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迎賓客棧
第八章 迎賓客棧
離開洛陽后,項司雨一直就睡得不甚安穩(wěn)。倒不是露宿荒郊野外的緣故。她只是擔(dān)心自己,又擔(dān)心天證,還擔(dān)心未來的風(fēng)波,不禁輾轉(zhuǎn)反側(cè)。 黃昏時分,項司雨到了上雒縣,投宿在驛館的柴房。早晨醒來,吃了稀粥饅頭,正要繼續(xù)趕路時,阿紅已到了她跟前。項司雨摸了摸阿紅,把冷了的rou包子喂給阿紅吃。一人一驢一劍又踏上旅途。 越往西走,沿途城鎮(zhèn)越少。項司雨想,小城鎮(zhèn)窮苦,人不多,富戶也就幾家,去哪兒說書啊?怕連活著都艱難。既然洛陽不宜再待,不妨去西都長安碰碰運氣。項司雨便重cao舊業(yè),白天趕路,晚上露宿時,就生一團篝火,對著阿紅練習(xí)說書。阿紅是有靈性的驢子,如果項司雨說的故事無聊,阿紅就會昏昏欲睡;如果講得精彩,他就津津有味聽著,說到故事高潮處,阿紅甚至?xí)们疤闾呃仓孛妫鎏彀l(fā)出陣陣嘶鳴,就像鼓掌喝彩一般。項司雨先把習(xí)演了一遍,后又練了。項司雨又琢磨著,怎么依六界風(fēng)俗修改其他故事的細(xì)節(jié)。既有了正經(jīng)書,項司雨也琢磨一些諷刺文,如,但怕聽眾不喜,故只練著,還不曾說過。其余長篇,如,人物眾多,又與六界風(fēng)俗迥異,怕不好理解;好理解的是,但要講到完結(jié),篇幅也太長,只能拎出原著中的精彩段落;就更不好講了,因為六界之中,真有一個天界。當(dāng)年天界盛時,諸神并不介意人界編造的關(guān)于神的故事傳奇;可五界逆天之戰(zhàn)后,天界之勢日薄西山,對人間故事越發(fā)敏感,時不時就能聽說天界逼迫人界取締掉這些書。 項司雨練了兩個時辰,有些疲累,便倚靠著阿紅睡去,全然沒有注意到樹梢上停駐的烏鴉。 倒是天證,待項司雨熟睡后,從項司雨的布袋子里化了出來,成了人形。烏鴉見狀,飛到了天證面前,毛驢阿紅也醒了。 烏鴉說:你們怎么想的?竟不催促項司雨盡快前往昆侖山。 烏鴉出了聲,聲音雖輕,但天證和阿紅聽得分明。 阿紅說:我不愿,他不愿,項姑娘亦不愿。 烏鴉說:天證已入殺道,他如今煞氣,于凡人有害。她現(xiàn)在尚能活蹦亂跳,過兩年被煞氣纏身,就會纏綿病榻。早些送她去萬仙盟拜個門派,還能強身健體,多續(xù)幾十年的壽命。 阿紅說:此事我有應(yīng)對之策,無需閣下cao心。 天證對烏鴉說:你怎么又回來了?監(jiān)視個小姑娘好玩嗎? 烏鴉說:我監(jiān)視的是你。 天證冷哼一聲,不言語。 烏鴉說:勸她去昆侖山吧。妖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保她活到一百歲,也保神界在這一百年內(nèi)不會為難你。 阿紅說:我們的情況,你一路上不是沒見到。窮得很,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如何去昆侖山? 烏鴉沉吟片刻,面前白光一閃,只見阿紅的驢蹄邊憑空出現(xiàn)一大袋金子,阿紅趕忙用驢蹄把金子掃到懷里。烏鴉說:天證就算了,你一個男人,居然蹭一個小姑娘的吃喝,還叫她大晚上抱著你睡覺。 她樂意,我樂意,哪輪得到你不樂意?阿紅道。 烏鴉冷哼一聲,撲扇著飛了起來,在上空盤旋一周,說道:自己小心吧,別把這位也弄得自殺了。 第二天清晨,項司雨醒了。天證在她的布袋子里安安靜靜待著,阿紅也半睡不醒的。項司雨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繼續(xù)上路,前往西都長安。 西都長安是個繁華之地。一來,上古殺神后裔、也是人界三大世家之一的西都白氏世代在此,守護西都長安不受妖魔鬼神四界侵犯,是故長安局勢一向穩(wěn)定;二來,這里是絲綢之路的起點,來往商旅眾多,商貿(mào)業(yè)很繁華,光是進出城門就有八個。項司雨牽著阿紅從青龍南門入,剛進城門沒出三米,一個衣衫襤褸,渾身臟污的男子攔住了項司雨。項司雨看他眉宇英朗,卻擺出一副無良jian商的討好笑容,看著特別別扭。 姑娘,看你是外地人吧? 項司雨本還狐疑,轉(zhuǎn)念想天證在身邊,倒也不怕什么,便說:是啊。 落魄俠士笑著說:您初到長安,多少人生地不熟,我這兒有份長安地圖,還有對長安的風(fēng)物介紹,能讓您心里有個底。 項司雨問:多少錢? 五十文。 項司雨說:太貴了,沒這么多錢。 那四十文? 項司雨偏頭問:十文怎么樣? 落魄俠士瞪眼了:十文還不夠我畫地圖的成本呢! 你畫的?項司雨問,給我瞧一眼。 落魄俠士拿出地圖來。