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年(03)完
船或進貢來使船只,政策也不管這一塊,只 要此地繳納田賦地稅足額,海上幾乎就是聽之任之的狀態(tài)。 后來朝廷宣布海禁,禁海了,那些靠這塊肥rou裹腹的官員走了,可私船不但 沒少反而更加猖狂了,這也導(dǎo)致了海上的盜匪倭寇橫生,而且這些海盜倭寇還都 是以前的商賈或他國軍士,因為你禁海了,他們沒法做生意了,再加上許多走投 無路的窮人或罪犯,一頭扎進闊海,做了海上剪徑的營生,海上更亂了。 光靠走私,物品就金貴,加上富人摟緊庫存,導(dǎo)致物品緊缺,最貴的時候三 兩胡椒一金,據(jù)說雙方為了刻度準確,用的都是稱藥的一斤小稱,這還不算什么, 真的沒了這些舶來品,不吃不用就是了,可那些富人受不了了,庫存告緊沒法補 充怎么辦?行賄。所以導(dǎo)致了另番光景,海上盜寇縱橫,像是剪徑的強盜。等私 船登陸了,又往官府送一些好處,被這樣兩次盤剝的商品怎么可能便宜得了。 這就像是因果輪回,私船越多海盜越多,海盜多了,那些百姓就遭殃,官府 就得出來剿,剿完接著走私…… 「你們王朝剛愎自用,自以為上國,其實不過井底之蛙,世界無邊,就是這 大洋,只怕都大過中原巨萬?!?/br>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倭寇語言你懂得?」 「呵呵,我不懂,但他們的謀士是中原人,剛好又貪戀我的身子。」,菲菲 笑中含淚,描不盡的苦楚。 「……生死劫數(shù)都是命中注定,想開些吧,畢竟你還活著?!?/br> 「你不是說活著才是可憐的人么?」 「但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死了就真的連希望都沒了,只是一把黃土?!?/br> 「什么都是你說的?!?/br> 「你這般聰慧,可有破解之法教我?」,蒔田一時半會根本想不出辦法,遠 征南洋?瘋了還差不多,徐國公跟自己下棋的時候還說,這奪回關(guān)外河山,自己 是立功了,但國庫空虛,百姓賦稅都加了一成,如今國庫只怕是拿不出多一分的 軍費。 「死守此島,倭人久攻不下,必定會喊來幫手,此時再聚而殲之,隨后集所 有艦船之力,掃蕩南洋諸島,萬事平復(fù)開放禁海,以營為單位駐扎各島嶼做沿途 補給站,既可以防止海盜再占島為王,也可以防止走私出現(xiàn),駐扎營部兩年一換, 以斷異心?!?/br> 「你為何要如此幫我?」 「報恩連帶著報仇罷了?!?,菲菲恨極了這些倭寇海盜,自己的身子被他們 輪番糟蹋,想起那些畫面,菲菲甚至連蒔田都沒那么恨了。 「你如何肯定南洋盜匪會來臂助倭人?」 「仗義每多屠狗輩,既然已經(jīng)結(jié)盟,盜匪必定會來幫忙?!?/br> 「可我朝如今根本沒有多余的軍費去南洋遠征。」,蒔田順著話頭說出口就 后悔了。 「軍費何必要你們朝廷出?海盜倭寇盤踞的島嶼上,金銀如同寶山,給你的 將士們分下去,他們以后只怕都不愿意打仗了?!?,菲菲為了報仇也是拼了,又 加了句:「別擔心有人會檢舉,士兵將士也是人,他們只會更堅定的跟隨你,你 想你在關(guān)外不就是那么做的嗎?!?/br> 蒔田拱了拱手說道:「今日得你妙計,銘感宇內(nèi),待功成之日,我一定親自 送你回你的部族,只要他們不再歧視攻擊我漢人,我可以讓他們繼續(xù)在草原上馳 騁生息,苗瑤侗白壯都可以與我漢族一體,我想漢胡也盡可一家。」 「那都是只是后話了,如今你還是想想該如何死守,倭人老巢被占,他們肯 定不死不休?!?/br> 「盡全力聽天命。」,蒔田說完對門外喊道:「來人?!?