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朱愛珍請了一周的假，她慌亂無措的想要洗干去身上的痕跡，蜷縮在床上睡了三天，睡得天昏地暗，醒后神情呆滯恍惚，等她緩過勁已經(jīng)是第二周的事情了。

    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強忍著害怕回到教室卻發(fā)現(xiàn)江旭一直沒有去上課，可這件事給了她很深的陰影，睡夢中總是閃過她無助掙扎的畫面，驚醒后就在黑暗中流著淚迷迷糊糊睡著，導致她白天精力很不集中，有些跟不上班級進度。

    王文羽從江旭口中知道與他發(fā)生關(guān)系的女孩子是朱愛珍，她沒有和他哥透露太多，暗自思襯高考在即，朱愛珍的狀態(tài)又不太對，打算先對她先以安撫為主，等高考順利結(jié)束后再進行補償。

    她在朱愛珍回來上課的第二天就找她談話，盡量柔聲和她說：朱愛珍，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刻，你最近的狀態(tài)很不好，得要打起精神來，不能再這樣頹靡下去了。

    朱愛珍被班主任的話點醒，她的眼眶濕潤，哽咽著說道：老師，我

    她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心中又委屈又怯懦，不禁捂著臉哭了起來。

    王文羽眼神一暗，立即將她摟在懷里，輕聲安慰道：好的，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你現(xiàn)在得打起精神來。

    朱愛珍懵懵懂懂，眼含淚水，輕輕點了點頭，又在她的懷里哭了好一會，這才止住淚水。

    她扯著嘴角對王文羽一笑，強行打起精神，又擦干淚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王老師，謝謝你，我有些忍不住想哭。

    王文羽抿了抿唇，低聲說道：沒事。

    朱愛珍也明白這個時候不能再頹廢了，她立即調(diào)整狀態(tài)，不斷告訴自己，只要離開這里就好了，她不能因此影響高考，因為她大概率是沒有第二次嘗試的機會的，她必須成功考上A大。

    由于江旭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沒有再來學校上課，這讓朱愛珍的情緒得到了很大的緩解，緊接著六月的全國高考如期而至，她在六月七號提交最后一場考試的卷子，如釋重負的走出考場。

    她看著校門外焦急等待的家長，沉默著獨自走回了家中，關(guān)上門睡了一天一夜。

    她醒后不知道接下來何去何從，正在迷茫時，她的手機卻響了，來電正是她的班主任王文羽，她在電話那頭說道：愛珍，有時間嗎？我想約你出來談一談。

    咖啡廳內(nèi)，王文羽捏了捏鼻梁，她看著手里的銀行卡陷入了沉思，想起了江書記說的話。

    這張銀行卡里有十萬，拿去補償那個女孩子。

    她回過神，喝了一口咖啡，她沒有和江書記透露女孩是誰，一方面是不想讓朱愛珍與江書記有過多牽扯，另一方面是免得江書記出手，導致雙方難以收場，因而她以自己的名義辦了這張卡，這張卡里同樣有十萬。

    朱愛珍過來的時候有些局促，她想不到王文羽能有什么事情找她來咖啡廳談話，她叫了聲：王老師。

    嗯。王文羽應了聲，她把桌上的銀行卡推了過去，愛珍，對不起，讓你遭受了這些事情。

    朱愛珍有些呆愣，老師，你這是什么意思？

    王文羽定定的看著她：這是江家給你的精神損失費。

    朱愛珍臉色一白，她的腦袋頓時嗡嗡作響，什么？為什么是你給我？

    我是江旭的姑姑，我代表江家給你道歉，如果你覺得錢不夠，我們可以再加。

    夠了！朱愛珍打斷她的話，低著頭用手捂住臉，此刻她的信仰也崩塌了，最后一塊遮羞布也被扯下，她顫聲說：這是錢的問題嗎？

    她放下手，紅著眼把銀行卡推回去：我不要錢，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

    我只希望江旭從此不再出現(xiàn)我的面前。

    王文羽抿了抿唇，我盡量辦到。

    朱愛珍聽到她的保證，再也坐不住，她急切的離開咖啡廳，只想回到家中獨自舔舐傷口。

    電梯門一打開，出租屋門口站著一個人，她有些吃驚，面前的正是碰自己許久不見到的父親朱大明。

    朱大明一見她就厲聲說道：你居然浪費錢在外面住房子，我說怎么暑假也不回來，有錢不會補貼家里嗎？

    朱愛珍被他的態(tài)度嚇著了，她捏著拳頭說道：我沒有向你要錢租房子。

    朱大明一聽更是發(fā)怒，斥責道：你向我要還得了，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把房子退了和我回家。

