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離

    "幾日不見，你好像憔悴了些。"

    姜子牙無聲地出現(xiàn)在地牢，看著眼前被捆妖繩綁住手腳的女人，內(nèi)心有些復(fù)雜。

    那一日聽聞哪吒活捉了九尾白狐，他還有些擔(dān)心。畢竟其他將領(lǐng)們，可不會像他那般心慈手軟，難保不會把她殺死。

    他原本打算立刻來地牢看她，無奈近日為了封神榜一事，實(shí)在抽不開身。

    "或許吧，畢竟地牢這種地方也不是什么養(yǎng)生殿。"白狐神色依舊悲傷，說話也沒有了往日的俏皮。

    "你身上有傷嗎？他們有沒有打傷你？"

    她搖了搖頭:"無妨，也只是小傷。"

    "那心里的傷呢？"姜子牙低頭看著她的眼睛。

    "姜子牙，你凈問些無關(guān)緊要的。還不如直接告訴我，你們何時要處決我。"

    其實(shí)早已從姜子牙口中得知了大王的結(jié)局，所以她早已有心理準(zhǔn)備。那一日為他哭過一場，剩下的就是交給時間來治愈了。

    "帝辛之死，果真對你傷害如此之大嗎？"

    白狐不解:"他是我的王，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自然會因他的過世而悲痛。"

    "所以你想跟著他去死？"

    "這......我倒沒有想過。我修行千年不易，或許活下去會更好吧?？墒沁@些人恨極了大王和我，恐怕決意要將我殺死。"

    姜子牙聽出她沒有尋短見的想法，像是松了一口氣。

    "你向來有自知之明。"

    "我這狐貍，也沒別的什么優(yōu)點(diǎn)了。"

    看著她倔強(qiáng)的樣子，他輕笑一聲。

    "不，你優(yōu)點(diǎn)還不少。"

    難得聽到他夸贊，白狐覺得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不過她一直在地牢，沒有看到太陽幾天了。

    "總之，盡快給個判決吧？我每日在這被綁著，實(shí)在是辛苦得很。"

    "你這么不怕死嗎？"

    "我看起來有那么大無畏嗎？只是與其在這綁著提心吊膽，想著還不如干脆點(diǎn)，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姜子牙贊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無需憂慮，我會救你出去的。"他輕輕拂去她臉上的灰塵，隨即施法離去。

    白狐怔怔看著空蕩的地牢，有些懷疑剛剛那一切其實(shí)只是她做的夢。

    而離開地牢后的姜子牙則趕往他師父，道教教主元始天尊洞府。

    "徒兒拜見師父！"

    "起來吧。封神榜一事已完成了嗎？"

    "回稟師父，已完成收錄。"

    "很好，此事能夠順利完成，你功不可沒。為師想把封神榜中天啟大帝的神位賞賜于你。你看如何？"坐在寶座上的老者輕撫胡須頗為滿意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弟子。

    "師父，弟子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弟子請求放過九尾白狐。"

    老者臉色沒有變化，略微沉吟片刻。

    "子牙，你為何要為那狐妖求情？"

    姜子牙抬起頭看著老者:"弟子實(shí)不相瞞，那狐妖曾與弟子一同修行。弟子覺得她本性不壞，并非惡妖。"

    老者沉默不語，姜子牙緊張得開始冒汗。

    "子牙，你是不是對她動了情？"

    姜子牙渾身一顫，隨即穩(wěn)住了心神。

    "弟子不敢。"

    老者看著他，最后輕嘆了一口氣。

    "罷了，一切都有定數(shù)。你本是完成封神榜的功臣，但既然你替那狐妖求情，那功過相抵，不再有任何封賞，在封神榜上也不會有你的位份。即便如此，你也甘愿嗎？"

    "弟子甘愿。"他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那便放她離去吧。讓她往東荒而去，再也不能回到此處，否則封神榜里的神仙們絕不會輕饒她。"

    "弟子遵命。"

    元始天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又嘆了一口氣。

    "子牙，這是你的劫數(shù)，希望你能渡了這劫。"

    姜子牙從洞府出來后，一刻也不耽擱，急忙收拾了些物什，跑去地牢找白狐。

    "你今日倒是來得勤快，怎么，是過于思念我嗎？"白狐再次看到他，就忍不住開起了玩笑。

    他念起咒語，給她松了捆妖繩。

    "你可以離開了。"

    白狐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恢復(fù)了自由的身體。

    "真的嗎？我以為你們肯定要?dú)⒘宋也艜T休。"

