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
玉蘭
這個節(jié)骨眼上,佳期一點也不想惹裴瑯,加上一肚子疑問,也想扯住他問個清楚。一碗小圓子擺在面前,就像老虎爪子在心里輕輕撓似的難受,于是佳期三句兩句找個由頭離了席。 成宜宮后的暖閣里栽著一顆顆玉蘭花,花株長得比人還要高,正被熱風(fēng)熏得冒了花骨朵,月白的蓓蕾上點染著淺紫顏色,裴瑯就負(fù)手站在那里。 月色很淡,燈影搖搖,他的背影又高又瘦,佳期不知為何,在那背影上看出了些風(fēng)雪似的孤獨。 她覺得自己這想法很怪,因為天底下的人中恐怕只有裴瑯最不怕孤獨。 這么安靜的暖閣,他果然回手一招就把安靜打碎了滿地,很熱鬧地叫她:小太后,來了?站那么遠(yuǎn)做什么,過來。 等她過去了,他低頭看著她,又笑話道:往日不覺得,往這里頭一站,才覺得太后還沒花盆高。 佳期任由他笑話,末了才開口,王爺把陛下逼得這樣緊,有什么意思? 裴瑯挑眉道:好玩。 佳期道:王爺這些年兵權(quán)在手,權(quán)傾朝野,陛下又小,尚無子嗣,那個位子遲早是王爺?shù)?。既然唾手可得,又何必欺人太甚?她頓了頓,陛下就那么一個師傅。 裴瑯饒有興味地聽她說,卻問道:這花什么時候開? 佳期道:花匠說總還要大半個月王爺,別打岔。我和陛下沒有什么宏圖,不過圖個海清河晏、全身而退。王爺想要什么東西,想要什么人,自可以拿,可是 裴瑯沒讓佳期說完,摸著花枝靜靜注視著她,旋即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住雙唇。 他唇舌之間又是那種甘苦的木香,在她口腔中攻城略地。佳期頭腦一空,一把火從腳底燒上來。殘存的理智在心里撞了一下,她嗚嗚地推他一下,做什么?我還沒說 別說。他含混地扣住她的后背,從腰后攬住。他用了些力氣,佳期已經(jīng)覺得被箍得疼,你松開發(fā)什么瘋? 裴瑯含住她的舌頭,任由她吚吚嗚嗚說不出話,死死把人摟在懷中,直吻到佳期氣促體熱,才稍松開些,咬了她的舌尖,話音也沙啞低沉,大半個月?時間有些緊,你看過那什么花神的話本子沒有?叫花開得慢些 外面是推杯換盞的笑聲,透過門縫鉆進(jìn)來,花香也透過門縫跑出去。佳期輕輕喘著氣,仍試圖掙開他,你胡說八道些什么?放開,有人要進(jìn)來的,教人看見了 裴瑯反倒摟得更緊,捏了她細(xì)細(xì)的后腰,在懷里重重地揉,恨不得揉進(jìn)臟腑里去一般,仍在胡說:教人看見也好,這太后當(dāng)?shù)蒙砻懔?,只好丟出去賣了,本王出高價買回府,從此系在褲腰帶上打著玩 外頭真的有人聲漸近。佳期有些緊張,用力推他,小聲說:你叫我出來就為了胡說八道?我的正事還沒有說完你王爺! 裴瑯在她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恨恨道:沒良心,就知道那小崽子倒也是個法子,將來不管出什么事,你就跟那小崽子一處待著,就算國破,也能保命。 佳期總算掙開他,真的有些不快,你胡說什么? 她抬腳往外走,裴瑯嘖了一聲,伸手來抓她,她閃身躲過,大步向前,門一推開,便愣在了當(dāng)場。 后庭的歡聲笑語已然全停了,只剩殘羹冷炙。邵興平跪在幾十步外,裴昭一個人站在門外。 裴瑯就在身后。成宜宮的暖閣狹小,兩人獨處,一目了然。 佳期的衣襟有些亂,耳朵紅紅的,唇上的胭脂也殘了,霎時覺得推在門上的手發(fā)燙。 殿外燈光搖曳,裴昭的表情也變換不定。佳期不知要如何交待,慢慢往出邁了一步,反手要掩上門,把裴瑯擋在里面。 母后。裴昭輕輕叫了一聲,注視著面前的人。她有些狼狽,腰帶松了,目光躲閃,可她這樣子他看過無數(shù)回了。她沒有辦法,他從小就知道。 黑魆魆的宮中四處都是寂靜,隱約傳來低語和抽泣。 佳期莫名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上一次是很多年前,她在顧家的祠堂里,四面楚歌,族人跪了一地,她攥著戰(zhàn)報,站在中間潼關(guān)告急,裕河告急,軍糧告罄,援軍不足,將軍重傷 祠堂里的燭火昏暗躍動,就如此時。 裴昭手里的紙頁簌簌響著。少年立在庭中,慢慢告訴她:母后,北方戰(zhàn)火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