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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取外號

    

他被取外號



    男孩們小小年紀(jì)就懂得拉幫結(jié)派了,一班分成了兩個小團(tuán)體,一到下課跑出去瘋玩,小團(tuán)體互相看不順眼,有時還會打起架來,小朋友們帶著傷回家,自然引起了家長的重視,第二天拉著孩子找老師來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趙安銘。

    第二天課上,兩隊的領(lǐng)頭人趙安銘和吳聰被點名批評,錢秀秀讓這次參與其中的男生都站起來,小朋友們不太會撒謊,在老師的逼問下,整個教室的男生都站了起來,除了第一排的江夜。

    江夜是班級里個子最小、最瘦的男生,而且他一下課從來不離開位置,還總是看些怪書,寫看不懂的字,大家都不愛跟他玩。心里也有點瞧不起,而今天,他們都丟臉了,老師批評了他們一節(jié)課,獨獨表揚(yáng)了江夜,大家羞愧地低著頭,同時心里都記恨上了江夜。

    上體育課,江夜總是跑最后一名。這一天,吳聰幾個人在終點等著江夜,指著他嘲笑:大家快看江夜啊,他跑的比女生還要慢!丟臉?biāo)懒?,要是我,頭都抬不起來了。

    其中一個掛著鼻涕痕跡的小男孩應(yīng)和著:你看,大胖都超過他了,江夜真沒用,比女生還沒用。

    江夜直視前方勻速跑著,始終沒有被跑道邊上的聲音影響。反而那個超過他被取了外號的女生打了個趔趄,栽倒在跑道上,哇的哭了出來,眼淚嘩嘩往下掉。體育老師跑過來查看女生的傷勢,匆匆把她抱去醫(yī)務(wù)室。

    趙安銘昨天剛被叫了家長,今天也不敢惹事。他大壯個子氣勢洶洶走過去,那幾個人就怯了。

    你再說阿夜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們打的滿地找牙?

    領(lǐng)頭的吳聰只想過過嘴癮,哼了一聲,帶人走了。

    你們看那個小矮墩。這都快成為吳聰?shù)目陬^禪了,他見到江夜,就對旁邊的小伙伴這么說。他很喜歡給別人取外號,班上每一個同學(xué)都有一個來自他的外號。

    江夜倒是毫不在意,但趙安銘每次聽到都會擼起袖子沖過去找他們干架,不過他學(xué)聰明了,打人不打臉,他往人肚子屁股上踹。被打了幾次,吳聰他們也學(xué)乖了,不再當(dāng)著趙安銘的面叫江夜的外號。

    江夜的作業(yè)每次都是全對,老師也愛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沒有一次是回答不出的,每當(dāng)老師笑著表揚(yáng)江夜時,吳聰?shù)男F(tuán)體們就把臉瞥到另一邊,表達(dá)自己的不屑。

    有一次江夜跑步時暈倒了,離他最近的何依依去扶他,吳聰他們就在旁邊笑的前仰后翻的。吳聰嘴里還大聲說著:你看那個小矮墩,他摔倒了,還要女生去扶。哈哈,笑死我了,真沒用。娘們唧唧的,他其實是個女的吧,故意裝成男的還沒說完,便被一個拳頭狠狠砸中,一個壯實的身軀猛地壓到他身上,揪著他衣領(lǐng)又是一拳,嘴里還學(xué)著大人樣惡狠狠說著:吳聰,我警告過你的。

    被老師拉開后,趙安銘一點事沒有,只有拳頭上沾了點血。吳聰可就慘了,鼻子被打破了,兩個鼻孔不停往下流著血,他抹了一把,看到自己流血了,立馬委屈地癟起嘴,眼淚刷的流下來,旁邊的孩子們也都嚇壞了,跟著一起哭。

    當(dāng)然免不了請家長,趙安銘知道自己闖禍了,吳聰雖然該打,但是這次受傷了,mama看見了肯定會罵死他的,這會兒慫了,站在江夜身后,扯扯他衣服問:阿夜弟弟,怎么辦?

    我去叫小慕幫忙。

    趙安銘跟吳聰去了辦公室。吳聰坐在椅子上,兩個鼻子被紙巾堵著,眼睛里閃著淚花,委屈地看向自己的mama。

    就是你打了我兒子?一個中年婦女一把推開門,朝趙安銘走過去,她一米七,身材微胖,站在趙安銘面前像一堵厚實的墻。她眼睛瞪直了,像一只要吃人的老虎,手摜過去,趙安銘沒想到這個大人會推他,沒反應(yīng)過來,重重地撞上了辦公桌的隔板。

    吳聰mama!錢秀秀起身制止她,擋在嚇壞的趙安銘面前,具體情況還沒問清楚,您怎么能推孩子呢!

