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暗投
第107章 暗投
夜幕下,柳毅之等得不耐煩,但是離三更還早,又是他自愿來的這般早,能怪誰。他的脾氣不好,卻把全部的耐心留給了這個女人。今夜她會不會來,他毫無把握,但是他想試試,不擇手段的試一試。 反正她已經(jīng)厭惡他,是三分,還是十分,又有什么區(qū)別。 身后有人踩著枯萎的樹葉而來。 柳毅之轉過身,見她寬衣廣袖,表情冷漠,若非提前知曉她的身份,她扮男人實在是毫無破綻。 不,也不是沒有破綻,細看之下她的眉骨纖細,還有幾分女子的清態(tài),她是勝在氣勢太強,無論如何偽裝,讓人見之一眼,心生驚艷,顧不上別的。 他看的足夠久,久到讓燕云歌感到不悅。 云之。他喚她。 * 白容進門的時候,燕云歌正命一個宮女放下熱水出去,旁邊放著他一套寢衣。 看到他步入,燕云歌迎面行禮。 免了。白容一擺手,徑自去更衣,轉回來時,燕云歌親手奉上熱茶。 他一面喝茶,一面看她收起衣服,漫聲問道:這是做什么? 燕云歌道:草民有預感,京里的消息不日就要傳回,早些準備著吧。 你確定? 燕云歌頷首,總歸就是這一兩日。 白容氣定神閑地丟出一句:本侯還從未見你急過,若這次葉知秋辦事不利,是不是有機會見到你驚慌失措的一面? 燕云歌報以一笑,道:侯爺想看草民情急,多的是機會,何必這會與自己過不去呢。 白容被噎了一下,再見她明眸中的笑意盈盈,燈下觀來竟覺異常嫵媚。白容暗罵真是邪門了。 她一個男子,何來的嫵媚。 燕云歌見好就收,先岔開了話題,不早了,侯爺該安置了。 不急。白容揉著眉心,被幾個大臣灌了一晚上的酒,這會腦仁疼,先坐會醒醒酒。 燕云歌聞言,便去吩咐外頭的宮女去煮醒酒湯過來。 白容一抬眼,揶揄道:今天怎么會伺候人了? 燕云歌抿了下唇,看來是草民多事了。 白容莞爾,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能在你那說回來幾句,便覺心情能好上一天。 燕云歌抽了下嘴角。 白容也不再嗆她,招她過來,本侯精神尚好,你坐過來先,與本侯聊幾句。 燕云歌依著在他對面坐下,侯爺想聊什么? 白容輕輕敲著扶手,微瞇著眼,似有些醉意上頭,漫不經(jīng)心道:就聊聊你晚上見誰去了,如何? 燕云歌心下一動,拿不準他知道了多少,她在秋玉恒和柳毅之中間徘徊了一會,一臉無辜地道:草民晚上只見了柳毅之。 她很快揣摩出白容的心思,又道:說起來,那位柳世子當真奇怪,一會瘋瘋癲癲言語威脅草民,一會又求草民救他,草民與他素不相識,他又有幾分身手,何須草民搭救。 白容略微意外,你怎么又見到此人? 燕云歌暗暗慶幸:果然是隨口詐她的,幸好沒中計。 她道:草民四處溜達的時候被這人纏上,幸虧機警,不然怕是回不來了。 白容聲音里帶著諷刺,當年的武狀元,落得個如斯境地,也虧他有臉活著。 燕云歌驚訝,武狀元?他怎么瘋的? 白容端過茶盞,緩緩道,聽說是被葉家退婚后就瘋了,再具體點的也無人知曉。只記得有一日,本侯與蘇芳出門的時候,恰巧遇見了李太傅當街責罵他,罵到唾沫星子都飛到他臉上了,他還笑嘻嘻的 李太傅是? 是他的恩師,對他極為栽培和器重,你別看柳毅之如今這樣子,當初他文武雙全,在京里也算個人物。 燕云歌點點頭,等他下文。 李太傅厲聲質問他白容想了想,似乎也記不太全了。 大概是罵他,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無妻,為著個女人顛三倒四,像什么話。 又罵他食君之祿,卻不為君分憂,又說他身為嫡子,不能扛起門楣,是不忠不孝。 還罵他葉家的事情自有史官去評判,也有御史去查案,何須他惶惶不可終日,身為臣子,又得陛下恩賜御前行走,卻無半點相助,簡直有負圣恩。 還有什么不為君報國,茍活于世,實為寡廉鮮恥。 李太傅恨鐵不成鋼的聲音猶在耳邊:你這樣的人,竟是我教出來的學生!我真該一頭撞死在城墻之下!省得因為你晚節(jié)不保! 燕云歌不知道這段往事,大感意外:那柳毅之怎么說? 他能怎么說白容瞇著眼,慢慢抿了口茶,他就像個傻子一樣的笑著,笑著笑著又哭了,最后朝李太傅離去的方向,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燕云歌愣住。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是葉晚秋進宮的日子。白容說的有些累了,揉了揉額,他卻選擇在那天發(fā)瘋,也不知道做給誰看的。 還能給誰看,給皇帝,給世人,他要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柳毅之在這天徹底瘋了。 他竟為梅妃做到這個地步,燕云歌心頭突然不是滋味。 這時宮女在外回話,燕云歌去端了醒酒湯進來。 不早了,安置吧。白容喝完放下碗,起身步向床帳更衣。 燕云歌等他換了寢衣,才吹滅了燭火。與前幾日一樣,她合衣而眠,屈就在一方窄小的榻子上。 黑夜里,她雙眼微睜,腦海里不斷地浮現(xiàn)柳毅之的那句救救我,心下又覺柳毅之可憐,又覺得他可悲。 可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與她何干? 他將自身的意志完全交給葉晚秋的時候,就該料到會有被舍棄的一天。 佛家有言,無一人可度,無一人需救。人人有明珠一顆,照破山河大地,柳毅之本身是顆明珠,卻選擇暗投,他不自救,誰能救他? 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甚至無心無情只愛權勢,但她不會去叫真心為自己做事的人處境凄涼,那個梅妃能將柳毅之利用到這份上又棄之如履,確實教人心寒。 再想到葉知秋,他找上自己又存的什么心思? 燕云歌著胡思亂想中架不住疲憊很快沉沉睡去。 淺淺的呼吸,伴著偶爾的夢囈,白容的酒是徹底醒了,輾轉難眠。 等了很久很久,還是沒有睡意。 白容悄悄起身,來到軟榻邊上,他打開窗,任由月色安靜地灑在身上。 月光下,燕云歌蜷縮著身子,眉頭緊蹙。 白容想到心中的那個懷疑,有心想看她喉結,便附身靠近。這一靠,那被月色襯托地更清麗絕塵的容貌無限放大在眼前,白容心動地厲害,臉色難看地站了起來。 那不正常的心律,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白容不甘心,他深陷困境許久,今日無論如何都要一個明白。 站了好一會兒,他聽得床上的人呼吸綿長,想是睡深了,再次附下身來。 這人也不知道是夢見什么了,一臉痛苦,他抬起手,明明是想去摸她喉結,手落下來,卻是落在她的臉頰,遲疑良久,他怔怔地收回袖中。 他竟已經(jīng)瘋魔至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