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罪人
第167章 罪人
燕云歌到底是素了太久,尚到中路就有些吃不下去,勉強坐到底便覺得腹腔酸脹,她微微抬起臀又輕輕坐下,速度之慢教燕行頗為難受,他忍不住扶著她的腰肢加快律動,兩人急促的呼吸聲一起消融在踢踏的馬蹄聲下。 黑夜里,季幽目不斜視地輝著馬鞭一路緩行。 馬車很快停在郊外一處林子入口,季幽將馬頭綁在樹上,確定四周安全后,再跳躍至一顆數(shù)十米高的柏樹上稍作休整。 自那夜之后,兩人之間的關系徹底無法轉圜,明明只是名義上的姐弟,敦倫時依舊會有背德的快感。 燕行時有會在心里懊惱太早心軟,又極為小心地呵護這段或許不能長久的感情,他清楚jiejie不會在惠州久留,待她回京后便是秋家少夫人的身份,到時候夫妻間少不得會有親密,想到秋玉恒能正大光明地cao弄她,他便嫉妒地發(fā)狂。 “好好地怎么怒了,輕點……”她被他自后而入,花xue瞬間被填滿的滿足感使她發(fā)出貓兒叫春的呻吟,她隱約是知道自己身體有些不對勁,比往日更敏感不說,雙乳也莫名地脹大了不少。 燕行想去摸她的乳,燕云歌攔著不讓,之前在馬車上被他啃了一口,過去兩天到這會都還疼著。 “怕我留下印子會教那和尚發(fā)現(xiàn)么?”燕行不悅地揉著她的左乳,故意用食指和中指去夾乳尖,這么做果然讓她抽氣連連下收緊了腹腔。 燕行忍著沒有泄身,挺著粗長的roubang插得她四肢酸軟,汁水橫流。 燕云歌再有意識時,身旁的少年已經(jīng)離去,走前甚是貼心的為她清洗干凈。 再觀她身上青青紫紫,尤其是雙乳,被啃得破了皮不說,乳尖生生被拉扯大不少。初識歡愛的少年再憐香惜玉亦會在歡愉時失了分寸,她頭疼地坐起身來,瞬時察覺到下腹一陣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出,起先當是燕行的元陽沒有流干凈并未在意,直到季幽進來驚呼,她才發(fā)覺床褥上有大灘血跡。 “夫人太不小心,妊娠三月當要調心神、和情性,怎能頻繁床事?!蹦赀~的大夫診完脈后,嚴肅地如是說,再看床上的女子面色慘白,當是被自己嚇著了,緩和了語氣又道:“幸好胎兒無礙。夫人切記接下來要無思慮、無勞倦,更需仔細進補,以免胎萎不長。”說罷,寫了安胎的方子擱在桌上,老大夫收起醫(yī)箱,拱手告退。 季幽不安地看著床上就差昏去的女子,見她忽然落下淚來,驚恐之下喊了聲小姐。 大夫借由這聲小姐坐實了心頭的猜測,果然是未婚女子與人有了首尾以至暗結珠胎,他不再說話,嘆息著離去。 “請老先生等等?!?/br> 老大夫停步,回頭問:“夫人可還有指示?” 那頭沉默許久,忽而道:“先生手上可有落胎之法?” 老頭大驚,急忙道:“萬萬不可!老夫觀夫人氣血兩虧,若非得高人悉心調理,便是這胎都來得不易,夫人身子本弱,若真用藥物落胎,便是夫人性命都要堪虞?!?/br> 此時,一雙蒼白修長的手掀開了帷幔,老頭余眼瞧見半分真容,驚地趕緊垂下眼去。他來前尚有疑惑,給得起十兩診金的貴客怎會住在這簡陋的客棧里,如今一眼便心生暗嘆,這般出塵容貌,必是哪家達官顯貴的家眷無疑,住在此處想是避人耳目來了。 “我只問你可有落胎之法?!?/br> 冰冷的聲音聽得老大夫猛地回神,他猶豫著回,“有是有,只是……”他再看一眼那女子容色,竟瞧出了幾分狠毒來,咽下了夫人懷胎不易這話,頷首道,“老夫這就去寫方子。” 須臾,季幽接過藥方,客氣地送走了老大夫。老大夫當她是婢女,走前低聲說,“這話我原不該多嘴,只是你家夫人實在體弱,胎兒又異常穩(wěn)健,她若強行落胎,只怕……只怕要一尸兩命?!?/br> 季幽將原話轉述給燕云歌,半晌未有得到回應,她尋思著要如何開口,那頭此時傳來平靜的低喃,“悉心調理,原來存得是這個打算……可笑,我竟會以為……我竟會……被人算計到這個份上……” 她突然閉目,滿臉是淚。 