/br> 「傳令李都統(tǒng),挑選幾人驅(qū)快舟回泉州傳令,倭人首輪攻島不用理會,倭人 久攻不下自會去南洋求救,泉州大營所有十六炮以上巨艦,駐扎此島半日距離, 只派便服小舟遠觀巡視,等海盜支援近島,再行圍攏聚殲?!?/br> 「不知大人對守住此島有幾分把握?」,菲菲看到傳令官出去了,這才開口 詢問。 「你的主意,你說呢?」,說實話,蒔田一分把握沒有。 「死守至多兩成?!?/br> 「那不是必死無疑?」 「我話還未完,大人可想過,為什么要死守?讓倭人上島不好嗎?」 「此話怎講?」 「倭人雖然艦少但舟多,你們在沿岸架設(shè)大炮又能炸沉幾艘?待到倭人上岸, 你們的兵刃又耐不住倭人長刀劈砍,劣勢更甚。唯一的勝算就在設(shè)計,大人既不 是帥才又非名將,何苦要去和倭人面對面拼命?」 「愿聞賜教。」 「讓倭人上岸便是了,陷阱、落石、毒藥、流矢此番種種盡可用其極?!?/br> 「辛虧你那時在京城……」,菲菲滿腹計謀,這要是當時在草原上,后果真 是兩說。 「大人過謙了,我如果當時在,不過多了具尸體而已,據(jù)聞大人身邊有兩位 刺客,往來無蹤,在此人面前,任何計謀都是徒勞?!?/br> 「碼緊點炸起來威力才大~」,第二天,除了驅(qū)舟巡視之人,余下全被蒔田 集結(jié),當下挖坑的挖坑,削刺的削刺。 為了一次讓倭人破膽,蒔田命人將所有船只搬上海島林中藏好,也虧得都是 破浪舟和蜈蚣艦不然只能拆了。再將村落所有房屋地下都埋上足數(shù)的火炮炸彈, 島上氣候潮濕,又不知倭寇幾時才能回來,為了保證火藥引線不會受潮啞火,聽 取了一個兵卒的建議,取竹做管,白蠟封縫,既可以做引線還能起到一定的爆炸 傷害,做完這些,帶過來的火藥炸彈幾乎耗盡。 蒔田又命眾人將村落周圍深挖陷坑,里面埋上尖樁竹刺,做完這些,蒔田巡 視了一番,覺得還不夠,看了看入島的唯一通道,喊過隨從說:「命人在那條道 上布上活板陷坑,等倭人退卻的時候用的上?!?/br> 「報……前方五十里海域發(fā)現(xiàn)倭人蹤跡?!梗P田話還沒說完,就聽斥候傳 報,立馬轉(zhuǎn)身喊道:「所有人聽令,帶上俘虜,拿武器隨我進林。」所謂俘虜就 是一群分派賞給屬下的倭人女子。 「所有人安靜,敢有發(fā)出聲響者,殺無赦!」,蒔田此番孤注一擲,頭一回 鐵血。 眾人皆靜,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就聽陣陣喧鬧從林外傳來,蒔田抬頭看了看 居山坡上的觀察哨,只見綠旗晃了晃,蒔田喊了聲點火,一時間爆竹炸藥之聲, 將蒔田的耳朵都轟聾了。 「諸將士聽令,射~!」,蒔田首先拿下背上長弓,也虧得開始說了計劃, 不然此時誰知道主將說的什么,紛紛解下長弓,跟著往林子外面射。 哀嚎與慘叫,從爆炸開始,直到蒔田眾人射完壺中箭矢依然沒有停止,蒔田 這時喊道:「眾將士,隨我沖~!」 等眾人沖出林子,幾乎是齊刷刷停住了腳步,眼前的景象說是人間煉獄也不 為過,村落的房屋幾乎全平了,到處是殘臂斷軀,村落外的陷坑里有些還沒死透 的倭人,依然在歇斯底里的痛嚎。 「這些倭人屠我百姓,擄我妻兒,劫我牛羊,萬死不足惜,絕對不可存有憐 憫之心,巡視過去,不留活口!」,蒔田幾番生死,對戰(zhàn)場上的殘酷已經(jīng)是習(xí)慣 了。 「大人,未下船的那些倭人逃跑了?!?,高出瞭望的哨兵看到幾艘倭人的舟 船離開了港口。 「跑了才好,不然咱們就釣不來大魚?!?,蒔田探出長槍又戳死一個半殘的 倭人,這時轉(zhuǎn)頭喊道:「所有倭人尸體扔進海中,不可留下半點。」 