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來訪
第173章 來訪
白容出身顯貴,吃穿用度無不是最好,就算在盛京只是暫住,府中雕梁畫棟也不亞于皇子府邸的布置,游廊外更是照著他的喜好種下綿延荷塘。 燕云歌跟著白容穿過游廊,兩人低聲細語,不時交頸接耳。 若非在說要事,白容此舉實在容易令人誤會,路過的小丫鬟更不時將目光留戀在她身上,燕云歌面色更黑,卻只得忍下。 能一早看她吃癟,白容心情大好,連往日最計較的禮數(shù)都顧不上,招呼著她進屋。 燕云歌望著他的寢房,進退兩難。 丫鬟打著簾子,也不知道該不該放。 正在尷尬,里面?zhèn)鱽砝淅涞穆曇簦哼€在外面做什么。 知道他是有意看她出丑,燕云歌左右躲不過,只好硬著頭皮進去。 房內(nèi),白容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 白夫人已從內(nèi)室出來,親手奉茶,柔聲道:妾身剛熬了粥 見燕云歌進來,她忙住了口,紅著臉讓丫鬟趕緊奉茶。 白容尚未娶妻,府內(nèi)日常都是幾位妾侍共同掌管,其中眾人又以這位白夫人馬首是瞻。 燕云歌與白夫人有幾面之緣,彼此算不上熟稔,見她禮數(shù)實在周到,便也作禮問了安。 白夫人垂首退到一旁,等白容要她退下的指示,未想指令左等不來,白夫人忐忑不安,視線來回在兩上身上偷偷打轉(zhuǎn)。 這人分明想自己難堪。 燕云歌只好順他的意,忙起身笑道:下官沒有拜帖就冒昧上門打擾,還望夫人勿怪。 白容還有閑情喝茶,白夫人還禮不迭:既是侯爺?shù)馁F客,不嫌妾身失禮就好,大人說哪里話。 燕云歌自覺要避嫌,口里笑:倒也沒什么要緊的事,下官就不打擾侯爺與夫人,下官告退。 好幾日不見她,難得今天逮住人,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白容起身:一道走吧。 白夫人不敢面露失望之色,小心翼翼地挽留道:粥還熱著,侯爺既來了,何不用過再走? 白容已經(jīng)朝外走,本侯還有事。 白夫人垂下眼簾,不說話。 此人姬妾成群,何曾費心去關(guān)注這些女人的想法,可憐這些女人全心守著他,只為得到他片刻停留。燕云歌看在眼里,卻不好多說什么。 走了兩步,白容回身:城內(nèi)近日不太平,你和娉婷就歇在園子里,不要出去。 城內(nèi)的命案人人盡知,白夫人歡喜他還關(guān)心自己,送二人至階下,又柔聲囑咐幾句才回去。 白容神色平靜,只管順著游廊朝前走。 燕云歌看看四周,見無人跟來,便開口道:白夫人一片赤誠,侯爺未免冷淡了些。 白容停住腳步,逼問她,我對你也是一片赤誠,你又是如何對我的? 想不到會引火上身,燕云歌很快道:是下官多事。 白容冷道:有功夫管我家事,不如想想怎么盡早破案。 案子有眉目了,下官今日來也是為了稟報這件事。 白容繼續(xù)朝前走:你還記得案子,我以為你只關(guān)心燕行死活。 先不說他對自己感情真假,就這份公私不分的氣量也絕非一位明君該有。 燕云歌看不上白容的度量,也不想糾纏不清,于是岔開話題:下官查到兇手的作案手法來源于南緬,雖沒有證據(jù)證明是南緬人所為,她忽然停住。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白容倏地沉下臉:出來。 那人原本偷偷摸摸躲在柱子后面,陡然聽見人呵斥,頓時嚇一跳,想逃是來不及,只能乖乖出來:姐夫。 白容打量她:偷偷摸摸,成何體統(tǒng)! 