    朱愛珍有些踉蹌，她回道：我不回去。

    朱大明指著她罵道：好哇！你翅膀硬了是吧？你成天在學校亂搞男女關(guān)系，還在外面租了房子，現(xiàn)在連家也不回了，?。?/br>
    朱愛珍臉色煞白，嘴唇微顫：你在說什么？

    朱大明在來這里之前去了學校一趟，在門口攔了一個返校拿課本的高三學生，問他朱愛珍所在的班級，哪知道那人打量一番他后，眼神十分怪異。

    在朱大明的追問之下，那人把年級上傳的風言風語與他說了一些，聽得朱大明那是面皮躁紅，等到了宿管那里一打聽，朱愛珍早就搬出去住了，更是火大，幾番輾轉(zhuǎn)找到朱愛珍出租屋。

    朱愛珍見他越罵越起勁，怕驚動樓里其他租戶，只得說道：爸，別說了，我走就是了。

    她在朱大明的催促之下，只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幾件衣物，其余還沒來得及收走就被朱大明拽著走了。

    另一邊，江旭好不容易高考完后從家里放出來，他立刻來找朱愛珍，可等他到了她家門口以后，發(fā)現(xiàn)怎么敲門也沒人應，他用鑰匙開門以后發(fā)現(xiàn)人早已不在。

    他急忙給朱愛珍發(fā)消息，才發(fā)現(xiàn)她把他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了，他一時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她，在客廳里等的天都黑了也不見她回來。

    他只得先回家，又用他媽林芮的手機打過去也不見人接電話，好似這個人就此消失一般。

    江旭想起她的屋子里還有很多東西沒帶走，只能暗自猜想她不過是回家去了，可他連她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只能被動的等著她回來。

    又過了一周，班級群里通知所有人過去學校一趟，王文羽給所有人發(fā)了高考的答案，讓大家預估自己的分數(shù)，同時領(lǐng)取畢業(yè)證書，這一天也預示著所有人高中三年生涯的結(jié)束。

    江旭為那天準備很久，他特意去了一趟理發(fā)店，又穿上新買的衣服，好生收拾了一番，在座位上等了又等，從上午等到下午，再到晚上，朱愛珍也沒有過來。

    他旁邊是朱愛珍的發(fā)下來的畢業(yè)證書，正孤零零的躺在她的課桌上，他抿了抿唇，把她的畢業(yè)證書一起收好帶回了家，他暗自期待著朱愛珍會回來找他要這份證書。

    等他到了家，才看到他姑父成林給他發(fā)的微信消息，他的瞳孔微縮。

    你朋友說不租房子了？怎么回事??？

    隨后又發(fā)來一張聊天的截圖，江旭仔細看了上面的話，他沒想到朱愛珍回去的這么匆忙，他連她的面都沒有見上，他和成林說：姑父，那房子能再留一個月嗎？她說她還會回來，我給你錢。

    成林哪會要他錢，只是說再留一個月就是了。

    他又等了幾天，左右還是不見朱愛珍回來，他將屋子里的東西一一仔細收拾好，又把衛(wèi)生搞干凈，叫了輛車大包小包的把東西帶回家里。

    一晃眼，高考成績也公布了，江旭的分數(shù)意外的上了六百，他查了歷年A大的錄取分數(shù)線，發(fā)現(xiàn)勉強能考進去。

    江旭這一批是最早公布分數(shù)線的，所以當他選填志愿的時候，也沒考慮的那么仔細，直接什么專業(yè)錄取分數(shù)低就報啥，然后勾選服從調(diào)劑。

    江書記看到江旭的志愿頓時眉頭一皺，他嘆了口氣，打了個電話和他meimei商議，最后將他的第一志愿的專業(yè)更改成在當時還不是很流行以及錄取分數(shù)較低的計算機專業(yè)。