島上本就不大,刨坑得刨多久才能埋進這千余倭人,何況這世上還沒有為敵 人刨墳樹碑的說法,但讓尸體放這也不行,氣候炎熱潮濕,萬一出個瘟疫,那就 倒了血霉了。 戰(zhàn)場打掃很快,蒔田此時集結(jié)眾人說道:「搭帳搭灶移至高地竹林,四周高 筑磚瓦土圍,限兩日完成?!?,蒔田知道,再來的盜寇,他們不狂轟濫炸一番, 絕不會登島,面對火炮轟炸,任何陷阱都沒用處,只能死守。 包括蒔田在內(nèi),所有人都開始堆筑土圍,光是泥土是不可能擋得住大炮的, 所以就將那些被轟成渣的房屋磚瓦全抬上高地,磚瓦混合濕泥再摻雜竹子,等烈 陽曬干土圍,就是一道極好的屏障,將這些都做完了,這才得以暫時歇口氣。 這天蒔田和副將幾人在喝茶聊天,就聽一副將說:「大人,這些倭人女子依 屬下愚見,是否先將其送回內(nèi)陸?!?/br> 「吃食不夠?」,蒔田好奇副將這么說,枯守如果有個女人,不會那么壓抑。 「茫茫大海,魚蝦皆巨,食物當然無憂,只是屬下以為行伍之中夾雜女子, 實在不妥?!?/br> 「如果女子不夠眾人分屬,那自然不妥,但如今女子眾多,那里來的不妥, 行伍枯燥本官了解,若是沒有這些女子,我才怕炸了營?!?/br> 「可我中華禮儀之邦,如此行徑與倭人何異?」,副將雖是武將,但腹中經(jīng) 綸。 「送回內(nèi)陸她們又是何去處?不外乎賣與青樓或是給人做外室玩物,等容貌 漸老又會被扔之長街乞討為生,那樣就算盡了人道?你再看看如今,她們雖然衣 不蔽體,但精神十足,臉上盡是笑顏,為何?因為每個人分屬到的倭人女子,他 們都盡力在呵護,哪怕是一口行軍白飯,都會讓其先食,人非禽獸,怎么會不懂 得什么才是好。我想就算回到中原,她們依然會受到將士的愛護,這就是我華夏 兒郎與倭人的區(qū)別。」 「可這事萬一傳回朝廷,對大人聲譽有損啊。」 「匹夫之向,為何要去向那些衛(wèi)道士辯解?而且往往越清高之人,后宮妻妾 越多,妻妾地位甚至還不如豬狗,這般行僵一般的人,我為何怕他詆毀?」 「大人高義,屬下愿一生追隨?!?,幾位副將幾乎是同時表明心跡。 「呵呵,我只是暫代此職罷了?!梗P田在樹下看那些在清理殘磚斷瓦的將 士,轉(zhuǎn)頭又看了看菲菲對副將說:「再次的惡戰(zhàn),也不知幾人能回,如果我戰(zhàn)死, 你要記得,帶此女回中原,隨她去就是了?!?/br> 「大人多慮了,屬下一定誓死保衛(wèi)大人安全?!?/br> 唉……,蒔田嘆了口氣對菲菲說:「你知道么,我真不想打仗,我家中 妻妾都在等我回去,而且還有一個懷著身孕?!?/br> 「沒人愿意這樣死掉……」,菲菲此時百感交集,她一直認為蒔田是仇人, 可此時有點看不懂他。 「是啊,都想活著,活的更好,所以我們有了戰(zhàn)爭?!埂?/br> 「啟稟大人,倭人三日前過了澎湖列島?!?,這天蒔田躺在崖邊曬太陽,一 個傳令兵急沖沖的跑了過來。 蒔田坐了起來,心里細算之后說:「讓外圍巡視加強,分成一個時辰一次, 距百里?!?,說完這些,蒔田起身走回營地,看著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臨時家 庭,大聲喊道:「集合?!?/br> 「倭人距此地最多還有兩天路程,此番必定是場惡戰(zhàn),但等倭人??馨鼑?/br> 日,就是他們壽盡之時,眾將士可有信心~!」 「有~有~有~!」,眾人齊聲的大吼,顯出他們的決心,這也是他們心里 的寫照,跟著這樣的大人打仗,死了都不虧。 這時蒔田轉(zhuǎn)過頭對身后一員副將說:「你速去大軍集結(jié)海域,令他們務(wù)必隱 好身型,靜待海寇?!?/br> 「此番大戰(zhàn),勝是英雄,死是英烈,無論生死,青史必定有載,人活百年謂 何?