朱娉婷不敢抬頭,乖巧回道:人家本來是想走這條路去找表姐的,哪知道姐夫在這里和人說話,我不想打擾你們嘛,才躲柱子后面。 要去白夫人那并非只這一條路,分明是偷聽。燕云歌面上卻笑道:朱姑娘有禮。 此人害了她父親,又害了燕行,朱娉婷恨意難消,見她不備,握著掌心大的匕首就刺過來。 燕云歌輕松避過,一記手刃打落她手中匕首,面無表情地回:姑娘要殺下官,靠這個可不行。 朱娉婷手腕被擒住,動彈不得,心里又恨又惱:狗官你放開我,我要讓我姐夫治你死罪。 燕云歌并不在意,姑娘早該如此,可以省不少麻煩。說著又將匕首還給她。 狗官!朱娉婷還要罵,被聽到響動而來的白夫人極力勸走。 白容賞識她臨危不亂,又頗有點幸災(zāi)樂禍,本侯的事,你倒很喜歡作主,被罵的滋味如何? 燕云歌面不改色,坦然道:對殺父仇人只是如此,朱姑娘的修養(yǎng)算得上不錯。她前世被罵的更難聽的都有,若真要生氣,怕得氣不過來。 白容掩下心思,平淡道:你很聰明,就是說話不討人喜歡。 燕云歌笑:是,下官天生不討人喜歡。 白容臉色難看,你這嘴巴討人喜歡的很,只是不給本侯面子。說完拂袖便走。 燕云歌忙道:侯爺留步。 白容不理會。 燕云歌上前攔住他:侯爺且慢,下官剛才的話還沒說完。 白容心中生怒,將眼一挑,橫看豎看了她半晌,燕云歌被看得莫名其妙,一雙美目眨了眨,也不示弱地迎上他的打量。 破天荒地,白容竟覺得她此刻倔強的樣子十分順眼,心里贊同,嘴里卻是慢悠悠哼笑著:既是女子,為何全無女子該有的樣子?突然上前一步,朝她俯下臉:身為女子,柔順些依靠男人有什么不好? 他有意壓低了聲音,氣氛莫名變得曖昧,他的呼吸幾乎是貼著她的臉頰,燕云歌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卻被白容抓住手腕,我不逼你,早晚有天你會心甘情愿留在本侯身邊。 兩世經(jīng)歷,有這份自信的男人真不多。燕云歌看著他,不以為然的一笑,下官拭目以待。 口不對心。白容看她一眼,輕哼,說吧,剛才的事。 燕云歌抽回自己的手,拂了下袖子負在身后,不冷不淡的說:最近的幾起作案,受害者不單是妙齡女子,也有幾名青年遇害,下官擔(dān)憂之前的幾起案子是兇手為了故布疑陣掩人耳目用的,他真正的對象很可能是我們這些朝廷官員。 白容輕佻逐漸消退,凌厲的目光露出沉思。 燕云歌整整臉色,說出其中利害關(guān)系,冒充朝廷官員混入朝堂,輕則擾亂朝政,jian官當(dāng)?shù)溃恢貏t意在行刺,圣上堪虞。 如果,他們用的本侯的面貌去行刺白容的聲音沉下來。 她也想過這點,不過要近白容身側(cè)并不容易。察覺他神情不對,似有殺機,馬上回道:王府守衛(wèi)森嚴,侯爺又是舉足輕重人物,料想他們還沒這個膽子對侯爺下手。 白容沒說什么,盯著她看了半日,忽然冷笑:本侯豈是大意之輩,你還是先擔(dān)心自己。 燕云歌一笑,就怕他不來。 白容看她幾眼,緩步離開,既然有眉目,就趕緊著手去辦,記得小心行事,出了岔子本侯不會救你。 能把擔(dān)憂的話說得這么討人厭,白容也是一絕。燕云歌朝他的背影作躬,下官領(lǐng)命。 另一頭,白夫人拼命拉住朱娉婷往回走,朱娉婷怒不可遏,埋怨道:表姐,我又殺不了她,去偷聽幾句還不行么! 白夫人呵斥她:胡鬧!你這豈是閨秀所為! 朱娉婷癟了下嘴,好了,我不去就是,反正還沒走近就會被發(fā)現(xiàn),姐夫又只護著那個狗官,我肯定要挨罵。 白夫人嘆了口氣,燕大人是朝廷命官,又是侯爺?shù)哪涣牛氵@樣開罪燕大人,侯爺會很為難的。 我可沒覺得姐夫哪里為難了。