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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回去,竟發(fā)現家中失竊。 兄長珍藏的元代官窯青花瓷,骨碌碌滾在地面,整個屋子亂成一片,我的房間是重災區(qū),衣服翻得一團糟。 監(jiān)控被毀,警察也只好說繼續(xù)追蹤,等清點過后,發(fā)現只是被偷去了一條珍稀的粉鉆項鏈,兄長拍拍我的肩,安慰道:人沒事就好。 說得沒錯,倘若我們再回來早些,和歹人碰上,就不是一條項鏈這樣簡單了。 這件事我們只當是插曲,或許新年不利正是從這里開始,不久后的某天,我們一起在花房移植從穗兒那里取來的花時,他接了一通電話,一向平靜的他也是臉色一變,最后笑著告訴我公司臨時有事。 什么事?一向不善于上網的我,費了好大勁搜出有關近來兄長珠寶公司被爆用假料的新聞,頭版新聞,每天都在更新進展。 首先是鑒證科的人抽樣檢驗,十組里有七組是劣質輻射料,有媒體猜測,檢舉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調來的宋氏心腹。 三月的風仍帶著點寒,兄長只穿一件襯衫,袖子高高擼起至肘彎,立在窗前,點一支煙,一蓬朦朧煙霧從他的唇中逸出,兩指間的煙已燃燒到盡頭,冒著最后一線白煙。 見我端咖啡來,他轉身將煙摁滅在文件,我明白他的憂心,笨拙地用三流笑話努力逗笑他:大哥,你知道為什么今晚沒有月亮嗎? 他搖頭。 我故弄玄虛地走到窗邊,待他將目光投到我身上,才歪頭狡黠一笑:因為月亮就在我面前呀。 希?,F在也會取笑我了,他真正笑起來,兩個梨渦都出現,答應過你的我都記在心里,今晚我會早點睡。 我勸誡他早睡,自己卻天天熬夜反黑。 網上有公司公關部的道歉聲明,以及承諾,不少明星私為其站隊,評論則是調侃居多,類似于憑那張臉,我就相信我老公云云。 相關圖片是周朗設計的Gaxy,再次被人翻出贊美,國外某報曾評價它是二十一世紀珠寶界的奇跡,對頭公司甚至也發(fā)聲,稱盡管是對手,但他們不相信周先生會做這樣的事。 我想也是,用假料對兄長有什么好處呢,一個早早步入正軌,在國內乃至國際都享有盛譽的珠寶設計師,有什么理由去毀掉自己? 頁面從上至下,我的腦海中電光火石。 我忽然想到伴隨著Gaxy而出的,是周朗與溫小姐的頻繁接觸,眼前出現周朗那張妖冶勾人的面孔,我一下子明白了。 誰能抵抗情人突然的主動?就在溫小姐放松警惕,透露一些事關緊要的信息時,周朗抓住了機會。 如果不是那一針藥劑,他就會繼續(xù)下去,毀掉兄長這么多年來的心血,可幸好,一切就此打住了,好比他曾經拔除的名貴花草,這會兒又重新回到溫室,一簇簇,美艷絕倫。 忽然粉白的花瓣飄來,有的落在我頭頂,有的落在泥上,我攤開掌心,它便乖順地跑來,好像就在等一刻似的。 這棵曾被人寄于厚望的桃花開了,滿滿一樹,美極了。 不過,也僅此而已。 本以為這是最糟糕的,可某天,我忽然發(fā)現身下柔軟的床墊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道刀痕,深得仿佛要將人刺穿。 我沒有告訴兄長,反而先說給周一聽。 他思索半天,面露難色:小笙的確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但是她都這樣了,哪怕是她做的,也請你不要和她計較了,尤其不要告訴三堂哥。 我沒有說話。 珠寶假料的事仍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了,從這一次的曝光,人們聯想起來往日的首飾是否存在造假。 一時間,網上風波四起。 有人發(fā)帖稱自己于某年某月法國專柜買到的藍寶石項鏈存在造價嫌疑,還煞有介事地貼出鑒定證書。 這條消息迅速被頂起來,直竄熱榜,評論淪陷,有人罵有人頂,兩股勢力吵翻天。 依我看,沒必要,周朗背后可是舜天。 舜天怎么了,資本家都是愛錢的! 更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評論,說兄長是個小白臉。 我氣得在每一個黑評下都反擊回去,還發(fā)消息通知了林森森和我一起,周一就更不用說了,他一定比我早知道。 之后不久我就收到一條私信:姐妹,你也是我們阿朗老婆粉嗎,每個新聞下都看到你了。 盯著屏幕上的那三個字,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正發(fā)呆,門被敲響,我急忙想把手機藏起來,結果手忙腳亂,竟藏去了屁股下。 兄長推門進來,我低頭裝作寫作業(yè),他站在我身旁看了多久,我的心臟就狂跳了多久,頭都不敢抬,最后他走的時候,在門口回頭,笑著說:希希你是偷偷抓了一只螢火蟲嗎? 