不外乎功名利祿,如今有這一戰(zhàn),爾等都需竭盡全力,無論生死,本總督都 與你們一起?!?,蒔田說完頓了頓,看著軍心高漲的部眾說道:「檢查所有武器, 務(wù)求戰(zhàn)時不怠,散了。」 鼓舞完軍心,蒔田一人走到海崖邊,聽濤耳邊,雨未至,風先行。 安靜的日子只過去了一天,第二天二更時分,一傳令兵沖入營地,大聲喊道: 「盜寇來了,起身迎敵~!」 這次集合是最安靜迅速的了,蒔田問傳令兵:「敵人距離多遠?」 「啟稟大人,按照估算,大約小半個時辰就到。」 「所有人拿好武器弓矢,墻后待命,切不可離開土墻遮掩,以免無謂傷亡?!?/br> 這邊蒔田眾人剛躲到墻后,就聽一聲遙遠的炮聲響起,一聲巨響在島上炸開, 隨后無數(shù)的炮彈轟擊過來,蒔田被震的頭都發(fā)暈了,心中不免罵娘,不是說還要 一會么,怎么就來了。 傳令兵沒有說錯,盜匪的巨艦確實還要一會,可他們也有成群的小舟,這些 小舟上也架著火炮,此番轟炸已經(jīng)讓蒔田等人抬不起頭,等到盞茶之后,敵人巨 艦到來打橫船身,真正的暴雨來臨了。 大炮的火光,一次次的劃破黑夜,幾乎沒有間隙的轟炸,將低洼平地處的樹 木花草盡數(shù)掃平,有些樹木剛起火苗又被隨后而至的炮彈轟滅,蒔田等人呆在土 墻之后,被爆破氣浪掀起的泥土碎渣輪番掩蓋,只好不停的抖動身子來顛落泥土, 免得被活埋。 這樣的轟炸,足足持續(xù)了大半個時辰才漸漸放緩,蒔田拍了拍臉,爬上土坡 往下瞧,只見低洼處像是被人夯過一般平展,往日的草木溪流都不見了。 「眾將士弓箭準備,聽我號令?!梗P田借著月光看著遠處緩緩靠攏的巨艦, 拔出腰中寶劍。 「射~!」,荒島平坦,登陸很快,只待一部分盜匪登陸靠近,蒔田看準距 離,喊出號令。 蒔田這邊弓矢巨弩挺多,因為閑時蒔田就令人伐竹做弩做矢,也做了些頗具 威力的巨弩,隨著號令,密密麻麻的弓弩強矢破空而出,眾將士也習(xí)慣了主將的 打仗方法,個個都窩在坡后也不露頭,只管對著主將指的方向射便是了。 高地對低洼,弓矢有著強大的優(yōu)勢,何況蒔田部將不缺彈藥,箭鏃像是無盡 一樣輪番射出,倭盜幾次沖鋒不成,轉(zhuǎn)身準備撤退,蒔田看準高呼:「謝副將部 眾持盾隨我沖殺~!注意聽我號令,隨時準備撤退~!」 倭盜正憋屈的緊,看到對方?jīng)_了出來,大喜之下轉(zhuǎn)身準備rou搏,兩邊剛要碰 上了,蒔田高喊:「撤~撤退~?。。 ?/br> 一時間,蒔田方轉(zhuǎn)身就跑,倭盜跟在后面哇哇叫著追殺,蒔田看距離差不多, 對著土坡上嚎叫:「眾人聽令~持盾~弓箭手~速速射擊~!」 也是夜晚視線不好,跟在蒔田身后的倭人追殺得正起勁,忽然身子一震,低 頭一看自己身上多了根箭鏃,隨即自己身邊一片哀嚎。 等到蒔田眾人頂著盾跑回土坡后面,倭人也死了個七七八八,只有些聽得懂 漢語的盜匪落荒而去,蒔田喘著粗氣傳令:「周將軍,你領(lǐng)人前去將未死敵人斬 殺,記得帶回那些大刀,分給將士使用是一柄利器。」 這邊戰(zhàn)場剛打掃完,盜匪那邊的大炮再次響起了轟鳴,這次可就沒有那么短 暫了,蒔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空氣中充滿了火藥的味道,營地、竹林統(tǒng) 統(tǒng)變成了碎末,身后的土坡都有些燙人。土坡好幾處被轟破,一些將士被掩埋在 淺溝里,可也沒有人去救援,因為此時都被震麻了爪,腦殼里個個都是嗡嗡作響。 直到東方微微泛白,越來越稀落的炮聲才徹底停止,炮聲忽然止住,蒔田 哇的一聲,隨后狂吐不止,許多將士也幾乎是同樣的反應(yīng),沒法子,這種近 在咫尺的不停顫抖,讓他們的腸胃極度不適。 