朱娉婷嘀咕,聲音很快揚高,而且我是為姐夫著想,燕云歌這個人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她留在姐夫身邊肯定是有企圖,現(xiàn)在姐夫被迷惑,聽不進去我說的,表姐你應(yīng)該多做防備,時刻記得提醒姐夫才是。 白夫人趕緊拒絕,這我怎好提醒,侯爺一向不喜歡我們過問朝事。 朱娉婷慢慢翻了個白眼:表姐,不是我沒提醒你,姐夫都多久沒去你那了? 白夫人臉紅起來,窘迫道:你問這做什么? 朱娉婷湊她耳邊細細這么一說,白夫人瞪大眼睛差點沒蹦起來:這不可能! 朱娉婷還嫌不足,火上澆油道:好幾個下人看見了,八成是真的。 白夫人驚得面無人色,喃喃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朱娉婷心里發(fā)笑,嘴上嘆息,這事下面都傳開了,就表姐你整天窩園子里還不知道。 白夫人臉色蒼白,仿佛周身力氣被抽走,踉蹌了一步,侯爺怎么會,怎么會 姐夫是性情中人,一向率性而為,怪只怪燕云歌是狐媚長相,會魅惑人心的妖法,迷得姐夫不顧倫理不顧三綱五常。表姐,這事不論真假,你都該早做防備,免得姐夫越錯越深,最后前程名聲都毀在燕云歌那個狗官手上。 白夫人捏緊手上絲帕,毫無主見的點點頭,娉婷,你教教我怎么做。 朱娉婷湊過去在她耳邊私語一陣,白夫人的表情從驚訝到不安,這、這行嗎? 怎么不行!朱娉婷上前握住白夫人微顫的手,再下一把火,一來能為我爹報仇,二來可以讓姐夫回頭,保住姐夫的名聲,這樣做最兩全不過了,就算姐夫事后知道也頂多發(fā)頓脾氣,是絕對不會怪罪我們的。 白夫人被說動,不由地點點頭,那我明天就托我爹進宮一趟。 朱娉婷也點點頭,垂下長睫掩住了眼底異樣的情緒波動。 沉重的鐵鎖打開又落下,燕云歌從門內(nèi)出來,一路見到以前共事的同僚點頭致意,轉(zhuǎn)眼就見沈沉璧抱著厚厚的卷宗走來,沈大人。 沈沉璧也看見她,忙上前就作禮,燕大人。 惠州一別,沈大人別來無恙。燕云歌拱手還禮。 沈沉璧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道:下官是與燕行大人一起回來的。 燕行被羈押回京現(xiàn)正被關(guān)在大理寺,就在這條路直到的最后一間牢房里,燕云歌一早知道,只是這案子她不便過問,因此直到今天早朝宣布了無罪釋放她才能過來 他在里面?還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沈沉璧點點頭道:在,獄卒看在燕相的份上都還算客氣,沒讓他受什么大罪。只是連夜審問,小罪免不了。 燕云歌心寬了些,那就好,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現(xiàn)在值班的人不在,我領(lǐng)你去。沈沉璧回身給她帶路,早朝的事情我聽說了,能無罪釋放真是最好的結(jié)果。 燕云歌目光流轉(zhuǎn),低聲問:我正想問你,回京路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沈沉璧作尋思狀,而后搖頭:我只知起因與你有關(guān),旁的再也問不出來。話到這一頓,嘆了嘆氣,好在嚴昆只是受了輕傷,若真?zhèn)靶悦?,此事不定如何收場?/br> 幸而陛下圣明,知道燕行這次是為民除害特別輕判,只罰了停俸三年,訓(xùn)旨兩道,公示三天。燕云歌說著,見他手上文卷抱得困難,主動伸手要了些。 兩人到達天牢外,里頭陰暗潮濕好像地府,長長的走道只有壁燈照明,人影在油燈前被拉得很長,莫名來的陰風(fēng)吹過,就像個張牙舞爪的鬼影在黑夜里咆哮。 