地圖是麻袋的底,碳涂得線,材料很粗略,畫得卻很細(xì),長安城的結(jié)構(gòu)、區(qū)位、藥鋪等位置都清晰明朗,一看便知不是尋常布衣能夠畫得了的,倒可以買一張。項司雨說:十五文。 三十文。落魄俠士說。 項司雨說:二十文吧,就這樣說定了。反正多的錢我也拿不出來。 落魄俠士一怔,咬咬牙:二十就二十。 落魄俠士要把地圖遞給項司雨,項司雨卻不接,睨視著他,問:你不是說,還要給我大致介紹一下長安城嗎? 你二十文買了我的地圖,還要我介紹? 項司雨一扭頭:不然我就不買! 落魄俠士氣結(jié)了,瞪著項司雨,順了順氣,說:好,看你是個女子,本大俠不和你計較。 落魄俠士指向不遠(yuǎn)處一幢九層高的灰瓦紅漆樓,牌匾上寫著迎賓客棧四字。 那是迎賓客棧,有些游方的學(xué)子、俠士、富商和貴族家的少爺小姐們都住那兒,修仙者也常往那出沒。房錢一天一吊,住一個月會打個八折,剛好十兩。看你一個女孩子,和男人們一起往下九流的旅館里去太危險,可以去求那兒的老板娘,讓她給你睡柴房。實在拉不下這個臉,附近到處都是下三濫的旅店,你可以住那兒,可對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太危險了。 項司雨疑惑地瞧了落魄俠士一眼,又細(xì)細(xì)打量著。落魄俠士手上有繭,虎口有小疤,像是不經(jīng)意被利刃劃開的口子,應(yīng)該是老傷疤了。他身上衣衫灰撲撲的,唯右肩肩頭,有一條干凈的白線,看上去是什么東西的綁帶。落魄俠士頗不自在,瞪了瞪項司雨:看什么看?再看加錢。 你既然和那兒的老板娘很熟,為何不求她借你點錢,好渡過難關(guān),卻把兵器賣了在街上賣地圖? 落魄俠士一下面色漲紅,小聲喊道:你說什么?什么我賣了兵器?誰和那兒的老板娘熟了? 項司雨雖不明所以,可見他反應(yīng),像是戳到他的痛處。項司雨笑說:沒什么,隨口說說而已,別往心里去。說著,項司雨掏出二十文:這是錢。 我不賣了!落魄俠士說。 你確定?項司雨說,你不賣地圖,又給我滔滔不絕介紹了這么多,算起來是虧本生意啊。 那算白送你的!落魄俠士說,我的地圖只賣有緣人。原來樂意賣你是看你跟我有緣,現(xiàn)在不樂意賣是因為咱們兩沒緣分。 項司雨說:那我五十文買了,如何? 不行。落魄俠士氣勢如虹,六十文! 落魄俠士要價六十文的氣勢,就跟要價六百兩一樣。項司雨不禁笑了,掏出六十文給了他。 慢走不送!落魄俠士大喊道。 項司雨開始考慮,是花點錢去住小旅館,還是去迎賓客棧求老板娘收留。項司雨是覺得,能不求人,還是不要去求人的好。再說了,迎賓客棧多有修仙者,項司雨去那兒,跟羊入虎口似的。 天證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緒,對項司雨傳音說:摸摸口袋,里頭有一兩金子,去迎賓樓住吧。 項司雨一怔,還有些不敢置信,稍稍一摸,果真有個堅硬的、元寶形狀的金屬塊。項司雨想跟天證搭話,可她好好在大街上走著,忽然把手伸進布袋子里寫字也太奇怪了。項司雨便忍住了。 天證又說:迎賓樓看似危險,卻不會有人料到我在那兒,你大可放心。 項司雨被天證說服了,便去銀號兌錢。銀號伙計見項司雨穿著簡陋的粗麻布衣,便有些不耐。直至項司雨拿出金子,說要換錢,才愣了愣,懷疑是不是小偷?;镉嬕贿吚侠蠈崒崫M臉堆笑的給項司雨把金子換成了五十兩白銀、九吊錢及八十四文,一邊跟旁邊人使了個眼色。 項司雨也沒注意,把五十兩白銀一錠一錠往兜里揣。按說,兜里放了這么重的銀子,應(yīng)該會鼓脹沉重起來??摄y號伙計見項司雨把五十兩銀子都揣進布兜子,卻不鼓不脹,還是輕盈盈地,便重新打量起項司雨??此┑闷婆f,八成也是個修仙者,再不濟也是什么江湖游俠的學(xué)生徒弟,惹不起。又趕忙向旁邊人搖了搖頭。 項司雨帶著阿紅,前往迎賓客棧,開了間黃字房入住。剛進屋,還沒等放下包裹行李,一個中年的女跑堂大嬸就跟進來,一邊給項司雨擦桌子鋪床,一邊笑瞇瞇地問:看您打扮,應(yīng)該是哪位仙家吧?眉清目秀,氣態(tài)也靈動,真是招人喜歡。 項司雨心里警惕起來,面上卻笑說:我不是什么仙家,只是尋常人而已。多謝招待。但我得休息了。 是是是,妹子,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兒喊一聲,啊。大嬸堆笑著走了。 項司雨坐在床上,靠著軟枕,手伸進布兜子對天證書:怪怪的 天證傳音道:迎賓樓是西都白府為招待來往賓客所設(shè),此地現(xiàn)任主人是白府的二姑娘白綽約。她們見你是生臉,自然會有探問,安安心心住一晚,不要招搖,明日就走,也沒有什么大礙。 項司雨又書:去哪兒 天證傳音道:昆侖山,升仙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