周將軍擦了擦嘴湊過來說:「大人,為何我方馳援遲遲未到,再這么下去, 屬下?lián)姆啦粍俜??!?/br> 「別急,百里海路過來要些時日,此番前來正好,敵人已經(jīng)彈盡,隨意斬殺 便可?!梗P田這時揉了揉眉心,抬頭呼道:「國家養(yǎng)兵三五十載,一朝報國就 在今日。敵人已然彈盡,他們必定亡命奪島,眾將士聽令,弓弩準備迎敵~!此 戰(zhàn)苦處來了,你們可有退卻者?」 「誓死追隨大人~!」 「好~!不愧我是華夏兒郎,今天爾等鐵骨為國,此舉必定福蔭子孫?!?, 蒔田說完探頭往外看了看,不出所料,敵人巨艦紛紛靠攏,下餃子一樣的下人。 「弓弩準備~!射~!」,蒔田看到敵人舉著木板、木桶等等船上器具,心 就冷了一半,可事以至此,不正是自己所料么。 近萬人的倭盜大軍,密密麻麻的往高地持續(xù)沖擊,一方在等待馳援,心急如 焚的急速射擊,一方怒火中燒,誓要斬盡殺絕坡后之人。 待到敵人快要近前,蒔田大喊:「眾將士聽令,隨我沖~!」 蒔田手持長矛,腰別寶劍,從土坡后面身先士卒沖殺了出去,兩千余人緊跟 蒔田身后,組成一個錐形陣,一頭扎進倭盜人海,蒔田此時心都在滴血,每看到 身邊有部眾倒下,他的恨就加深一寸,每殺一個敵人,他的戾氣更加一分。 步陣隨著蒔田緩緩前進,每前進一步,腳下就要多上數(shù)人尸體,有倭盜,有 官兵,人在殺紅眼的時候,是不知道痛的,好些將士看著已經(jīng)是身負重傷,但仿 若不覺,依然用著余力在廝殺。 都說北軍多悍勇,南軍多計謀,可在蒔田心里,他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勇 敢無畏,一樣的英雄好漢,說大是為了子孫后代,為了一方安寧,說私是想高官 厚祿,可誰不想?而且敢舍身赴死報國之人,難道不應(yīng)該得到嘉許么…… 隨著人潮的擠壓,死尸越來越多,蒔田很欣慰,自己將士死的還算少,盜寇 多年海上闖蕩,早已習(xí)慣海戰(zhàn),對陸戰(zhàn)步陣一無所知,只知道亂哄哄的往前沖殺, 希望能殺進戰(zhàn)陣,砍殺中間那些放箭的兵士,可哪里有那么容易。 蒔田此時殺了多少人,他自己記不得了,一桿亮銀槍上布滿血跡,倭人雖狠, 但面對蒔田壓根沒有一合之敵,久了倭人也看出此人厲害,紛紛繞過蒔田往他身 后方陣砍殺,蒔田看不得將士慘死,隨后也不再頭陣,喊過李將軍頂替,自己拿 著長槍四處游走。 浴血不足以書此戰(zhàn),亡命難解說步戰(zhàn)慘,貼身的rou搏,刀劍紛飛,殘臂斷肢 就在自己眼前分解開來,蒔田方知道,此時松一口氣,倭人就會沖進戰(zhàn)爭屠戮弓 手,只要戰(zhàn)陣中間弓矢斷了更,人潮擠壓都能將剩余的人擠死。 蒔田游走的同時也在看,計算雙方的人數(shù),自己帶來的泉州精銳,此時還余 一千五左右,而倭人至少傷亡兩千余人,五百對兩千,雖然戰(zhàn)績可逆天,但自己 的部下不像自己,他們的體能是有限度的,可能只是一個松懈,那就是兵敗如山 倒。 蒔田這時殺回李將軍處,對李將軍喊道:「李將軍,繼續(xù)前進,本官去去就 來?!?/br> 「屬下得令~!」 蒔田一個縱身躍起丈余,亮銀槍橫掃過后空出一片空地,緊跟著長槍飛舞, 生生掃出一條道來,有些在后面上不得前的倭盜,根本沒想到還有人能沖出來,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長槍洞穿。 蒔田沖出人海,只有一個目的,找出敵人主將誅殺,不負他所愿,當他沖出 包圍,就在十余丈外,一伙穿著精美的倭盜正在搖著扇子、舉著旗子說笑。 看到蒔田天神一般殺出人群,這伙人著實嚇了一跳,緊跟著轉(zhuǎn)身就跑,真應(yīng) 了那句,越是權(quán)貴越怕死。