大抵是出了先前的事,大理寺不敢再心存僥幸,因此燕行被關(guān)在最里間的死刑犯監(jiān)房,這個監(jiān)房想要逃走簡直難如登天。 門內(nèi),牢頭回話:兩位大人稍等,待小人取來鑰匙。 牢頭退下,沈沉璧走到案前,將手上卷宗放下,最近刑部多了好多案子,連我都被借調(diào)過來幫忙。 燕云歌正在掃視門后的兩排牢房,聽到他這么說,不由問:顧大人最近在忙哪個案子? 就是那幾起扒皮案,沈沉璧往案前坐下,取過茶給她,顧大人為這案子忙的焦頭爛額,最近都歇在刑部,好幾日沒回去了。 顧大人都會頭疼,看來事情鬧得很大。燕云歌在他身邊坐下。 沈沉璧指了指最上頭的一份卷冊,豈止是大,簡直是駭人聽聞,現(xiàn)在城內(nèi)有閨女的人家直接閉門謝客,比如這個案子里的鄭家,他們家原本有三個女兒 燕云歌突然皺眉:可是城西開錢莊的鄭家? 沈沉璧正要說,忽聽得鑰匙碰撞的聲響,方才那名牢頭匆匆進來回稟:兩位大人,外頭國相大人要到了。 燕不離來了?也是,辛苦保住兒子不死,是該來看看,順便來問主謀是誰。自己與他無話可說,見面也是官員間的客套,不如不見。 燕相怕是來問話,咱們在這于禮不合。燕云歌合上卷冊起身。 牢頭松了口氣,沈沉璧頷首,卻覺得可惜,燕行若見到大人,一定會很高興。 早晚會見到的,不急這一時。對沈沉璧和牢頭點頭致謝,燕云歌來到一門之隔的監(jiān)房前,那躺在地上的孱弱身影隱約可見,終是忍心回身,快步離去。 一枚利箭劃破長空,牢牢地釘在一百步開外的靶心上,緊接著又是三枚同色的箭羽穿破第一枚箭矢,有力地釘在了相同的位置。 周圍喝彩聲不斷。 柳毅之收了弓,轉(zhuǎn)頭對著身旁之人稱贊道:殿下好臂力。 皇陵那個鬼地方也只能靠打獵發(fā)揮多余的力氣。鳳瑝瞇著眼,將弓拉滿,校準,射出,很快又引起一片叫好。 玩得差不多了,他將弓交給內(nèi)侍,示意柳毅之與他一起走幾步。 倒是你,這些年過去一身本事都沒落下,著實難得。 我也就剩這點東西,要是連武藝都荒廢,可就真成廢人了。柳毅之不想再提當(dāng)年之事,轉(zhuǎn)過話頭道,城里近來的消息殿下知道嗎? 鳳瑝頷首,不以為然地一笑道:愛用這般手段的,還能有誰,看著吧,這事還沒完。 早朝時,陛下雷霆震怒,已著京兆府、大理寺限期破案,我們是否要 本宮志在圍爐看戲,可分不出旁的心思。 輕飄飄的話卻似冬日里的寒風(fēng)凜然,柳毅之識相地咽下不表,恭送鳳瑝出了兵部的教練場。 回程路上,他想起躲了小半年不敢見的那人,心下還是有氣,到底沒按住心思,轉(zhuǎn)道去了。 七月一過,日頭漸毒。 燕云歌手上公務(wù)漸多了起來,除掌核西軍的報銷外,亦兼管其他衙門的部分庶務(wù)。這一天下來四處奔波,她常常累得聲音沙啞,可鳳眉修目的臉孔上沒有一點疲倦,更多的是樂在其中。 這是她奢想已久的人生,可是還不夠,離她最終的要去的位置,僅現(xiàn)在的努力還遠遠不夠。 燕云歌稍作休息,一杯茶都沒喝完又被人叫走,柳毅之來時撲了個空。 大人。 亭中,周毓華安然落下一子,乍見是她也不意外,視線落在她手上的賬冊上,問:哪里過來? 燕云歌回道:下官剛從倉場回來,遠遠看見大人,想起還欠大人一局棋便自作主張來了。 坐。周毓華將棋盤一轉(zhuǎn),推到燕云歌前面,自己伸手摸了一白子,盯著棋局邊思索邊問:聽主事說你早上去了刑部。邊說著,已經(jīng)開始吃子。 黑子正占上風(fēng),他卻讓給自己,好大的自信。 是,下官聽聞沈大人回來了,如今被借調(diào)刑部,便過去打了聲招呼。