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硌手
第202章 硌手
從東大街出來后,燕云歌顧不上去看秋玉恒,先去找了白容。 白容聽完她說的,面容始終沉著,半晌才開口:你怎么看? 燕云歌將聲音壓低:瞧著不好,怕是熬不了三天。 她說得很委婉,實際上那支箭正中陛下的胸膛,若是止不住血,想是今晚都挨不過。 白容扣扣桌面,突然對外高聲吩咐:來人。 門外守著的家將進來聽令,白容說:這幾日派人盯著各官員府邸的動靜,尤其是燕相府,太傅府,還有禮部尚書府上。 家將領(lǐng)命而去。 燕云歌不動聲色地問:侯爺,機會千載難逢,我們何不 不,現(xiàn)在動手,無異于成為眾矢之的。白容打斷,他在桌上攤開一份輿圖,問燕云歌:你去國公府可有打探出什么? 燕云歌看著輿圖上的沉香鎮(zhèn)紙,想了好一會,才說出一句:太子已失君心,江山帝位于他絕無可能。侯爺,您的對手是七皇子。 白容錯愕,你如何得知? 因為陛下收回了莫將軍的兵權(quán),又借著向南緬起事的名義將它交給了柳毅之,以陛下的謹慎,他如何不知柳毅之早與七皇子同氣連枝? 白容馬上命人去請?zhí)K芳,又對燕云歌說:等蘇芳來了,將你知道的細細與他說一遍。 蘇芳敲門而入,書房里面的氣氛卻不同尋常。 蘇芳向白容見禮,白容臉色微沉地將燕云歌說的話重復(fù)了一次,如果事情正如云歌所說,那今晚動手的人會不會是太子? 蘇芳的反應(yīng)出奇的平靜,想也沒想的說:侯爺,若您是太子,一邊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一邊是諸皇子諱莫如深,您如履薄冰都不及,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兵行險招?學(xué)生以為今晚之事,最先排除的人就是太子。 白容聽著有理,又覺得奇怪:可除了太子,誰還有這樣的手段? 四皇子是個平庸之輩,七皇子沒野心,手上也沒這么多人可用,至于八皇子就更不可能了,那就是個朝不保夕的病罐子。 蘇芳正在想,就聽到燕云歌直言不諱地說,是誰做的重要嗎。 重要的是出不了一個月,新君可要即位了。 白容和蘇芳對視一眼。 燕云歌攏了下袖子,繼續(xù)說:朝臣都會想太子本人沒有大錯,陛下要廢儲君,總得有個理由,之前我們借魏堯的事情栽贓太子,陛下至多震怒,那個時候陛下都未曾想過廢太子,如今怎么會有這個心思?太子沒有被廢的危機,自然不會有弒父弒君的動機,可是陛下若真喜歡這個兒子,為何不為他的親政鋪路,反奪走了他手里的兵權(quán),如今太子有戶部,七皇子有兵部,其他的皇子雖沒有成勢,卻也各自領(lǐng)著皇差在六部辦事,陛下刻意放任幾個皇子成長,分明有觀山虎斗之嫌。可惜了幾個皇子不成器,辜負了他的苦心。 白容被這句苦心逗得要笑出來。蘇芳聽明白了利害,感慨說:都說君心難測,其實摸準了陛下的喜好,君心是可以推測的。 白容的手指微微發(fā)抖,突然大笑著說: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本侯就更不用急著出手。 他看不上太子,更看不起剩下的幾個皇子,論為君的決斷和魄力,太子勉強是個仁君,鳳璜卻優(yōu)柔寡斷,更差得遠。 想到萬里江山,無人可托,白容的心情就好得很,他一連下了幾道命令,全是命人按兵不動的指令,又對蘇芳說:把這幾天收到的消息拿來。 蘇芳應(yīng)一聲,捧了只海棠木匣子進來,共八張,都在這里了,最上面兩張是剛剛送到的。 白容拿起來看了看。 頭一張說的就是花燈上陛下遇刺的事情。 下一張是陛下身旁的李公公去了燕相府。 白容又看燕云歌,見她微微闔著眼,雙手互攏在袖子里,看著老神在在,仔細再瞧分明是游神去了。 白容捏緊了手里的消息紙,微微地不悅:先生在想什么? 燕云歌回神很塊,撿了一些燈會上不重要的事情說,自然提到了方家姑娘的事情。 她盡量中肯說:雖然行止沖動,但姑娘家能做到挺身而出,也屬難得。 白容還當(dāng)是什么,不過聽出她對秋玉恒無意,心里頭自然更高興,不冷不熱地說道:上不了臺面的算計,憑這點伎倆也想進將軍府的門,她背后的人真是當(dāng)老東西死了。 