    我兒子都被人打破鼻子了,我一大把年紀(jì)還看不出誰打的誰,我白吃三十年飯了。老師,你給我評評理,到底誰對誰錯?

    對,所以我把你和趙安銘mama叫過來,也是為了好好解決這件事,我們要先問清楚孩子們,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你這個老師,年紀(jì)輕輕的,剛當(dāng)老師沒多久吧,就知道走流程、照規(guī)定,我家聰聰鼻子都破了,你這個當(dāng)老師的不給他治傷,把孩子帶到辦公室問話,你就說像不像話?

    吳聰mama,是這樣的,剛才醫(yī)生給吳聰看過了

    鄭琴打斷:拍過片子沒有?

    這個沒跟錢秀秀同個辦公室的老師都看向了這個方向,她漲紅了臉,吳聰mama,你冷靜一點,等趙安銘的mama來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wù)劇?/br>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林江慕剛走進(jìn)來,鄭琴環(huán)著腰呦了一聲,目光不客氣地從上到下打量林江慕,陰陽怪氣地說:是你呀,怪不得,什么樣的娘養(yǎng)出什么樣的兒子,怎么的,今天不用接客了?

    鄭琴說完,整個房間仿佛停滯了一瞬,眾人消化著這個消息,然后將驚詫的目光投向林江慕。

    系統(tǒng):這個人誰呀,嘴這么臟!

    林江慕忽視她的話,走向錢秀秀,說:錢老師,趙安銘的母親有事來不了,我替他來處理這件事,請問兩個孩子發(fā)生什么矛盾了呢?

    你給我裝啞巴?鄭琴的老公在睡夢中叫過江慕的名字,為了兒子,她忍下了,但心里始終有個疙瘩。這幾年,江慕在瀘水街的風(fēng)評好了起來,她從來沒信過,這種風(fēng)sao浪蕩當(dāng)過婊子的人,能守得住寂寞?鄭琴積年累月的怨氣化作語言的利器朝林江慕刺去,重新做人?做夢吧!

    江慕,你這個女人臉皮可真夠厚的。

    她對錢秀秀說:錢老師,婊子能懂什么,跟這種人說話,我都怕臟了自己的嘴。

    江夜mama,要不你先出去吧?

    林江慕點點頭,她不想多生事端,剛跨出一步,鄭琴猛地拉高聲音:錢老師,看來,這個婊子的雜種也在一班?聰聰可不能跟這種人的孩子一個班,馬上給我換班!

    脾氣溫和的錢秀秀此時也被惹急了:吳聰mama,請你好好說話。而有一道更響的聲音蓋住了她,來自林江慕:你夠了吧,嘴巴放干凈點!你說的沒錯,什么樣的娘養(yǎng)出什么樣的兒子,趙安銘我從小看大的,他不會不分青紅皂白打人,一定是你兒子嘴巴不干凈被他教訓(xùn)了!她擲地有聲,嗓音清亮,眉目之間透露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氣。

    鄭琴一瞬間也呆了,沒想出話來反駁。

    林江慕狠狠刮了她一眼,回頭牽過嚇傻了的趙安銘,對錢秀秀說:錢老師,我需要了解真正的情況,但我拒絕跟沒有教養(yǎng)的家長面對面談話,如果對方還是這種態(tài)度,我們大可以在警局里對峙。先走了。她牽著趙安銘走出辦公室。

    江夜立在正對辦公室的那堵雪白的墻前,罰站似的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小拳頭微微攥緊了。

    江夜,走吧。她伸出另一只手,江夜便把手放到她手心。一路上,兩個孩子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事,到了教室后門,林江慕拍拍兩個孩子的肩,大虎,別怕,我跟你mama會替你主持公道的。

    豬崽,聽說你今天暈倒了,有沒有事?她用手撐著膝蓋,彎腰看著江夜,眉目柔和,好似剛才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江夜握實了拳頭,又松開,我沒有事。

    嗯,進(jìn)去吧。

    系統(tǒng)也嘆了口氣:這江慕真的是,盡給我們?nèi)锹闊?!以前干什么不好,非要干這行!

