般都是她主動一些。

甘甜的茶水浸潤了沙啞痕癢的聲帶,可無法抵達干燥荒蕪的深處,季星闌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玻璃與大理石的碰撞聲讓楊笑笑右眼皮一跳,心跳快了一拍。

他失去的時間已經(jīng)太多了,多到他現(xiàn)在連多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等候。

季星闌直接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你是不是幾年前有碰過我手機?”

楊笑笑被一團黏糊糊的怪物自下而上舔過,渾身寒毛豎立,她依然帶著微笑的面具,壓抑著聲音里的顫抖:“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會碰過你手機?”

在車上時季星闌想起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細(xì)節(jié),例如“宮欣”關(guān)閉了朋友圈;例如在“宮欣”拉黑之前他想跟她視頻或語音,可“宮欣”總會左閃右避拿借口推脫;例如“宮欣”的語句偶爾會變成繁體字;例如很喜歡用表情代替文字的“宮欣”連emoji都用少了。

——這些細(xì)節(jié)原來都只被他當(dāng)成是“宮欣”對他依然有埋怨了,或者“宮欣”太忙了,才會對他忽冷忽熱。

他患得患失,只能埋頭進高強度的訓(xùn)練中,盼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讓他們度過冷戰(zhàn)期。

他想都沒敢想過,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手機早就被人動了手腳。

而能在五年前接觸到他手機,除了奶奶,只有楊笑笑了。

奶奶連聽粵曲都依然使用收音機,怕是連他手機怎么開都不知道,那么有能力搞出這么一場大龍鳳(*約等于很精彩的大戲)的,就只剩一個人了。

季星闌抿著嘴角,用以前從未有過的認(rèn)真看著眼前的發(fā)小。

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楊笑笑的笑容這么讓人寒心呢?

67.騙徒(二連更)

楊笑笑喜歡季星闌,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阿爸說村里的豆腐花阿婆家里很慘,說他們年齡相仿,讓她多和季星闌一起玩,那一年她小一,季星闌幼稚園K3。(*相當(dāng)于幼兒園大班)

小小嫩嫩的手牽在她手心里,從小學(xué)開始便每天一起上學(xué)下學(xué),到沙灘玩沙撿貝殼,到碼頭看漁船歸來,到觀景亭看滿天星辰,到二樓天臺聽少年吟唱。

她很早熟,小四時便學(xué)會了夾腿,在輕微窒息感中獲得高潮時她腦內(nèi)浮現(xiàn)的是季星闌好看到極致的臉。

有女同學(xué)托她送情書或糖果禮物給季星闌,她會先帶回家,第二天再遺憾地告訴女同學(xué),抱歉哦星闌不肯收。

這是她的寶藏少年,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不讓別人奪走。

可她的少年中三之后不再升學(xué),簽了廣州的一家公司離開了香港。

盡管沒有失聯(lián),盡管季星闌拜托她如果有空的話幫忙照看一下奶奶,可她還是不踏實。

季星闌不經(jīng)常回復(fù)她的p,她經(jīng)常看著信息旁邊兩個對鉤的標(biāo)志難受不已。

她從奶奶那邊著手,因為只要有奶奶的相片或者有關(guān)奶奶的情況匯報,季星闌就會很快回復(fù)她。

第一年農(nóng)歷新年季星闌沒有回家,第二年她一聽說季星闌回來過年,年三十捧著mama剛做好的盆菜上了山。

季星闌高了好多,季星闌笑起來還是那么好看,那雙手,如果在她身上撫摸……

楊笑笑吃著熱騰騰的盆菜,想入非非。

她再也受不了了,內(nèi)心迫切地想跟季星闌告白。

沿著木樓梯走上二樓,季星闌溫柔似水的聲音把她釘在原地。

“嗯,我剛吃完,吃的盆菜,你呢?”

“我大年初二就回來,到時候陪你去吃好不好?”

“我好想你啊,你要乖啊?!?/br>
“嗯,你也新年快樂?!?/br>
誰?季星闌跟誰拍拖?!

是哪個賤貨搶走了她的少年?!

她珍而重之這么多年的少v年,到底被誰搶走了?!

指甲在木扶手上摳下的木屑倒插進她的指縫,可手指上的痛感遠遠不及她內(nèi)心被妒火炙燒的劇痛。

“笑笑,你在這干嘛?”和戀人打完電話的季星闌在樓梯拐角看到低著頭的楊笑笑。

“啊,我切了雪梨,想上來喊你一聲。”

楊笑笑閉著眼,再次睜開時已經(jīng)看不出她怨恨扭曲的模樣。

多年來的情意在時間洋流里,不經(jīng)意地,竟變成了詭異壓抑的抽象畫。

她之前只用p,經(jīng)過這件事情后立刻注冊了個微信加了季星闌,不過季星闌也沒有怎么發(fā)朋友圈,她沒能抓到蛛絲馬跡。

楊笑笑那段時間每天都在患得患失里度過,連奶奶那都不再經(jīng)常去了,隨意接受了一個追求者談起了不走心的戀愛,zuoai的時候都想著如果現(xiàn)在壓在她身上的是季星闌該有多好。

奶奶對她不設(shè)防心,她陸陸續(xù)續(xù)偷了幾件季星闌留在奶奶家的T恤,夜里穿著不停自我安慰。

可每一次過后,空虛感和怨恨感會愈發(fā)強烈,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恨之入骨。

這種詭異瘋狂的癡迷和怨念持續(xù)了好一段時間,直到季星闌簽了新公司準(zhǔn)備回香港,楊笑笑欣喜若狂,又重新十分勤快地出現(xiàn)在奶奶身邊了。

“奶奶,我明天進訓(xùn)練基地了,那里不讓帶手機,這段時間就沒辦法打電話給你了,你不要吃太多梅菜扣rou,也不要再偷喝燒酒了知道嗎?”