燕云歌皺眉:侯爺何出此言。 白容彎了彎嘴角,別說你沒看出來方家的算計。 燕云歌沉默不語。 白容嗤笑著說:你別看那老東西不禁風(fēng)了,內(nèi)里卻堅如磐石,秋家只要有他在,可什么算計都落不到秋玉恒頭上。 燕云歌對秋老爺子很是敬重,并不愿意在人后說這位長輩的閑話,故而只能繼續(xù)沉默。 白容被她這不冷不熱的性子磋磨的夠嗆,沒好氣地讓蘇芳將匣子端出去,又揮手讓燕云歌過來。 燕云歌實在不想靠近,只上前了兩步。 白容冷下臉,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燕云歌只好過去。 白容在燕云歌走到桌案一側(cè)的時候,一下子抓著她的手,將人拉到自己腿上。 她急著要起身,腰間的桎梏宛如鐵鏈,箍得她紋絲不動。 這樣的姿勢實在危險。 松開!燕云歌用手肘撞他,臉色陰沉如水,別逼我動手。 白容不由地樂了,她這反應(yīng)倒有趣,還講究個先禮后兵不成? 他倒是想看看她能如何動手。 白容更將她的下半身用力按在腿上,故意磨蹭著,他的語氣很輕,卻含帶威脅,你應(yīng)了我的情還想跑?我連正妃之位都許給你了,你還有什么不滿的。 誰稀罕你的正妃之位。燕云歌忍無可忍,突起中指關(guān)節(jié),就往白容喉結(jié)撞去,白容將頭一歪,迅速地躲開攻擊,燕云歌又用手肘狠狠地撞擊白容腹肌,白容吃痛下反而把她的腰攬得更緊。 燕、云、歌!他狠狠地捏她的腰,你這女人就是石頭做的! 燕云歌也痛得冷汗涔涔,白容這混蛋下起手比她還黑,她肯定腰間的rou青了一大塊了。 她忍痛抬著下巴,挑釁地看他:草民是石頭做的,侯爺捂不熱何不及早放手,現(xiàn)在一邊抓著石頭不放,一邊又嫌棄石頭硌手,如此口是心非侯爺侯嘶白容你混蛋 燕云歌痛到五官變形,心里大罵白容是賤骨頭,既喜愛她這塊石頭特別,又嫌棄這塊石頭硌手,也不想想石頭若不夠堅硬,早被人搓圓揉扁扔在角落,誰會認真去看一眼。 白容腦門跳得厲害,只能懲罰似的擰著手上的軟rou,發(fā)狠地去吻她。 燕云歌咬著牙關(guān)不讓他得逞,白容干脆去吻她的下頜骨,成心想在她臉上留下點什么。兩人都憋著口氣不退讓,不知不覺,外面響起了二更天的梆子聲。 白容腹部痙攣地厲害,不是沒想過放手算了,但他不甘心,這個女人做人聰明,處事狡猾,對待感情冷心又刻薄,除非她心甘情愿,不然誰也綁不住她。 可這樣一個女人,如今就在自己懷里。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可也得扭下來了,才知道甜不甜。 白容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將人按在桌上,低下頭,就往她唇上親,如暴風(fēng)驟雨般急于將自己的情緒發(fā)泄出來,直到被燕云歌咬了一口才松開。 他也沒有惱,低頭親吻她的發(fā)頂,心想這一口瓜是不甜,但是咬下來了,他痛快。 氣出夠了,又被人咬牙切齒地瞪著,白容心情莫名的很好,嘴上卻沒好氣地說:本侯混蛋也是被你這個小混蛋氣得,你就不能順著點本侯。他點了一下燕云歌的額頭。 你!燕云歌臉色大變,白容的這股親昵令她惡心地脊背都發(fā)涼。同時,屁股下漸漸炙熱的和鐵杵似的物件叫囂著存在感,她臉色難看地要起身,腰卻被人箍得死緊,根本站不起來。 不碰你,但你得讓本侯緩緩。白容啞著嗓子在她耳邊呢喃,同時按著她的腰,自己動了幾下。 燕云歌心中將白容罵了無數(shù)遍。 這么過了半晌,白容方才完事,燕云歌瞬間站得遠遠的,黑著臉整理儀容。 窗外腳步聲雜亂,蘇芳急急忙忙地敲門,侯爺,燕相進宮了,就在一刻鐘前。 燕不離進宮了? 燕云歌心一抖,連忙去開門,見到蘇芳的剎那,她從這位少年謀士的眼里看到了同樣的擔(dān)憂。 陛下,這是要擬遺詔了。 夜里,沈世安正吹了燈要歇下,宮里的旨意打破了沈府的平靜。 醫(yī)童一邊整理他的醫(yī)箱和行裝,眼見外頭的公公不注意,低聲說道:大人,小人瞧著這幾位公公的臉色都不對,您看要不要給大房的沈公子傳句話? 