季幽心驚,她何時見這位小姐如此失魂落魄過——燕云歌從來是意氣風發(fā)、自信篤定的人物,她便是要落淚,也不會讓眼淚落到虛處上,可如今,那份炫目的光華瞬間湮滅,像是被人奪走去了生的意志般。 “小姐!” 季幽將人及時扶住,阻止她從床上跌下來,回應她的是有力的拒絕,和更加凄涼的笑聲。 “事已至此,您不如……” 她突然想起這名女子的壯志和野心,實在說不出讓她認命的話。 “不如什么?不如生下這個孩子?可我怎么能生下這個孩子!” 季幽怔然下閉口不言。 “無塵害我,他怎么能害我……” 她說這話的模樣似有些瘋狂,季幽知道自己攔不住她,眼睜睜看著她不顧孱弱之身下床,身形顫抖地更衣、綁發(fā),如往常一般昂首闊步,推門出去。 天色才亮,街道兩旁全是趕早擺攤的百姓,燕云歌茫然行走,對嘈雜的四周充耳不聞,寬闊的道路延伸至旭日的另一端,她卻不知她的前路在哪。 她還有路可走嗎? 落胎,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落,賠上她全部的前程。 這是不是她的報應? 報應她的謊言無數(shù),報應她的心猿意馬。 明明他的反常早有征兆,她卻自信和尚絕不會騙她,想到往日里那一碗碗端進來的湯藥竟全是在成全這個孩子,她痛心疾首,忍不住彎身干嘔。 天底下最該明白她的人親手要將她四肢斬斷,困在牢籠,她竟到此時才有察覺,三個月,這塊孽rou在她腹里足有三個月,無塵是從何時布局的——她越要回想,腦子里越是茫然一片。 顧不上周圍人詫異的目光,她搖搖晃晃間往縣衙走去??h衙正在辦案,前來觀看的百姓擠得大門水泄不通,里頭驚堂聲時有傳來。 那驚堂木不止震懾了不時私語的百姓,更震地她心頭清明起來。 她駐足聽了一會,隱約聽見燕行威嚴的聲音。 前幾日還紅著眼睛哭著鼻子的少年,也有這般威風凜凜的時候,她不需去看,也能想象出燕行那故作穩(wěn)重的模樣,可此刻,她卻是萬分羨慕的,羨慕燕行能堂堂正正地坐在那個位置。 不似她,不似她…… 燕云歌心頭想得絕望,離去時在人頭堆里乍一看見那鬼祟的身影,那探頭探腦飽含愛慕的眼神,不是朱娉婷是誰。 雙手下意識背在身后,才清明一些的頭腦已經(jīng)開始算計著這送上門的機會。 “小姐,此處人多,我們還是站邊上些吧?!币恢本o隨在后的季幽唯恐人群會擠著她。 “季幽,你幫我送個信?!毖嘣聘韬鋈徽f。 臨近十月,黃昏的風已能吹得人發(fā)冷,時有不知名的花瓣隨山溪流水飄下。 燕云歌站在溪水旁,木然看著。 她已經(jīng)冷靜了許多,不再是初聞噩耗時驚慌無望的模樣,與其說她是被孩子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如說是太痛心無塵的背叛,讓她未有看清眼下的情勢根本用不著絕望。 她正出著皇差,只要陛下不召她回去,她便是在惠州待上個三年兩載又何妨,只要她能不教人察覺孩子的存在,生下后便是溺死了也好,送人也罷,誰能知道有這么個生命曾經(jīng)來過? 再不濟,她算過日子,這孩子也未必就是無塵的,若是秋玉恒的——她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無論是誰的,她都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身后有人踩過樹葉,發(fā)出了些許的聲響。 “怎么約我到這?”是他一貫溫柔的聲音。 “我有話要問你。”她回首,勉強笑著,聲音平靜如常,“我早起時練了會功,發(fā)覺腹如火燒,越用力便燒得越厲害,這是怎么回事?” 無塵趕緊去給她把脈,手一搭上,眉頭已然皺起。 胎動不安,似有小產征兆。 