楊笑笑在廚房洗著碗,耳朵卻留意著飯廳里一字一句。

多年來早已扭曲的執(zhí)念像一顆頑固的釘子,敲進了她的骨髓還彎了腿,怎么拔也拔不出來。

季星闌離開之后,她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像偷走衣服一樣,把季星闌留在家里的手機偷走了。

天真的小孩沒有設(shè)置密碼,她得以窺視了季星闌與戀人之間的一切,每一條聊天記錄,每一張相片,每一段甜蜜回憶。

手機屏幕的白光鬼魅般投映在因極度嫉妒而扭曲的臉上,拇指每滑過一張讓她犯惡心的合照,指甲都會在相片上的兩人中間劃上一道痕,似乎這樣做便能使他們倆永生不得再相見。

微信和p不同,發(fā)來的信息沒有已讀回執(zhí),她看著宮欣發(fā)來的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埋怨的話、愛戀的話,不停在腦海里想著要如何才能奪回季星闌。

看他們的樣子,最近是在因為季星闌回來的事情冷戰(zhàn)中。

她可以用季星闌的微信號順勢跟宮欣說分手,可是季星闌這邊呢?

詭媚的海妖在耳邊吟唱著魅惑之音,告訴她,你前幾天看過一個新聞哦。

于是楊笑笑想起了,前些天看到騙子通過克隆微信號騙取錢財?shù)男侣劇?/br>
她搜索了新聞重新看了一遍,仔細(xì)研究可行性,把可能會發(fā)生的情況在紙上演練了好幾次。

心一橫,她注冊新的微信號,將頭像和昵稱都換成了宮欣的資料,把微信號改成了相似度極高的「gung_jan」,關(guān)閉了朋友圈可見。

她怕季星闌突然回家看到手機不見,就在奶奶面前暗示著最近天氣開始熱了上山總會出一身汗,奶奶果然讓她留宿在星闌房間里。

終于在宮欣有一晚說出一大堆喪氣話的時候,她終于抓住了機會替季星闌說了分手,果斷拉黑了宮欣。

雖然第二天看到宮欣找到豆花攤來,她內(nèi)心慌得不行,沒想到連個天都幫她,女人吃完豆花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更巧的是當(dāng)晚半夜下了場暴雨。

她把季星闌房間的窗戶推開,讓雨水打進屋子里。

第二天她佯裝驚慌失措,下樓對著奶奶哭道:“都怪我昨晚睡覺前沒檢查,星闌的桌子都被浸濕啦……我剛剛著急打開來看,才發(fā)現(xiàn)星闌的手機在里面……”

“哎,沒事沒事,我等下拿去手機店修理看看?!?/br>
“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去。”

季星闌過了個禮拜回來后,奶奶把水浸的事告訴他。

“那晚雨太大啦,手機也不知道浸了多久,手機店的師傅說能開機,但里面的資料都沒有啦?!?/br>
沒啦沒啦,那個女人沒有在你手機里留下任何痕跡了。

楊笑笑看著他皺著眉跑上二樓,心里想著,無比輕松愉悅。

她很快手機收到微信推送。

「jiejie,我回家了,但我手機出了點問題,我們的聊天記錄都沒了?!?/br>
「你在忙嗎?看到了就回復(fù)我好不好?」

「我明天下午又要回去訓(xùn)練了,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家?!?/br>
「為什么你朋友圈關(guān)了?我看不到你了……」

「為什么打你電話關(guān)機了??」

「欣,你還生我的氣嗎?」

她沒有回他,因為她想要做成“冷戰(zhàn)期感情慢慢冷淡”的樣子,可她看著季星闌一條接一條發(fā)來的信息依然氣得眼紅。

那女人就有那么好嗎?平時我給你發(fā)信息你等多久才回復(fù)我?

不過那女人也是死心了吧,連手機號碼都換了?

本來她還擔(dān)心著如果季星闌還記得她電話號碼的話那她的計謀就作廢了,可現(xiàn)在看來連上天都站在她這邊呢。

她放手一賭,賭對了。

季星闌是真的著急,吃著飯手機都沒有離開過視線,一直等著“宮欣”的回復(fù)。

可他真的太累了,超負(fù)荷訓(xùn)練一個月加上睡眠嚴(yán)重不足,讓他一沾上床就睡著。

楊笑笑第二天沒再去奶奶那,忍到過了中午才開始回他。

「我昨天手機被偷了,剛剛才買了新手機?!?/br>
「最近騙徒手法層出不窮。前幾天看了個新聞,說有人復(fù)制朋友圈信息騙錢,我就先關(guān)了。」

很快收到回復(fù)。

「你人沒事吧?嚇?biāo)牢伊?,我現(xiàn)在給你視頻好嗎?我準(zhǔn)備要出門了?!?/br>
「想看看你了……jiejie……」

楊笑笑扯著嘴角冷笑。

「我現(xiàn)在還在外面,不太方便啊,你去忙吧,等下次回家了再找我吧。」

「……好吧,那你照顧好自己,我手機還是放在家里。」

「等我,我愛你?!?/br>
明知道這不是對自己說的話,可楊笑笑還是心肝兒一顫。

「我也愛你?!?/br>
她癡笑著回復(fù)。

————作者的廢話————

女配下場我還沒有安排上,你們可以自主發(fā)表意見,或許我會參考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