    他從包裹里拿出那條紅色裙子。

    "我那日在你寢宮找到了這裙子。沒想到你還一直留著，想到你必是極喜歡它，所以我給你收著。你身上的衣裙已經(jīng)破了，你換上這件吧。"

    白狐輕輕撫摸著她曾珍藏在箱子里的紅色裙子，上面那白色牡丹花，在這昏暗的地牢里也依舊美艷。

    她接過衣服，毫不避諱地脫下衣裙開始換衣服。

    姜子牙有些尷尬地扭轉(zhuǎn)了頭:"你以往倒不會如此不知羞恥。"

    白狐剛好脫完衣服，聽了這句話便想起了初遇這青年時自己膽怯羞澀的模樣，后來還因無衣服可穿，不得不保持真身的那一次，倒覺得一切像是幾個世紀(jì)以前。

    她輕笑著靠近，環(huán)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

    "畢竟你我也算是赤裸相對過。我也沒什么好羞恥的，不是嗎？"

    她突然感覺到他身下的反應(yīng)，笑得越發(fā)肆無忌憚。

    "從前淡定從容的道士，原來也不同以往了，真是物是人非。"

    姜子牙轉(zhuǎn)過頭看著她赤裸的身子，拿過一旁的紅裙慢條斯理地給她穿起了衣服。

    "你這惡作劇的性格，往后要收斂一些。"

    當(dāng)他溫?zé)岬氖种鸽S著他的動作無意間觸碰到她身體的時候，她臉上又升起了紅暈。她自知剛剛有些過分，所以沒有再出聲，默默地讓青年為她穿戴妥當(dāng)。這種感覺，很奇特。

    大王每次與她在一起，向來只執(zhí)著于脫掉她的衣裙。但這青年卻是每一回都不能容忍她赤身裸體，總要給她穿戴好。

    等穿好了裙子，白狐說:"謝謝你，姜子牙。"

    他幫她理了理頭發(fā)，沒說什么。

    "怎么這些人如此輕易便放我走？"

    "是有條件的。"

    她立馬警覺道:"不是又要陪你修行三年吧？"

    姜子牙沉默了一會兒問她:"如果是這個條件，你愿意嗎？"

    白狐沉默了。從前是為了陪大王最后的時日，她拒絕了青年?，F(xiàn)在大王不在了，她愿意嗎？

    "我愿意。"

    姜子牙愣了一下，又笑了。

    "你為了活著，倒是很能豁得出去。"

    "也不只是為了活著。待在你身邊其實(shí)沒有那般無聊，更何況我喜歡你。"

    聽她說的如此直白，姜子牙心跳得很快。他不知道自己何故會如此。他突然想到師父說的，要讓白狐遠(yuǎn)離這片土地，逐又神色憂郁了起來。

    "條件不是這個。"

    "啊，那條件是？"

    他抓住她的肩膀:"聽好，條件只有一個。你要離開這里，往東荒去，永久不得回來。不然諸神將絕不饒你。"

    白狐愣住了。這是什么條件？讓她離開自己生長的土地，這算什么？她可從未害人，憑什么這些人這么對她？不公平！可是她小小狐妖，怎么抵抗得了天上的神仙地上的將領(lǐng)？又是一個不得不認(rèn)的命運(yùn)罷了。

    "那你呢？"

    "我會繼續(xù)修行。"

    "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姜子牙沒想到她會這么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了。"她默默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那好吧，我這就啟程，免得他們又反悔，要?dú)⒘宋摇?

    "再見，姜子牙。"

    見她轉(zhuǎn)身就要走，姜子牙再也忍不住，把她拉進(jìn)懷里抱緊了。

    "你不要難過，我會去看你的，到時候給你帶一些你愛吃的。"

    白狐哭著笑了。她在他懷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不用趕路，師父命我施法送你去東荒。你閉上眼睛，即刻就能到。"

    他摸著她的頭，試圖想讓她安心一些。

    白狐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卻只感覺到額頭印上了一個溫?zé)岬奈?。這是近日自大王之后的第二個吻。大王吻過她后把她推開自焚而死。這青年吻過她以后，是把她送去遙遠(yuǎn)的東荒。她難過極了。

    "白狐，再見。"

    她睜開眼，想再看一眼青年，卻見她周身已然泛起白光。她知道他已經(jīng)施了法術(shù)。

    她急忙抱住青年的脖子，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姜子牙，不要忘了我！"

    姜子牙剛想說什么，她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