他問:“你昨日可有吃了什么?” 她微笑著,“怎與我吃什么有關系?我是練了心法才會如此?!?/br> 無塵正要說,張了口才注意到她的笑容不對勁,他沉默下來,許久后才道:“你知道了?!?/br> “我該知道什么?”那雙漂亮眼睛里甚至還有笑意,她想了想,似恍然大悟般道:“該知道那本六陽掌的心法是假的,該知道自己原是這么蠢,還是該知道腹里有塊孽rou足有三月了?” 無塵切著脈的手改成緊握住她,他忽然感到害怕,那害怕來自于她太過平靜。 她用孽rou形容他們的孩子,她用這么殘忍的字眼表明了她的決定。 “凈心……”他想求她,可他一生未有求過人,百轉的心思倒了嘴邊只剩下蒼白的字眼,“我求你,你留下它……” 燕云歌含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松開,無塵卻不敢,他握緊了她的手腕,仿佛瀕臨溺亡的人抓到的最后點力量,他試圖用血脈親情打動她,“那是我們的孩子,凈心,你說過會給我一個孩子?!?/br> “是,是我說的?!泵鎸┣?,她的反應算得上無動于衷,她勸他,“可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它至少該晚點來,等我得到想要的位置,等我做到一人之下,我自然會留下它??扇缃瘛辉搧?。” 她叫無塵來此的用意明顯,無塵始作俑者,他能有辦法用一本心法使她受損的盆腹重新受孕,當也有辦法解她眼下困境才是,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說:“無塵,孩子我們以后還會有,你先幫我打掉它好不好。” 這話激得和尚血液逆流,渾身冰涼,他壓下怒意說:“那是我們的孩子!” “那又怎樣!”燕云歌大為冒火,直視他的眼睛,怒道:“難道你就由著它毀了我么?我不喜愛它,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不會因為它是我的孩子而改變,無塵,不是把孩子生出來就能被稱為父親母親……” 她想提前世的母親,這世的父親,想好了說辭卻不合時宜,只能忍了忍,平心靜氣道:“孩子不是私有貨物,你不能想它來便來,你可有問過孩子,問過我?再者,你忍心它成為別人制衡我的軟肋,忍心它一出生就沒有母親的疼愛,我甚至不能多抱抱它,無塵,你生殺予奪全憑心意,又算哪門子好父親?!?/br> 她竟是這般想他的,無塵氣得掌心收緊,他以為自己足夠感化她,不料她顛倒黑白,無情至此。 “無塵,是你從小教我戒殺斷愛,也是你教我萬法無常,器世間之山河大地,我以前引誘你時,你還能義正言辭的教訓我妄心顯現(xiàn),這才幾年,你怎也囿于血緣,開始追尋起世人成親生子養(yǎng)兒防老那套俗物了?” 燕云歌想打趣他竟也會庸俗,虛弱的笑聲在那譴責的目光下漸漸僵硬,她再也笑不出來,頗惱地逃避著,低下頭假裝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色澤溫潤,干凈無瑕,寬厚的掌心透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是她最需要最無法拒絕的力量。 她呼吸長嘆,拉起他的手背親了一口,不死心的循循善誘道:“和尚,為人父母也講究緣分,我們與這個孩子沒緣分,晚幾年,最多三年好不好,我一定給你孩子。” 無塵愣了下,沉下臉不語。 燕云歌慢慢地將臉埋入他懷中,發(fā)覺他沒有拒絕,暗心松了口氣。 她的目光落在遠處,本以為是條一覽無遺非常淺顯的溪流,淌著淌著,卻發(fā)現(xiàn)這水之深無法估量,正如和尚也遠沒有看上去的好說話。 “和尚,我以前問你為何出家,你大好男兒出家怎不怕父母傷心,你說人有輪回,我們一世有一世的緣分,生生世世父母皆不相同,何必要執(zhí)著這些虛幻的感情,你說你遁入空門就沒有親情和孝道之說,便是父母來廟里尋你,你也能面不改色稱對方一聲施主,也是你說夫妻不過是虛名,讓我不要對你癡心妄想,可你瞧瞧你隨我下山不過兩年,你就把自己說的全給忘了?” 無塵喉間酸澀,難以滾咽。 他當年的原話是說,凈心,沒有你的真心,夫妻不過是虛名。她卻只記得后半句,是刻意忘了,還是刻意提醒他,她對他并無真心。 他的嗓音嘶啞,需極為用力才能吐字清晰。 “世間并沒有那么多的緣分,也沒有那么多的應當——”他要說不下去,又強迫自己說下去,“沒有應當成親的年紀,應當生子的年紀,想想那些長壽的人,他們也并沒有在應當?shù)哪挲g死去?!?/br> “你要說什么?”她冷下聲音。 無塵闔上雙目,他對她的無情早有領悟,他應該識相停止話題,給予她臺階,徐徐再圖以后。可他不敢,他怕這一松手,等來的是會是一團模糊的血rou。 “凈心,隨我出世罷,我們做對尋常夫妻,我會一直護著你護著孩子?!彼D難說。 “不可能?!彼崎_他,想也沒想的回答。 無塵不意外這個回答,縱然心理再失落,全化為了嘴邊平靜的笑,“好,那你將孩子給我,否則貧僧愿由佛墜魔,使你非人非鬼,使這世間化為修羅地獄,使你永世不得所愿?!?/br> 他很少有需要去威脅別人的時候,他是世間最懂她的人,懂如何有效拿捏她的七寸,他更知她所謂的再晚三年永遠不會來,他并非囿于血緣,他只是不想重蹈覆轍,所以要緊緊抓住他與她之間唯一不能斬斷的聯(lián)系。 燕云歌愣了下,反應過來,是氣極,是怒火,“你也要學老和尚再廢我一手一足不成!好啊,我現(xiàn)在就一掌打散了它,看你如何使我非人非鬼!” 無塵臉色大變,飛速點了她的幾處xue道,徹底封住她的內力,同時呵斥道:“你瘋了!” 燕云歌臉色更難看,傾盡全力使出的掌力在瞬間被他化為烏有,她嘴唇微動,憤怒和絕望全涌上來。她從未覺得這么難堪過,她冷冷笑著,“好,孩子我給你,六個月后你自來取。不過我話放在這里,古有割袍斷義,今有我交子斷交。往后余生,我們各不相干。如有毀約,天誅地滅!” “凈心!” 她走向馬車,他攔住挽留,她背著他,語氣絕情沒有商量余地,“本官雙手沾血,一身浮華,不敢污了佛門清靜之地,無塵大師請回吧,以后也不用再來了?!痹捯活D,想到之前他要回寺,自己還小心挽留他,又冷笑道:“本來你就是要走的,是我強留了?!?/br> 說完這段話,她對著傻眼的季幽說了句“走”,獨自上了馬車。 季幽一時拿不下主意,又聽見馬車里頭傳來厲聲,“還不走!” 季幽不敢耽擱,再看眼笑容蒼涼的無塵,心里不忍別看,駕著馬車離開。 無塵立在原地,一直沒動,突然仰天閉眼,身旁飛沙走石,成人粗的樹木應氣而斷。 殘陽如血,尸骸滿目,城墻之上,一名男子身披污穢鎧甲拔劍指天,身旁黃袍加身的年輕皇帝顫抖著念讀圣旨,“將軍白墨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圣旨未完,攻城將士滿是歡呼,高喊將軍之名,白墨二字響徹天際。 那名女子曾笑說,白墨這等人,便該是有乾坤江山相隨,千軍萬馬相陪,旌旗號角聲聲獵獵,他撥馬一望,身后金龍招展,光芒萬丈。 再看冰涼的城墻之上,那笑語晏晏的女子頭顱高懸,死不瞑目。 夢的最后,是她苦守的城破了,國滅了,血染的空中只剩老鴉盤旋,以及那倒落在戰(zhàn)場上的大趙戰(zhàn)旗,在風中飄搖。 曾經(jīng)的大秦主帥陰險毒辣、用兵神速,之后的大趙將軍溫潤如玉,隱忍蟄伏,她是那名叫白墨的男子費盡心機求而不得的一生。 無塵舉手相看,他悔不該參佛法窺前緣,卻得一生噩夢。若這是他的前世,他無塵才是雙手沾血一身污穢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