沈世安自然也瞧出來了,幾個時辰前燈塔著火,他才幫著京兆府尹安置了一批燒傷的病人,這個點又是宮里的人來請,想也知道那些流言是真的。 陛下遇刺了。 他此次進宮怕是有去無回,而靈彥那邊已經(jīng)自顧不暇,沈家大房三房相繼出事,沈府 沈世安正在擔(dān)憂。 公子。門外有人稟報,管事說來了個人在側(cè)門求見,姓燕,有急事見公子。 柳毅之一臉疲憊地從宮里出來,等候的管事老遠迎過來,扶他坐上馬車。馬車里鋪著絨毯,煨著正好的手爐,比外面暖和許多。 馬車離開不久,柳毅之聽到有疾馳而來的車輪聲,撩開簾子看了一眼,是一輛不起眼的灰色馬車。他看不出是哪座府邸上的,放下簾子后,命外頭的管事,去宮外打聽一下,剛剛都有誰進宮了。 管事得令下去。 馬上緩緩?fù)O?,又離開。 柳毅之閉目沉思。陛下危已,群醫(yī)卻束手無措,皇后震怒下命內(nèi)侍監(jiān)的人把城下有名的大夫都請來,卻也是病急亂投醫(yī)了。 任誰都看的出眼下拔箭、刮毒才是關(guān)鍵??梢粋€不好就是九族掉腦袋的事情,誰敢? 柳毅之緩緩地睜開眼睛,掀開簾子,外頭黑漆漆的,只有無孔不入的風(fēng)將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在這靜寂無人的時候,他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一張永遠冷冰冰的臉。 想她這會在哪里會如何,知道自己的算計失敗后,可會氣急敗壞? 大概會吧。 柳毅之嘴角浮現(xiàn)淺淺的笑。 快到宮門前,沈世安才鼓起勇氣,回頭對馬車里的人說:燕大人,等進了宮你便是我的醫(yī)童,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如果有人找大人你麻煩,你說是我沈府的人即可,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燕云歌穿著從醫(yī)童身上換下來的襖子,雙手攏著袖子坐在馬車一角,臨時綁的逍遙巾的發(fā)帶乖順地垂在背后,讓她看上去就像書院里最乖巧的學(xué)生。 對于沈世安的話,她只以輕輕嗯一聲回應(yīng)。 沈世安心情極為復(fù)雜,沉璧信中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助這位燕大人一臂之力,他本來要去呵斥他們胡鬧,沒想到太像了。 與當(dāng)初驚鴻一瞥給他留下驚艷印象的燕大小姐實在太像了。 唯一的區(qū)別是,留在他記憶里的燕姑娘妝容艷麗,神情冷傲,不像眼前這位燕大人眼神沉靜、干凈樸素。 在下冒昧問一句,燕大人是否與燕相有親緣關(guān)系?說完,他的神情又有些歉意,希望大人勿怪,我與燕公子是好友,大人的五官實在與我見過的一位姑娘非常相似。 是秋少夫人么?燕云神態(tài)自然,輕輕問。 是。 很多人都這么說。燕云歌點下頭,本官曾有幸在白侯爺府上見過這位少夫人一面,是很相似。 沈世安聽她這么說,莫名有些失望。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荒謬,官員的選拔要經(jīng)過層層考驗,不說科舉時要搜身,就是任命前吏部的驗明正身,都足以證明眼前這人該是男子無疑。 何況沈世安想看她的喉結(jié),視線落在那雙平靜的眼睛里后又不自然的轉(zhuǎn)開。 這雙眼睛也太好看了。 他的耳尖忍不住的一點點冒紅,臉燙的就跟燒起來了一樣。 沈世安不敢看了,努力的將注意放在窗外。 燕云歌在察覺到身上的視線消失后終于松了口氣。她與沈世安只有兩面之緣,按說沒有正面交集過,對方認不出她才對,可沒想到沈世安在側(cè)門瞧見她第一眼時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足愣了好一會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喊了聲燕大人。 