燕云歌老實答道,伸手摸了一枚黑子,落在右下角的要點。 戶部與刑部素來交集甚少,你即來了戶部,平日同僚們面上過得去便可,不必深交。 知道他是敲打自己,燕云歌不作聲,直到周毓華問了句顧大人最近在忙什么?才回答道:陛下給了期限破案,顧大人連月埋首案牘,就連休沐日都不曾回去。 周毓華眼一抬,見她面色沉靜專心于棋面,神情并無特別,便不急不緩回:顧行風(fēng)的能力不弱,沒理由一個案子懸而未決這么久。 燕云歌隨口道:此案不同往常,尸體的特征被盡數(shù)破壞,僅確認受害者的身份都讓衙門為難,不過沈大人也說兇手百密一疏,在現(xiàn)場留了證據(jù)卻不自知。 周毓華正要落子的手微微頓了下,很快應(yīng)了一手,沒想到燕大人對查案這么有興趣? 不問證據(jù)是什么,反質(zhì)疑她越級查案,果然是知道些什么。 這起案子舉國矚目,下官上心也是想為陛下分憂。燕云歌很快將話題折轉(zhuǎn),話里密不透風(fēng),手上也沒閑著,那個兇手頂著死者的樣貌,模仿死者的日常,過著死者的生活,甚至還幫死者嫁人。 周毓華表情不變,始終盯著棋局,好像苦思著下一步該如何走。 周大人難道不擔(dān)心?計當(dāng)攻心,她落子時擲地有聲。 本官該擔(dān)心什么。 哪天有人頂著大人的樣貌招搖過市,口出狂言,侮辱圣聽 周毓華雙眼瞇起,手持白子僵在半空中。 謀害了大人的性命不說,還住大人的房子,吃大人的糧餉,睡大人的美妾,甚至還幫著大人納稅。 周毓華久久沒有動作,忽然拊掌笑了。 燕云歌一掃棋面,忽抬頭,周大人,該你了。 周毓華將棋子歸攏,低低笑起來,燕大人,這局封存,得空再續(xù)如何? 下官聽大人的。燕云歌也是一笑,黑子落在棋簍子里,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周毓華起身,本官還有公事要忙,就不送你了。 不敢。燕云歌拱手謝過,抱起賬冊,拾階而下。 周毓華一直瞧著,直到那人影消失在拐彎處,才斂了笑意,神情嚴肅。 她實在聰明,那位久居深宮的正主恐怕還斗不過她。 燕云歌還未坐穩(wěn),有人來說兵部的柳大人來了。 柳毅之很快登堂入室,兩廂見禮,燕云歌隨手將涼透的伏茶遞了過去,應(yīng)付道:下官居室簡陋,委屈大人將就粗茶。 戶部主事同列坐下,聽到這話,差點跳起來:哪里的話!怎好委屈大人,你快去我那取茶! 還真就她敢在人前下自己的面子。柳毅之淺笑了一聲,在主事詫異的目光中伸手接下茶,轉(zhuǎn)頭對主事道:原也不是為喝茶來的,粗茶便粗茶吧。像想起什么,目光越過去看燕云歌,你原是在刑部當(dāng)差罷?曾聽我的侍郎說刑部有位書令史,處事出了名的得力,自她走后刑部竟一時找不到人能補上她的缺,說的可是你? 這話不好回,回得過了有賣弄之嫌。燕云歌低頭應(yīng)道:下官不才,卻在刑部歷練過時日。 主事對這位兵部尚書往日的行徑還心有余悸,斟酌再三問:大人人貴事忙,不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日前與侍郎閑聊,才知朝中對我們兵部的武庫的有了新的規(guī)定,本官乍一聽很是新鮮,便教他草擬了一份章程,主事你看看,柳毅之又對燕云歌說,你一并看看也無妨。 主事接過看了幾眼,暗嘆這位果然來者不善,似燙手山芋般趕緊遞去給了燕云歌。 主事以為如何? 主事眼見逃不過,心中苦笑一聲,說道:回大人,不單是大人的兵器庫需要逐一核對、造冊登記,便是對鐵礦等物的開采也將有明文規(guī)定,大人有所不知,此間利大,催生出的商賈為著私利,導(dǎo)致地方官商勾結(jié)愈烈,朝廷若再不收為官有,加以管制,有朝一日那些刁民非欺到朝廷頭上來不可。 