蒔田那里會讓他們給跑了,只是幾縱便追了上前,如 同虎入羊群,一桿長槍無人能敵。 待到斬殺最后一人,蒔田轉(zhuǎn)身欲走,背后就聽一聲轟鳴,蒔田就感覺身體震 了下,低頭一看自己的小腹被暗器洞穿了,蒔田轉(zhuǎn)身一看,一個并未死絕的頭領(lǐng), 手里拿著一柄鐵器,想來暗器就是從那里發(fā)射出來。蒔田舉起長槍一擲過去,銀 槍洞穿首領(lǐng)頭目,這次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蒔田扯了自己衣擺,在自己腰上用力一系,抬頭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種 隔世的錯覺,死……死就死罷…… 蒔田咬著牙,一抖長槍勢如猛虎一般再度進入包圍,這次蒔田學(xué)乖了,看來 敵人還是保留了海上的指揮方式,用的是旗語。蒔田找準了套路,專門找那些舉 旗之人砍殺過去。 看著倭盜的指揮越來越少,蒔田愈加沒有人敢靠近,對倭盜來說,蒔田簡直 就是殺神,一槍出手至少死一個,一劍掠過更是一片倒下。 隨著倭人膽寒,只余千人不到的官兵,看到平時和善的總督,打起仗來如此 神勇,個個身受感染一時士氣如虹,擋著睥睨。 當個倭盜開始逃跑,然后第二個、第三個……后面就像是潮水一樣,蒔 田這時沙啞著嗓子喊道:「眾將士聽令,追~!奪船~!」 一場罕見的追逐戰(zhàn)開始了,千余人追著至少七千人的場面,亙古罕見。 看著一艘艘的巨艦輕舟起錨離岸,蒔田心急如焚,對身側(cè)李將軍說:「李將 軍暫領(lǐng)部眾,堵住路口即可,本官去奪艘船來。」 「總督大人小心~」 李將軍還沒說完,蒔田已經(jīng)殺進人堆,所到之處如同巨石碾壓,在本就擁擠 的路上生生劈出一條道??礈柿艘凰揖夼灒P田一縱而上,將正準備轉(zhuǎn)舵逃跑的 倭盜砍殺,重新扔下鐵錨,舞著長槍殺進了船倉,這艘船被最早逃跑的幾個倭盜 占了,倭盜著急逃跑,并沒有等其他人來,就關(guān)了艙門準備逃跑,也樂的蒔田輕 松。 待殺完艙內(nèi)倭寇,蒔田回身去了甲板,也不下船,就看著倭盜紛紛尋著舟船 跑路,李將軍領(lǐng)著部眾在上面路口處往下不停的拋射箭矢,上了船的慶幸不死, 沒上船的哭爹喊娘。 舟船之巨多,這幾千人上的極快,差不多有三四千人駕船而去,余下的皆被 射死。 「總督大人,此番大勝,朝廷必有封賞啊?!?,李將軍滿面春風,雖然部眾 死的死、殘的殘,但自己還活著,不是么。 蒔田此時坐在船頭,迎著破浪海風,聽著李將軍說話,他也不回答,只是微 微一笑,有些苦澀。 「大人看起來有心事?」 「一戰(zhàn)成名本是喜事,可我們死了這么多將士,戰(zhàn)死本無可厚非,但如此冤 死,我如何高興得起來?!?,蒔田摸了摸腰上的輕紗,腰部還有些疼痛,本來中 了那種不知名的暗器,以為必定淬毒,自己會死,誰知居然沒事,也是上天保佑 吧。 「大人,屬下說句違心的話,此次援軍遲遲未到,就算是有人算計大人,可 并無證據(jù)?!?/br> 「需要什么證據(jù)?本官沒死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其實我也不怪他們,攻防打了 數(shù)十年沒有結(jié)果,如果被我一來就平定,這樣天大的功勞,只要我戰(zhàn)死,他們就 可以沾光,否則他們不但無功還要受罰?!?/br> 「那大人還有何打算?我與眾人商議過,都決定誓死追隨大人?!?/br> 「呵呵,那樣你們的出路在哪里?將士們此番功業(yè),足可以光宗耀祖,跟著 我只是做一個家將親兵,有何前途?