    一班教室離辦公室最遠(yuǎn),但也能聽到一點聲音,孩子們竊竊私語,等兩個當(dāng)事人進(jìn)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趙安銘和江夜回到自己位置上,江夜拿出書看,看上去好像一點事都沒有。何依依發(fā)現(xiàn)同桌好久沒翻頁了,問:江夜,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你好像不開心。

    江夜沒聽見似的,不回答她。

    何依依生氣了,放學(xué)的時候都沒跟江夜說再見。趙安銘走過來,坐到何依依的位置上,將書包抱在自己膝蓋上。他扯著江夜的衣服,垂頭喪氣的,像只落水的小狗狗,阿夜弟弟,我好難過,好生氣。

    為什么,明明是吳聰?shù)腻e,他mama為什么要罵小慕阿姨!他雖然聽不懂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但他就是知道,那個壞女人在罵他的小慕阿姨。

    對不起,阿夜弟弟。他看著沉默不語的江夜,你應(yīng)該比我更難受,我不該說這些話讓你更難過。

    吳聰給江夜取外號的事全班同學(xué)都知道,他還不止一次在體育課嘲笑江夜,錢秀秀叫了幾個同學(xué)來辦公室,打架的原因很快水落石出。吳聰?shù)哪赣H仍是嘴硬說自己孩子被打出問題了,要趙安銘道歉,后來趕到學(xué)校的趙苗鳳出錢帶吳聰去醫(yī)院拍片子,結(jié)果證實沒有任何問題,鄭琴終于無話可說。

    吳聰卻始終沒來找江夜道歉。

    這樣的家長能教的好孩子么?錢秀秀在辦公室里嘆氣。

    管他呢,又不是我們的孩子。其中一個四十左右的女老師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小錢,這種人多的是,看久了就習(xí)慣了。

    不過小錢,江夜mama以前真的是做那個的?二班的語文老師問。

    錢秀秀沉默了一會,然后說:不管以前是不是,她現(xiàn)在不是。

    狗改不了吃屎,要是真是這種人,哪能改的了的?

    錢秀秀沒吭聲,她抱著書站起來走出辦公室,關(guān)上門時,里面有人壓低聲音說,屬她最清高,怎么不去市里的學(xué)校當(dāng)老師,來我們這個小地方?

    林江慕辭了食堂的活。也不知道誰傳的,第二天食堂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江慕以前做過的事,之前跟她要好的一個大姐也疏遠(yuǎn)了她,大家像是約好了似的都不跟她講話。隱形人當(dāng)了幾天,林江慕覺得沒意思,就提出要走。食堂經(jīng)理也很痛快,當(dāng)場給她結(jié)了錢。

    江夜很敏銳,到家后,他看見林江慕從包里拿出水杯和毯子,就問她:小慕,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你明天不去學(xué)校了?

    嗯。她說,我不在學(xué)校食堂工作了。

    江夜沒有說話,她又補(bǔ)充說:你別擔(dān)心,我還有錢的,養(yǎng)得起你,工作再找就行了。她泄氣地坐在長板凳上,一只手托著下巴,心中想,她一個堂堂大學(xué)生,每天干些洗碗、掃地、分菜的活,真是浪費(fèi)!

    系統(tǒng)也說:那也沒辦法呀,宿主,你要看開點,這個時代對于女人來說工作就是很難找的,更何況你還沒有文憑。

    那我以后中午是不是看不到你了?江夜兩手撐了一下長板凳,坐到她身邊來,兩條腿太短,懸在空中,她怕他摔了,用手圈著他的背,晚上你就能看到我了。

    哦。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僅工作丟了,連洗衣機(jī)都跟她作對,轉(zhuǎn)了幾圈之后居然不動了,她打開蓋子,看著積了幾天的臟衣服,我怎么這么倒霉啊。

    江夜拿著自己的內(nèi)褲下來洗,看到林江慕坐在洗衣機(jī)前,托著腮,皺著眉望著前方,便問道:小慕,怎么了?

    她終于找到對象傾訴,一股腦將苦水傾倒給一個六歲的小孩:江夜,你說我怎么這么倒霉啊,六百塊呢,才用了多久啊,就壞了。人倒霉起來就是喝涼水都會塞牙。天氣這么冷,這么多衣服,我怎么洗嘛!

    這是小慕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他的腦海中找不到形容詞,但心里卻產(chǎn)生了一點小小的雀躍,他很喜歡她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他說話。

    他想了一下,建議說:小慕,要不我來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