哪個問你這些?柳毅之不滿地橫睨著主事,又去看燕云歌,我就問你,以少報多,全額收稅,以多報少,余者上繳,這是何道理?別的事不見你們戶部當(dāng)先,巧立名目征稅可真是一把一的好手,這處討銀子,那處也伸手,西軍的核銷還得討你們這些書吏的好也罷了,本官竟不知道你們還敢把主意打到我兵部頭上。 主事叫苦,這是上頭的主意哪容得他們?nèi)ブ绵?,且看柳大人臉色,今日不給個答復(fù)儼然不會善了。 主事欲說,被另一道聲音搶了先。 條例苛責(zé),若無鐵腕手段,難以通行,大人何必急在這時便發(fā)難? 柳毅之微愣,很快冷笑聲起,你倒是實誠之人,按你說的,你們戶部要征稅,我兵部還能派五千兵將攔著不讓?條例是你戶部擬的,好不好辦,能不能辦,都得以你們戶部說了算。你今日一句或難通行,就想讓我打馬回去?我竟不知戶部何時輪到你做主了? 這個人好賴不聽!燕云歌氣得臉色發(fā)沉。 柳毅之一口飲盡涼茶,話里字字不留情面,你們戶部一味斂財,又和戶律所戮力共心,還有什么辦不成的章程。眼見主事已被說得臉色煞白,那個氣得他半載的女人更是雙拳緊握,他忽而心情甚好,起身漫不經(jīng)心道:看我,話說重了,嚇著主事了。 主事賠笑,說著:大人言重了。 主事不必擔(dān)心,你們周大人不出面,本官總不至于為難你們這兩個小人物,條例剛出,的確不急于眼下,改日本官做東,會同你們周大人好好談?wù)劇?/br> 主事松口氣,阿諛應(yīng)道:怎好叫大人煩心這些,設(shè)宴一事不如交由下官去安排,就在城內(nèi)天香樓設(shè)一桌如何? 柳毅之頷首應(yīng)其,下了桌案,端正立于燕云歌往日桌案前,理了袖口,視線落在她寫廢的稿紙上,嘴角慢慢勾起。 書若人然,須備筋骨血rou,書之要,必備果敢之力。 他的云之,貴形不貴作,大雅可入畫,大俗能為官。 真是個寶貝。 事情談到這,已然七八分,再往下說,真捅破了紙,外頭不定將他傳成如何。 與主事又談了幾句,柳毅之走前看了燕云歌一眼,方才離去。 主事亦很快離去,燕云歌惱柳毅之這突來的一出,打亂了她下午公務(wù)的安排,不得不在下值之后,留守戶部。 天色越暗,悶熱難忍,她核算的累了,不由抬首揉起脖子,見窗前似有人影,擔(dān)心是哪位同僚去而復(fù)返,便罷筆起身,往那窗間走去,未料剛開道了縫,便有一雙大手伸出,用力地扒開門窗。 你!她大驚,后退。 來人已經(jīng)翻窗入內(nèi),又將窗闔上。 燕云歌面容大怒,呵斥的話未說出,腰已經(jīng)落入那人手中,同時而來的是沉重的呼吸,不安撫的手掌guntang的在她身上游走。 枉我連月來提心吊膽,你倒是將自己養(yǎng)的不錯,他自嘲,又補充,也是,你與秋玉恒夜夜過活,自然比我這孤家寡人快意。 柳毅之你這瘋子,你 沒當(dāng)著你們主事的面將你按在這桌上cao弄,我已算不上瘋,好云之,你快摸摸它,它想你想得要炸了。 不 她的手被緊緊按在那支起的襠部,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他那陽具的炙熱和可怕。 柳毅之空曠日久,早已無法忍耐,揮袖掃落桌上一切,想將人抱起,卻在瞧見她嫌惡表情時,心下受傷,又佯裝悠閑道:燕大小姐,你這是假尼姑當(dāng)久了,半點rou腥味都聞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