何況現(xiàn)在就算是沒有成家的兵丁,也是拖家 帶口了,那些倭人雖然千刀加身不足泄憤,但他們的女子個個溫柔乖巧,雖說做 妻不足,但做個妾室外房,也是很好的?!?/br> 「大人~!」 「不必再說,此次將船駛往天津衛(wèi),你們就在天津衛(wèi)等我消息,我會稟明皇 上,讓你們有個封賞去處?!?/br> 「謝大人……」 蒔田不再說話,他感覺好累,李將軍剛離開,菲菲走了過來,靠近蒔田輕聲 說:「謝謝,你為什么不恨我?」 「你也是為了報仇罷了,我要是惱你,就將你留在荒島就是了,如今那里寸 草不生,雖有水源,但你又能活幾日?!?/br> 「你何時知道我騙了你?」 「倭盜輪番轟島的時候,但那時我們都沒有退路了。但我想不通,你如何讓 泉州府能聽你的話。」 「李都統(tǒng)與我同床之時,我只告訴他,如果你死,泉州上下人人能升官,他 還能得到我,所以他日日等在門外,只等你讓他傳令?!?/br> 「呵呵,是啊,你有無比的美貌身段,李都統(tǒng)卻只是個夯貨。他就沒想過, 如果贏了此仗,他能連升三級。」,蒔田苦笑想哭。 「有時候,遠處的夢幻不如眼前的實際,這是天性,只是我輸了,而你不恨 我?!?/br> 「你害死我千余將士,如果換了個人,將你剝皮拆骨都不足平恨。可你的遭 遇又是我一手造成,你也是個可憐人,我恨不起來,我只恨戰(zhàn)爭。」,蒔田遠望 夕陽,眼角掛著男兒的淚水,他為逝去的將士傷悲,更為自己傷悲。 「謝謝……」,菲菲伸手挽住蒔田的臂膀,輕輕靠著他的肩頭說:「如果當 初我遇到的是你,該有多好。」 「回到草原,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不再挑起爭斗才是正道,中華萬里河山, 可容無數(shù)民族,何況你們胡人,不然兵戈起時血流成河,你們?nèi)萆碇幹慌露紱] 有了?!?/br> 「不要我跟著你嗎?我想,我已經(jīng)放下仇恨了,如果你真的不恨我,就讓我 跟著你,我想為我的仇恨贖罪?!梗酥彼?,菲菲更甚。 「那你那些族人呢?」 「他們只怕早就推出新的頭人了,我回去只有一途,繼續(xù)做新頭人的妃子, 我已經(jīng)厭倦了,好累?!?/br> 蒔田笑了笑抓住她的手,兩人的這段糾纏,此番才真正告一段落。 半響,菲菲問道:「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給活下來的人一個出路?!?/br> 「你啊,心太善?!埂?/br> 此去天津十來天,到了天津蒔田讓那些將士在碼頭等消息,自己帶著菲菲快 馬趕往京城。 無視那些見了鬼一樣的禁宮侍衛(wèi),蒔田打馬徑直到了內(nèi)城,內(nèi)城守門侍衛(wèi)見 到蒔田,訝異的說:「雁國公~!?你……你還活著?」 「此話怎講?」,蒔田這才明白那些人的眼神是個什么意思。 「福建軍報,雁國公力戰(zhàn)倭寇,以身殉國了啊~!」 「訛傳罷了,皇上呢?我這里有緊急軍令,要啟奏皇上,還請幫忙通稟一聲?!?/br> 「皇上下了早朝這會應(yīng)該在南熏殿,雁國公還請稍等,小的這就去。」 南熏殿離內(nèi)城門并不遠,一會功夫侍衛(wèi)就回來了,沖蒔田說道:「皇上聽聞 雁國公歸來,喜不自勝,特赦國公打馬快快前去?!?/br> 蒔田拱了拱手道謝,打馬而去,還未到南熏殿門,就看到皇帝站在門口等他。 「皇上~!臣回來了,勞皇上擔心,臣萬死~!」,蒔田一躍下馬,快步跑 到皇帝跟前跪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br> 「皇上,臣有一事稟報?!?/br> 「何事?」 