那個瞬間,她差點以為自己是見著了燕行,同樣的青澀,連掩飾情緒都不會。 她怕大夫的直覺敏銳,一路不敢掉以輕心,就連下車時,沈世安想扶她一把,她都不動聲色地避開,自己下的車。 有宮里的公公引路,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等到了正和殿外,門口已經(jīng)跪了一地的人。 有太子、幾位皇子,還有不少三品以上的官員,燕云歌甚至看見了秋老將軍和莫遠的身影。 兩位都是將軍,身姿在一群人里跪得格外挺拔。 視線匆匆掠過,燕云歌背著醫(yī)箱踩進承明帝的寢宮時,隱約聽到了幾聲啜泣。 里頭的情形和外間無二,也是一屋子的人。 幾個臉生的嬪妃正跪在蒲團上祈福,領(lǐng)頭的是皇后,其中并沒找到梅妃的身影,燕云歌倒是不意外的看見了燕不離,他此時正和李太傅低頭商量什么。 作為天子近臣,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出現(xiàn),承擔(dān)了至高皇權(quán)的新舊替換的使命,燕云歌將自己代入,竟覺得為人臣子到這份上,也是死而無憾了。 又有幾位大夫看完皆面有難色地退了出來,站在一旁小聲討論,燕云歌聽到了拔還是不拔的爭執(zhí),便悄悄扯了下沈世安的衣袖。 沈世安微微側(cè)臉,見她嘴型說了一個字,拔。 拔?拔箭? 他難以置信地看她,很快低聲說:不可,萬一血崩 燕云歌朝他擺擺手,緩緩伸出手,朝他手心寫字。 信我,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沈世安的心都跟著她的指尖顫抖。 最終,他還是閉了閉眼。 被她眼里的鎮(zhèn)定說服。 很快,里頭的小太監(jiān)出來又傳人,沈世安示意燕云歌站著別動,獨自跟在其他人的身后進去。 一同進去的還有幾名大夫,沈世安醫(yī)術(shù)不錯,但在一群大夫里尤顯資歷尚淺,他不急于上前診斷,注意力一直在陛下慘白的面容上。 承明帝微闔著的眼里有幾分渾濁,胸前的傷口已有太醫(yī)做了緊急處理,但rou眼可見不時有鮮血冒出,將身下的褥子都染得鮮紅,再看手,雙手無力垂在身體兩側(cè),指尖發(fā)白,微微發(fā)抖。 人還有知覺。 兩個大夫退出來,沈世安緊接著上前兩步半彎著身子探脈,脈象很快,他試了試陛下的額溫,涼手,又查看了舌苔,苔黃而舌質(zhì)發(fā)白,有熱毒的跡象,最后才去看的傷口。 傷口周圍已經(jīng)發(fā)黑,的確中毒了,奇怪的是箭頭沒入身體,卻沒有從背后出來,他大膽地將陛下翻過來查看背后的傷勢,卻在瞬間猛地變了變色。 是一柄帶著倒刺的箭,箭頭成倒叉的鉤狀,如果強行拔出,密密麻麻的倒刺甚至?xí)С隼镱^的皮rou,傷及內(nèi)臟,而順著力從正面將箭拍出,箭頭會在最后一刻如同雨傘般打開,釋放藏在箭頭里的毒丸,毒丸遇血溶解,令中毒之人會在片刻間死去。 此刻,箭頭微露,頂端的三片如指甲蓋大的鐵皮微微包攏著,如即將綻放的黑色花朵,想要向世人炫耀自己的威力。 沈世安額頭布滿冷汗,顫抖著身子退了出去,急忙將自己的所見和想法告訴了燕云歌。 燕云歌同樣吃驚,這已經(jīng)不能用有備而來形容了。 兇手就是要萬無一失取陛下的命啊。 難怪說大將軍不懼千軍,但懼寸鐵,別看這箭頭不到三寸,可重則傷及肺葉,就是拔箭后萬幸止住了血,箭身倒刺上的毒藥也會滲進陛下的五臟六腑,不是失血而亡就是毒發(fā)身亡,即使人救回來了,剩下的時間也是茍延殘喘地熬著。 世上又有什么比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日日衰敗死去更殘忍的? 太狠了。 燕云歌搖搖頭,能恨陛下到如此地步的,她腦海中除了葉知秋外不做他想。 拔也是死,不拔也是死沈世安喃喃說。 拔箭還有一線生機。燕云歌說得篤定,又對沈世安提點了兩句,你去和皇后說,拔箭的話你至少有三成把握陛下會活下來,而不拔箭,陛下必死無疑。 可沈世安嚇了一跳,趕忙看了眼周圍,小聲地老實說:我連三成的把握都沒有。 燕云歌知道他的擔(dān)憂,認真地回他,我有就行了,你去說吧。 