    江旭自然是不知道江書記的后招，他報完志愿以后怎么也等不到朱愛珍，曾經(jīng)最愛打的游戲和籃球變得索然無味，為了能有借口出門去朱愛珍的出租屋里，不錯過朱愛珍回來，他報名參加了學校附近的教育局的志愿者活動，幫助一些學生和家長辦理大學生助學貸款。

    教育局負責相關(guān)業(yè)務的主任見有他這個免費青年勞動力，整日指揮他干這干那，搬材料這些瑣事體力活更是家常便飯，江旭為了避免被這草包主任一紙狀告到江書記頭上，倒是一句話也不多說就去做事了。

    江旭在教育局不過一周，卻看到很多農(nóng)村來的家長拖家?guī)Э?，干巴巴的問他很多問題，諸如利息，貸款金額和還款之類的問題，對于窮困家庭來說，子女大學教育經(jīng)費是一筆不小的負擔，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他一時不自覺看盡了人間疾苦。

    他微微垂著眼，心中感慨萬分，對這些問題一一耐心解答，不由又想到了朱愛珍，不知道她會不會來辦助學貸款？

    同時也就是這一天，錄取結(jié)果也出來了，通知電話打到了他爸江書記手上，告知他被A大的計算機專業(yè)錄取了。

    又過了幾天，東安學子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發(fā)到了學校，一些人陸陸續(xù)續(xù)的將通知書領(lǐng)走了，唯有一封來自A大的通知書遲遲沒有領(lǐng)走。

    學校負責招生辦的老師根據(jù)收件人的名字查到了其所在班級，將電話打到了王文羽那里，王文羽這才察覺不對勁，朱愛珍既沒有領(lǐng)取高中畢業(yè)證書，也沒有過來學校領(lǐng)取錄取通知書。

    她去學校把朱愛珍的錄取通知書扣下，又去查了朱愛珍的個人檔案，找到了她的監(jiān)護人的聯(lián)系方式和家庭通訊地址。

    她先是打了電話給了朱大明，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她先是問道：你好，請問是朱愛珍的家長嗎？

    呃，嗯？你是哪位？

    我是朱愛珍的班主任，請問你是沒到A大的錄取通知電話嗎？她皺著眉說道，朱愛珍的錄取通知書還在學校，需要她本人過來認領(lǐng)一下。

    說了多少遍了，她不去讀了！手機那頭的人有些慌亂的回道，別打電話過來了。

    隨即掛斷了通話。

    王文羽聽著手機斷嘟嘟的聲音，眼神微暗，朱愛珍怎么可能不去讀大學呢？她又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侄子。

    江旭接到電話時正忙的不可開交，他抽了個空接上通話，喂？姑，怎么了？

    朱愛珍有和你再見過面嗎？王文羽直接問道。

    沒有江旭聽到和朱愛珍相關(guān)的消息，立馬從座位上起身打開門，捏著手機著急問道：姑，她怎么了嗎？她之前說是回家了。

    王文羽嘆了一口氣，回道：她家里說是不去讀書了。

    什么？怎么可能呢？江旭一口反駁，她那么好學的一個人，怎么會不去讀大學呢？

    王文羽嗯了一聲說道：好了，我知道了，先這樣吧。

    姑！先別掛電話！江旭急忙說道，姑姑，你要幫幫朱愛珍，她家里對她很不好的！

    王文羽遲疑了一下，幽幽說道：江旭，不可能每個人我們都能幫上忙的。

    江旭一聽哪里肯依，他哀求道：姑姑，算我求你了，幫幫她吧！或者，或者你告訴我她家在哪里，我去找她。

    王文羽眉心一跳，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把她救出來！

    ......王文羽扶了扶額，我去她家里看一趟。

    姑，我和你一塊去。江旭連忙說道，帶上我去吧，姑姑。

    你還嫌你添的麻煩不夠嗎？王文羽直接拒絕，你姑父和我去就夠了，否則就這樣吧。

    江旭無法，只能說道，好。

    江旭在結(jié)束通話后，從教育局出來去了一趟學校，來到他們的教學樓下，樓下的宣告欄上貼著長長的紅底黃字的名單，最前的一塊印著朱愛珍的名字和A大幾個字，他的手輕輕覆在她的名字上。

    朱愛珍，我好想你啊。他輕聲說道。

    夏風吹過，沒有一人回應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