「臣率軍死守琉球,本可一戰(zhàn)而功全役,但福建水師遲遲不予援護,置戰(zhàn)略 意圖而不顧,委與現(xiàn)狀而安然,導(dǎo)致我部半數(shù)被屠,倉皇撤退,福建水師有不可 推卸之責。」 「福建水師能戰(zhàn)否?」 「啟稟皇上,臣率部眾只是步戰(zhàn)精銳,尚可與倭寇一戰(zhàn),水師戰(zhàn)力更勝自不 用說?!?/br> 「那他們?yōu)楹尾粦?zhàn)?」 「臣以為,他們居心叵測?!?/br> 「福建巡撫將你的意圖上了折子,是朕讓他們不要出兵。」 「皇上……臣不明?!?/br> 「你謀略甚好,但可曾想過,駐軍外海孤島,往來就要數(shù)月,儼然海上一國, 一朝不臣,那我天朝豈不依然是鐵索橫洋?!?/br> 「可皇上……」 「朕早已下令,在你守島之時,責令福建水師直驅(qū)南洋蕩平匪島?!?/br> 「皇上,只是驅(qū)逐掃蕩,難以除根,臣以為不妥。臣之建議雖然不全萬世, 但只要我皇圣明,駐守官兵定然難起異心,還望皇上再三斟酌。」 「近海島礁,朕以令廣東福建收入圖,往來數(shù)月之孤島,朕已經(jīng)賞賜給沿 途那些番邦外國,不用再議?!?/br> 「是?!?/br> 「你可有不甘?」 「皇上圣明,臣不敢。」,蒔田感覺自己快要吐血了,可皇帝要的是萬世基 業(yè)。那種朝不保夕,如同短工一般的利益駐扎,在讀書人心里都是無用的存在。 「恩,還沒回去吧?!?/br> 「臣回京就趕來面圣,未曾回。」 「趕緊回去吧,你娘親前些日過世了。」 蒔田一愣,悲憤溢滿胸口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當蒔田再度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公府家中,妻妾都圍在自己身邊,仙兒抱著 一個嬰兒,蓮兒挺著肚子,都是眼中含淚的看著自己。 「哇……你這個狠心的,你真的還活著……!」,姍姍一聲嚎哭,一頭扎進 蒔田懷里,哭的昏天暗地。 「娘,娘親真的去了?」,蒔田看看周圍一圈素衣妻妾,抬手抓住蓮兒,啞 著嗓子詢問。 「娘親日日盼你,后來皇宮傳信,說相公戰(zhàn)死沙場,娘親悲憤不過,吐血而 亡……」,蓮兒揉著紅腫的眼睛,雖然悲痛,但依然歡喜。 「父皇……父皇為什么說你死了,你明明沒死啊……讓我們都難過好久,一 直難過?!?,萱兒伸手抓住蒔田的手,捏的好緊。 「娘啊……兒不孝……」,蒔田眼中赤紅,可語調(diào)無比低沉。 「夫君,你要是難受,你哭出來,你這樣看的我好難受?!埂?/br> 第二天,蒔田一家人在后院祭拜老娘,蒔田磕過頭,喊來青蘿說:「青兒, 我不想做官了。」 「夫君不想,那便不做了罷?!?,昨天夜里蒔田跟她們說過這些事,青蘿能 理解夫君的苦。 「你倒貼心,我真覺得我不是塊材料,看不透這個世間,我沒有能力去改變 什么,因為我沒能力與天下人為敵?!?/br> 「夫君如果累了,那我們就回滇南,哪里可以讓我們一大家人快活的生活, 不讓夫君這般難受。」 「恩,我也正是這樣想的,我這便去皇宮,為那些活下來的將士求個封賞, 然后辭官回鄉(xiāng)?!?/br> 「皇上應(yīng)該會爽快答應(yīng)的,歸根結(jié)底只是皇帝不想多個異姓王。」,青蘿看 的透徹。 「是啊,官小了被官欺,官大了被皇帝疑,這官場是熔爐果然不假,你讓蓮 兒他們都收拾下,我應(yīng)該很快就能回來。等收拾齊備了,咱們就動身?!埂?/br> 一生功名塵土靜歸山林,一場浮生若夢世間幾人看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