沈世安心中天人交戰(zhàn),事情辦好了,無疑是大功一件,甚至能解沈家當(dāng)下困境,可只要出一點紕漏 他不得不為家中雙親,族里宗親,甚至是依仗他們的奴仆著想。 總不會更糟的。燕云歌格外冷靜,似渾然不懼,你說的那個箭頭是兩翼箭和三叉箭合并制成的,我有辦法取出來,難的是箭身淬了毒,拔箭后的一刻鐘內(nèi)最為關(guān)鍵,不然毒液會跑遍全身血液,到時候華佗在世也沒用。 沈世安半晌才慢慢恢復(fù)了臉色,松口氣說:宮里什么解毒丸都有,再不濟我父親那就有顆百花丸能解百毒。 那還不快去。燕云歌笑了一下,眼神灼灼亮亮的,像是掛在屋檐下隨風(fēng)搖曳的花燈。 沈世安不由自主地點頭,走的時候還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好幾眼。 過了許久他才回來,表情沉重地對燕云歌點了點頭。 也不知沈世安如何說的,拔箭的過程中,除了皇后和一個老嬤嬤,閑雜人等一律退避到房外。 燕云歌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直接從陛下背后刮下兩塊發(fā)黑的rou來,她下手又快又狠,跟片rou似的,直到rou色呈現(xiàn)鮮紅色,隱藏在肌rou里的箭頭此刻也露出了大半。 她用匕首輕輕刮開箭頭的小鐵片,見里面的毒丸完好無損,一直緊繃著的心才算是真的松口氣。 給我兩枚針。她的手一翻,沈世安已經(jīng)默契地將兩枚毫針送到她手上。 用針輕輕勾出毒丸后,燕云歌用力地將箭身往前送了兩寸,箭頭出來的剎那,她拿起匕首利落地斬下箭頭。 緊接著,她聚集全部內(nèi)力,輕輕往陛下胸腔的傷口一推,箭矢嗖地一聲,直直地立在了背后的鏤空木床上,帶出的血液同時噴了燕云歌一臉。 斷箭入木三分,箭尾還因最后的力量顫巍巍地抖著。 沈世安眼明手快地上藥粉,纏白布,所有動作都是一氣呵成。 皇后從拔箭開始一直大氣不敢出,直到這刻才覺后怕地退了兩步,顫抖著聲音問:陛下如何了? 燕云歌用袖子擦了一把,卻將臉上糊的更慘不忍睹,她沒來得及說,沈世安趕緊回答:回娘娘,箭傷并無大礙了,接下來就看解毒的情況。 皇后聽到無礙兩個字,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下,又緊張地問:陛下何時會醒過來? 沈世安估算了下時間,謹慎地回答:約摸一個時辰后。 皇后露出了晚上的第一個笑容,見燕云歌的臉上身上實在不像樣子,就吩咐身旁的嬤嬤帶她下去梳洗,沈世安則被留下來繼續(xù)照看。 燕云歌跟著嬤嬤走了好半會,才來到一處僻靜的宮殿前。 里頭備下了熱水和干凈的衣裳,你自己進去吧。嬤嬤說。 勞嬤嬤稍等,小人去去就來。燕云歌拱手,又從嬤嬤手上接過燈籠獨自進的房。 里頭黑燈瞎火的,便是燈籠打過去,一時也看不到什么。 燕云歌四處照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衣服,尋思著怎么避過嬤嬤的耳目往梅妃的宮殿走一趟。她來到窗邊,輕輕打開看了下,卻見外頭的嬤嬤正用耳朵貼著房門偷聽,她心一驚,往后退了一步。 黑暗中,忽然傳來熟悉的溫潤聲音。 是我。 燕云歌收回要揮出去的掌心,心里很是意外。 葉知秋抖落了折子上的火星,緩緩地往桌前俯身,點亮了火燭,許久不見,沒想到燕大人一來就送了我一份大禮。 燕云歌聽出話里有刺,一時不好出聲。在她看來,為人臣子,當(dāng)救不救,與那等欺師滅祖的小人何異?但個人際遇不同,她不可能明知道葉知秋與皇帝之間隔著死仇,還勸他要忠君奉國,換了是她仇未報功未建,她會再耐心等等。 燕云歌不欲與他為敵,便故作驚訝說:先生何出此言?我食君之祿,為民分憂,盡的也是臣子本分,何況當(dāng)今陛下沒有大才,卻也不是驕奢yin逸的昏君,為人臣子,豈能見死 為人臣子葉知秋輕輕地打斷她,清潤的一雙眼微微抬起,里頭是清晰可見的憐憫,卻沒人告訴你,正是這位好陛下派人殺了你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