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
利箭
西北的南曲也沾點梆子味,鑼鼓劈頭蓋臉地敲著,響聲特別大。 這折是【1】,水漫金山之后白蛇青蛇重遇許仙,負心漢還好意思裝可憐,氣得小青要殺他。 戲臺上許仙隨后出場,咿咿呀呀一大段剖白,綏綏走神,瞥向闌干外,正見對面廊橋走過兩個男子。 離得遠,天又黑,都看不清面目,只其中一個鶴氅打扮,想必就是方才出去的太守公子。 能讓太守公子親自相迎的,也只有那姍姍來遲的貴客。 綏綏沒放在心上,揚手把花槍一拋,翻著跟頭去接,贏得叫好聲一片。她與槍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正得意洋洋,迎頭就看見小廝打著燈籠,引那兩人進來。 燈籠上罩著紅紗網(wǎng)子,燈影昏昏,映紅了他的青襕袍,白玉帶,玉帶上一排銀鈕子。 要不說是貴客呢,瞧那眉那眼,怎么叫面如冠玉,怎么叫清俊瀟灑,怎么叫怎么 怎么是李重駿?。?/br> 他不是吃席去了么? 吃席吃席難道就是這個席! 綏綏魂飛魄散,差點背過氣去,身子不穩(wěn),倚在了一旁的白蛇jiejie小師叔身上。小師叔正聲情并茂罵許仙呢,不動聲色掃了一眼,也微微僵住了。 合著他也不知道今晚請的是誰。 今天到底是什么不宜出門的黃道吉日啊綏綏無語淚千行,只能祈禱自己涂得像鬼一樣,李重駿認不出來。 可等他和眾人見過,落了座,一面端茶盞一面抬起眼來,臉上頓時五彩斑斕。 綏綏離得遠,看不見他抽動的眼角,太守公子卻盡收眼底,瞧瞧臺上,又瞧瞧他,瞧得一頭霧水。 太守公子雖然也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倒從來不沾女色,沒事就好打個馬球,不在喝花酒的那堆人里,因此也沒見過李重駿那位傳說中的艷妾。 他問,九郎君不喜歡這出戲么? 這位公子是個直脾氣,也不叫人暗中告知,徑自揚聲張羅道,罷罷罷,別演了,這個不好。把戲單子拿來,我們再看看。 他不常聽?wèi)?,不知道中途打斷是大忌,人聲鼓聲忽然落了下去,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忽然的安靜里,小師叔頓了一頓,也收斂了水袖,欲走下戲臺與貴人告罪。 雖然他是涼州最紅的名旦,可在官府公子面前,也只有低頭的份兒,更別提對著李重駿了。 他們說這出戲不好,他就得來賠禮。 綏綏知道自己拖累了小師叔,羞愧不已,可她也管不了這么多了,默默往后退,隨時準(zhǔn)備開溜。 誰知這時,李重駿從齒間咬出兩個字, 不必。 他似乎已經(jīng)從驚訝里走了出來,放下茶盞,隨手從瓷盤里拿了個蘋婆【2】,斜倚在那個專門給他的寬敞軟榻上,唱的不錯,接著唱,這底下一出是什么? 茶樓的管事忙湊過來道,是。 唔,那個倒罷了。我就喜歡聽這出,就把全本都演完罷。 他對著管事的說話,卻只看著綏綏,閑閑咬了一口蘋婆,帶笑不笑地對她挑著眉,一臉氣定神閑。 他他他他分明成心的! 綏綏都要氣死了。 她一向最善于原諒自己,被李重駿這么一挑釁,心虛早拋到九霄云外,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小師叔卻已經(jīng)他們行禮應(yīng)了下來,行的是男人的拱手禮,一轉(zhuǎn)身,又像變回了白娘子,提裙上臺階,裊裊婷婷,別提多窈窕了。他一面走一面給她使眼色,綏綏便也不敢再造次。 盡管萬般尷尬,戲也就唱了下去。 許仙對白蛇訴完了苦,小青不信,舉劍要殺他,綏綏也憋著一肚子氣,唱得咬牙切齒, 呸!既是常把小姐念,為何狠心去參禪?小姐與法海來交戰(zhàn),為何站在禿驢一邊?花言巧語將誰騙,無義的人兒吃我龍泉【3】! 她兩手持劍,全把許仙當(dāng)做李重駿,追著他要刺,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被白蛇攔住了。綏綏正恨泄憤不成,只聽窗邊一聲脆響,一痕雪亮掠過眼前,正正扎在李重駿手旁的木桌上,寒光褪去,才看出是一支箭。 ? 這是什么意思老天替她報仇來了? 綏綏一下子蒙了,耳邊又接連咻咻幾聲,長箭一支接著一支破窗而入。 她后知后覺是行刺! 想不到李重駿身手這么好,還不等侍衛(wèi)聚攏而來,他便已經(jīng)一躍而起,拔出劍來砍斷了面前飛來的又一支利箭。 眾人一片嘩然,狀如鳥獸散,四散奔逃。因劍是從西窗射入,大部分便往東門逃。綏綏早已昏了頭,下意識往人群中跳,卻被猛得拉住了。 注: 【1】斷橋:里的一折 【2】蘋婆:蘋果 【3】摘自京劇斷橋中的一段唱詞 本來想搞個rou文爽爽,不知道為啥又鋪墊了這么多劇情,我有罪 T T 希望大家可以再忍幾章烏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