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瞅著地上那摔的粉碎的杯子和濺了地上的水，聽著蕭裕明的大喘氣，宋楨心里若有所思，他無語自己喝水杯子被晉國公拿來撒氣，正要開口勸他，大監(jiān)進來稟報，說六部幾位尚書過來回稟公務。

    宋楨心想，得，有往槍口上撞的了。

    收拾了東西跟著蕭裕明過去，他坐下剛往簿子上記了兩筆，蕭裕明就對著戶部尚書開罵了。

    聽著國公爺?shù)讱馐愕陌蚜可袝€罵了一遍，拿起玉鎮(zhèn)紙扔過去，吼了一嗓子滾之后，又花了半個時辰把內務府管事的內監(jiān)罵的狗血噴頭，宋楨心想，便是與貴妃意見相左，也不必發(fā)這么大的火吧，氣性也忒大了。

    到了下午沒什么事了，宋楨看著沒人，就回了自己那三間屋，脫了靴子歪了炕上閉目養(yǎng)神。

    養(yǎng)著養(yǎng)著，他想起來里，邕帝去楊府，借口探望在家養(yǎng)病實則把被關進祠堂罰跪思過的玉環(huán)從祠堂撈出來之后那幾回。

    書里寫：

    邕帝和玉環(huán)倆人回了宮，都不說那晚春風一度，都不問對方是個什么意思。

    兩個人就跟平常似的，一個看書一個燒水，一個喝茶一個倒水。

    只是玉環(huán)比平日里更忙了，因為玉環(huán)當差的時候，邕帝只讓她自己過來干活，別人都是倆人一起守一日，玉環(huán)是自己忙活一整天。

    燒水，倒水，沏茶，端水，研墨，找書，鋪紙，拿印，書房里的營生，全是她自己忙。

    邕帝也變得比往常更喜歡使喚她，一會讓她找這本，一會讓她換種茶，累的玉環(huán)只干了一天就累的兩腳打哆嗦。

    可是玉環(huán)也比往日更大膽了，邕帝讓她自己當差的時候她就提了條件，說邕帝寫的大字，她要是看著喜歡就拿了去，邕帝不能攔著。

    這一下就惹出來了事，一日又是玉環(huán)當差，她自己又是研墨又是鋪紙，一邊打哈欠一邊陪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邕帝寫一幅字就看她一眼，寫完最后一張紙，扯扯她的衣服，看看，這幅字怎么樣？

    玉環(huán)看了看，把紙拿起來吹干墨跡，疊起來之后就要往袖子里塞。

    邕帝看她要拿走，伸手就搶，玉環(huán)抓緊了死活不肯給。

    因對自己寫的這幅字頗為自得，又因這四個字是出自，邕帝覺得不便流出去。

    看她話也不說一聲就收了袖子里，說道，別的字你拿就拿了，寫了一上午，就這幅字好，你招呼都不打就拿走了。

    玉環(huán)反唇相譏，那日咱倆說好了，你的字我看好了就拿，你不能攔著。

    邕帝問道，你拿了這么多，你家里有那這么多屋子掛匾嗎？可別你家的伙房上都掛了朕題的字。

    玉環(huán)囁嚅道，誰說做成匾了，我就收起來，將來跟我一同去了。

    你說什么？屋里就兩個人，玉環(huán)小聲嘀咕任何話邕帝都能聽著。

    看他這般摳摳搜搜不樂意給，玉環(huán)把字拿出來拍了他桌上，你要就還給你，我不要了，以后你寫的我也不拿了，現(xiàn)在攢的那些也夠我將來拿了下面去裝裱屋子使了。

    邕帝聽的云里霧里的，隱隱覺得不對，一把扯住她，你把話說清楚，什么到了下面去？你要去哪兒？

    玉環(huán)犟嘴道，我去哪兒你管不著。

    你這會還是朕的筆墨侍讀，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那以后呢？你管我一輩子嗎？我都想下去陪我家翁翁和奶奶了，你把我拉回來，這會又說話不算話，我玉環(huán)委屈的哭了起來。

    邕帝一看她哭就頭大，雖然這是她頭一回在他跟前哭，可是他并不知道該怎么哄她高興，就聽見她說，你把我叫回來，我就想我爹這會惱了我，將來回了家，他只會想著趕緊把我打發(fā)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來，哪會管我樂不樂意，我喜不喜歡那個人。與其到時候被人揉搓一輩子，還不如收拾收拾，拿著宮里的東西，找個山崖跳了，死了干凈。

    我何時說話不算話了？

    玉環(huán)抬眸看他，你若說話算話，搶我的字做什么。

    邕帝一時不知該該說什么，正要開口，她又哭起來，你把我自己留了這兒，你高興了，外頭怎么說我你也不知道，好容易有點好處，你還不肯成全我。

    邕帝知她心事，心中嘆道，你那顆心，我都知道，所以我才要慎重。表面上卻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說要去死，可曾想過給你收尸的父母是何心情？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老人家哪里受得住。

    玉環(huán)嚷道，你一直都唬我，我死我的，跟你有什么關系。

    他對管事的姑姑說玉環(huán)年紀小，對她如meimei罷了，哪里就有男女之情了。

    你看我就跟個玩意兒似的，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求，過兩年出去了，就穿了你給我的衣裳，帶著你給的東西下去，那一晚的事就這么算了吧，以后我也不拿你的字了，攢夠了，看膩了。

    兩個人話趕話說到這里，邕帝氣得不行，自己不是不喜歡她，要是不喜歡，他何必寫雙飛北林這四個字?？墒怯植荒軟_她發(fā)狠，兩眼四下一看，抓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地上。

    白瓷杯子炸了一地的碎瓷片，嚇得玉環(huán)又哭了起來。

    偏偏這時候太監(jiān)回話。說幾位臣工有事稟告，邕帝便去了。

    誰知去了之后火氣更大，不是差事沒辦好，就是文章寫的沒讓他滿意，一樁樁一件件沒有讓他順心的，辦事的人也一個接一個讓他惱火，加上小書房那兒有個比眼前眾人更能惹他堵心的讓自己好好受了一通，邕帝一氣之下在外書房把氣撒了個干凈，看見什么砸什么，一個接一個的罵，砸完了，罵完了，沖跪了一地大臣吼了一聲，滾！

    歇夠了的宋楨睜開眼，想著那里邕帝借機發(fā)火的樣子，樂的笑了出來，這書里寫的還真是，方才國公爺撒火那樣，跟邕帝喊罵人時一模一樣，看來，國公爺這是碰上他的玉環(huán)了。