門合上的一剎那,我在鏡子中看見自己會發(fā)光的屁股! 我的臉一下子紅透了,不專心寫作業(yè)被抓包。 拿出手機一看,是林森森這混蛋,然而傳來的消息卻是好的。 原來是一條致命性的評論出現 這是定制款,伊麗莎白二氏面見外賓佩戴的,你去法國哪家專柜買的? 這條評論被轉發(fā)上萬,被刪了也有截圖,那人才頂不住罵出來澄清自己是想火一把的小網紅。 我火速點贊轉發(fā)評論。 返回頁面時,看到那條私信,想了想還是回復她我是周先生的meimei粉。 沒想到的是,盡管兄長最近很忙,但他還是徹查了盜竊案。 警局里我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宋抑,他站在排頭,軍姿筆挺,目不斜視。 犯罪嫌疑人如常坐在案邊,只頭發(fā)亂了幾分,記錄人員見領導來了,立刻起身報告進展。 拒不認罪。 兄長笑了一下,稍抬手,身后助理立刻遞來照片,那么何先生,你可否告訴我們,去年十二月十九日這天,你從江南路家中出門后,去了哪里? 他雙手撐在桌角,微微俯身,時間一秒秒過去,犯罪嫌疑人似乎張口要說什么時,談話被打斷。 宋抑道:周先生,我認為審訊犯罪嫌疑人這種事應當由我們來做。 可是你們什么都沒問出來,不是嗎?兄長微微側目:況且我不認為宋警官作為犯罪嫌疑人曾經的上司,從初審到終審,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我的問話,不是一種包庇行為。 局長連連點頭,示意宋抑不要打岔,宋抑高聲答是后,蹙眉看向兄長。 審訊繼續(xù)。 何銘說不出那天他去做了什么,兄長就替他說,他撿起其中一張照片,舉起,從警察們面前走過:那天他從江南路的家出去后,打車去見了一個人。 他在宋抑面前頓了下,明知故問似的笑問:宋警官,看清楚這是誰。 一個沉著臉不說話,一個微笑著等答案,兩人間涌起一股奇怪的氣流,交鋒著,全場靜得只能聽見因顫栗不斷磕撞的金屬手銬聲。 兄長輕笑一聲:是你,宋警官。 我驚訝了一下,怎么會是他? 宋抑回答自如:他那時仍是宋氏總監(jiān),我與他見面不足為奇。 那么這一張呢?兄長早料到似的,擺出另一張文件,這張判決書上的竟就是嫌疑人:老朋友,你刺了我一刀后,被判三年,說來是報復也不為過,只是我竟不知道,宋氏門檻如此之低,又或者你們二人有何淵源? 其實我不知道這番話背后的含義,只是看對面的人面如死灰,心下有了幾分篤定。 犯罪嫌疑人昂首雙眼赤紅瞪著兄長,兄長卻不看他,撇頭向宋抑的方向:我本來不想追究,可是你不該妄圖對我meimei下手。 原來,兄長都知道。 解決了盜竊案,他又開始著手新聞發(fā)布會,澄清假料謠言,大部分珠寶從業(yè)者是長舒一口氣,他們堅信他們心中的標桿是不可能做出這種沒水準的事的,而關于罪犯何銘,有人查出他是警校畢業(yè)的高材生,卻干起了污蔑人的勾當。 盜竊和高材生,大家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可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在幾個月后某天清晨,他就被發(fā)現自殺在了江南路的家中。 兄長和溫小姐恢復友愛,我有周一小晴林森森這樣一堆好友,小朗也日漸活潑,生活中的困苦與不定因素,仿佛徹底離開我。 天氣晴朗的日子,我們騎自行車去海邊寫生,林森森最無聊了,用沙子堆出粑粑的樣子,看著我們一臉嫌棄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很委屈。 然而那天,有人在我發(fā)呆時出現,居然是宋抑,他似乎很疲倦,點了杯咖啡,沒有說話。 當然,拋開之前的案子不說,我和他算是表親,他的面孔和我是有幾分相似的,甚至可以說和我媽有幾分相似。 我還是把第一次見他就有的疑惑問出來:你為什么會當警察? 他愣了下,大概沒想到我會愿意和他交談,他說:從小我的身體不是很好,家里希望我去警校鍛煉。 說完,兩人又各自沉默下去,我寒暄道:舅舅舅媽身體還好嗎? 我mama很早就去世了。 我懊惱地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他眼神沉沉,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很像她,和她一樣美。 一句謝謝卡在喉嚨怎么也說不出,我硬著頭皮接話:那你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他說:我是來尋求你的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