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冬至
佳期還沒有傻到讓他在自己身邊放眼線,不過無力回嘴,啞聲道:你怎么來了? 裴瑯噓了一聲,聽了外面的動靜,隨即起身彎腰往她嘴里塞了一顆奶貝子糖,把手抽出去,重又掩好被子,順手把她那綹亂發(fā)理好,太后既然嫌,本王這就走。 馬車門響了一下,他閃身出去,佳期留神看了一眼,才發(fā)覺這正是車馬轉(zhuǎn)角的路口,前后的人都看不到,難怪他敢上來。又過一陣,外面響起朱添慢等人的笑聲,隨即馬蹄篤篤,漸漸遠了。 佳期叫青瞬拿來手爐,塞進被子里,念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始終覺得裴瑯近日行跡古怪朱添慢等人都是主張歸政的,和攝政王本是水火不容,他為什么肯跟那些人混在一起?難道就為了一個朱紫庾? 可裴瑯對朱紫庾分明并非外人看來那樣,她心里最清楚。 直到車入長京,佳期也沒能想明白。次日,她叫了青瞬來,在外頭找個妥帖的人,查查朱家在做什么。 她素來器重青瞬,自然不止是要青瞬服侍,而是要青瞬做她的耳目。前些年前朝人都對她虎視眈眈,她不好做什么,但又憂心裴昭,全靠青瞬去打聽了,每晚睡前無人的時候,條分縷析地告訴她。 青瞬腦子十分活絡(luò),一點就透,聽她這么吩咐,立刻問道:娘娘疑心王爺要阻撓歸政? 佳期想了想,不管王爺要做什么,陛下還小,鄭皇貴妃的余黨還在朝中,眼下也不是歸政的良機。 青瞬辦事利索,立刻派人去了。過了幾天,仍是一無所獲,青瞬拿了外頭送進來的信,朱大人只是日常上朝,得空時練武,應(yīng)酬并不多。 越是如此,佳期反而越是疑心。但她人在深宮,不好過問前朝的事,便是著急,也只能干等著,好在七年下來也習慣了,雖有風風雨雨,總都靠運氣躲了過去,一時松了一口氣不管暗地里有什么關(guān)竅,既然明面上沒事,至少也有三五個月的安穩(wěn)日子。 裴瑯果真有足足一個多月不見人影。 冬天也到了,成宜宮前銀杏樹上金黃的葉片掉光了,佳期撿了很小的一片葉子夾在書里,過幾天再拿出來,葉片干薄金黃,十分可愛,對著光一看,脈絡(luò)清晰可見,如千萬條明亮的通路。 青瞬照例在夜里無人的時候把這一日前朝的事情說與她聽。本來近日朝中無事,一向太平,但青瞬沉吟了一陣,還有一件事娘娘,朝中有人有人結(jié)黨。 為皇權(quán)穩(wěn)固,本朝最忌諱的就是結(jié)黨營私,一經(jīng)查實,都是大案,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先帝時顧量殷黨和鄭黨之爭,所以到了裴昭這里更是鐵腕,雷厲風行,有一點苗頭,牽連人等都要打得萬劫不復(fù)。 佳期本來昏昏欲睡,一下子醒了,愣愣問道:誰? 青瞬有些不忍和疑惑,有朱將軍、陳主簿、李磨、馬潛鐵還有攝政王。聽聞今夜在城西水閣,就是他們的夜宴 佳期一下子坐了起來,揉了把臉。 青瞬連忙說:也許是王爺自知這些年與陛下有隙,看陛下大了,年少有為,難免想要彌補一二,換得日后一線天,也未可知呢? 佳期啞聲重復(fù)了一遍:可那是結(jié)黨。結(jié)黨是什么下場? 青瞬看她眼里發(fā)冷,道:朱將軍和陳主簿,您是知道的,都是最可放心的人,說來說去,也只是為了歸政罷了 佳期知道青瞬也有許多猜測不敢出口,她自己也一樣,可人在后宮,就像在戰(zhàn)場上沒兵一樣被動,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加上裴瑯一直不露面,心里的疑慮越積越重,卻無計可施。 又過了幾天,青瞬小聲告訴她:朱將軍今日告病沒上朝。 裴昭剛下了朝,正從門外走進來。佳期淡淡應(yīng)了一聲,叫青瞬自去傳膳。天已經(jīng)冷了,鉛灰的蒼穹里籠著陰云,裴昭解了大氅,道:母后,欽天監(jiān)說是有雪。 佳期應(yīng)了,那陛下今日不好再去騎馬了。 裴昭淡淡的,坐下夾了一筷子燙干絲,是。那兒臣勻出半日空閑,去宮外看看朱師傅。 佳期心里跳了一下,忙說:外頭亂,遣人去送些藥材便得了。陛下若是想去走走,等到雪后挑個好日子,冬天西山賞雪極好 裴昭支著下巴,聽佳期把長京賞雪的好去處全說了一遍,末了微笑一下,好,兒臣聽母后的,那便不去了,等到落了雪,陪母后去西山。 用過早膳,裴昭自去御書房看折子,佳期等到人散了,拉過青瞬,小聲說:去趟耆夜王府,叫王爺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